這筆交易,趙新川無法拒絕!
趙新川只有一個兒子,不到三十歲已經是派出所的所長,轄區在青州最繁華的街道,是一等一的發財勝地。雖然這個年紀這個職位跟左雨溪、林震等人比起來不算什麼,但在青州地面上也算的上意氣風發。
這也是趙新川權限之內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雖然95年還處在改革的起步階段,對官場權力的家族交替沒有後世那麼的嚴格,但畢竟也是有一定的規則和約束在,能在三十歲前升到正科級,已經是趙新川厚着臉皮拼了命的緣故。
到了後世推進機構改革,想將直系親屬安排到自己擔任正職的部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找bug,無論是遊戲還是人生,都能輕而易舉的找到漏洞併爲一己而謀私利,也由此誕生了另一種權力尋租的方式,那就是權力交換!
所以說生在這個時代的趙新川是幸福的,在公安系統提拔自己的兒子,總比安排到其他部門要好的多。溫諒摸透了他的心態,對趙新川來說,他的仕途已經走到了盡頭,唯一牽掛的無非是兒子日後的前程。如果能讓劉天來欠下一個大大的人情,今後十年,兒子也就有了足夠的依靠。
當然,這事僅僅一個劉天來份量遠遠不夠,所以需要讓左雨溪出面,有左敬的金字招牌在,不怕趙新川不低頭。
威武就屈,富貴立淫,貧賤去死,是當代的真實寫照!
劉天來推門進來時,溫諒正在飲水機邊接水,看到他馬上直起身,將水杯遞了過去,笑道:“看上去氣色還不錯,喝口水來。左局長還擔心你被許復延訓的丟了魂,怎麼樣,還頂得住嗎?”
劉天來忙接了過來,仰起頭一飲而盡,然後一把抹去嘴角的水漬,大笑道:“怕個鳥!大不了脫了這身警服,再請溫少你幫忙出個點子,老劉我做生意去,省的受這股鳥氣!”
一時間彷彿那個初次見面時粗獷豪爽的劉天來又回來了一樣,左雨溪嫌他說話粗俗,冷清的臉上露出一絲慍色。溫諒知道劉天來還是亂了分寸,不然不會在左雨溪面前這樣口無遮攔,笑着招呼他坐下,道:“劉叔做生意的話,豈不是讓安老九沒了活路?搶人飯碗的缺德事不能幹,所以還是留在公安局,繼續當咱們老百姓的公僕吧。”
劉天來剛纔一番話試探的成分居多,聽溫諒這樣一說,心裡終於吃了一顆定心丸。雖然他也認爲溫諒和左雨溪不會輕易的放棄他,但事情牽扯到許復延以及更高層面上的鬥爭,究竟如何誰也不敢打保票。
他臉上卻不露聲色,擡手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對左雨溪陪笑道:“剛被許書記訓的有點暈頭,說話把不住門,左局您別在意。”
左雨溪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劉天來也沒打算這位青州之花搭理自己,捅了這麼大的漏子,不被罵已經是好的了,想想剛纔許復延盛怒的樣子,他頭上就有點冒汗。
“溫少,下一步怎麼辦?”
他果斷的轉向了溫諒,這段時間兩人配合甚多,以他對溫諒的瞭解,這位小爺出了問題第一時間想的是如何解決問題,而不是拿下面人出氣。
這倒不是說溫諒比許復延沉得住氣,關鍵是他跟劉天來等人更多的是一種合作關係,就算想發威也沒資格啊。
說實話,要不是他的關注點落在另一個層面,也真想指着劉天來的鼻子大罵一頓!
“許復延肯罵你,說明問題不大,”這是簡單明瞭的事,劉天來會意的點點頭,“既然許復延沒有硬拿下你的心思,只要我們能找另一個人把黑鍋給背了,保住你不算什麼難事。”
劉天來眉毛都快皺到一起了,道:“我是副組長,從下面找人的話份量不夠,恐怕堵不住某些人的嘴!”
溫諒笑道:“哪找上面的呢?”
“啊?”劉天來愣了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苦笑道:“我最近跟趙新川鬧的很僵,他,他……”
溫諒看了看左雨溪,微笑着閉上了嘴。左雨溪跟他日漸親密,不用說話也明白對方的意圖,淡淡的道:“我會親自去跟他談,趙新川有個兒子對不對,我保他三年內升到副處。”
“左局長,雖然我知道人生有時候就是一場買賣,可你能不能不要用菜市場砍價賣白菜的口氣說出來?這樣會讓我對還沒開始的人生充滿了絕望……”
一個靠枕唰的扔了過來,劉天來目不斜視,好像打情罵俏的兩人根本不存在一樣,大喜道:“左局出面自然一點問題都沒有,那,什麼時候約他見面?”
左雨溪站起來,完美無瑕的身材一覽無餘,冷冷道:“宜早不宜晚,就現在吧,你打電話約他出來。”
跟趙新川的談話比想象中更加順利,一支菸的功夫,久經官場的趙局長就做了最明智的決定。趙新川的爽快其實透着無可奈何,青州眼下的局勢,沒了他竟然是皆大歡喜,許復延不用再膩歪他之前的蛇鼠兩端,左雨溪不用再記恨他的臨陣退縮,劉天來更不用看着他屁股下的座位眼紅,官當到了這一步,硬做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不如順勢而退,還能將利益最大化,何樂不爲?
之後上報許復延,許書記哪有不應的道理,市委市政府當即召開會議,並請省公安廳派來的特別督察員列席。會上趙新川承擔了全部責任,態度之乾脆,認罪之堅決堪稱官場楷模。本來領會林立文副廳長指示前來找茬的督察員在會場看的目瞪口呆,幾乎不能相信這個世上還有如此捨己爲人的活雷鋒,硬是挑不出一根刺來。末了,同身邊作陪的政法委書記低聲道:“自古青州多英傑,趙局長敢於承擔責任,有魄力,有勇氣,我十分佩服。”
會議做出決定,免去趙新川青州市公安局局長、黨組書記職務,免去趙新川青州市政法委副書記職務,同時,給予公安局副局長劉天來黨內嚴重警告處分,並責令在會上做出深刻檢查。
高高的棒子舉起,卻輕飄飄的落下,用武俠小說的套路看,被內力反噬的人,可是會吐血的!
林震差點就吐血了!
得到這個消息後,他那張英俊迷人的臉都氣的青了,接到叔叔林立文電話後更是怒不可遏。林立文警告他此事暫時告一段落,不要再冒然插手,許復延拿下一個公安局長,已經在輿論上佔了上風,將一個市委書記逼到這步田地,省裡的大佬們頗有微詞,私底下的手腳不方便再動。
不過終於還有個好消息,趙新川既然下臺,劉天來又背了警告,根據黨內處罰條例,受到嚴重警告處分的黨員,一年內不得在黨內提升職務和向黨外組織推薦擔任高於原任職務的黨外職務。也就是說,身爲常務副局長的林震實質上已經接過了市公安局的大權,這一點,也在會議上得到通過,由林震暫時代理局長,處理公安局日常事務!
林震因爲御香苑的那次衝突,多次找劉天來說情被拒,心裡恨極了他,雖然沒能借此良機一舉整死劉天來,但畢竟佔了上風。簡短佈置一下,他立刻決定召開局長辦公會議,調整劉天來的分工。
劉天來手中握着的,可都是讓人流口水的肥差!
事情明擺着,雖然劉天來跟其他幾個副局關係不錯,但只要把他手中的權力拿出來分給別人,一來可以分化離間幾人,便於控制局勢;二來臨走前多撈一把,回關山走門路可是筆大開銷;三來嘛,就算日後他林震離開了,劉天來再想把別人的囊中之物拿回來,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這就是勢啊,得勢失勢僅一字之差,後果卻截然不同!
溫諒,左雨溪,劉天來三人再一次聚在帝苑,這次溫諒倒是不急,仔細詢問了郭昌盛之死的細節,問道:“這個叫段濤的是誰的人?嗯,我是問在局裡跟誰走的比較近?”
劉天來明白他的意思,臉色陰沉,道:“他是林震的人,這次進調查組也是林震安排他進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說什麼話,左雨溪卻不避諱,道:“林震?他應該不至於做這樣的事,沒有必要,風險跟利益不成正比……”
溫諒搖頭道:“他自然不至於是主謀,可要是有人託他帶個話,搭個橋,就算以後事發,也很難有證據牽扯到他的頭上。以他的身份,上次吃了那麼大的虧,能忍到現在才發作,已算很了不起。”
“不過這不是重點,就算我們有證據也奈何不了他。”溫諒笑了笑,笑容裡彷彿透着別樣的味道,嗯,就是穿針引線多日,終於看到毛衣織成時的笑。
“劉局,你分管的幾個有油水的部門,林震要哪個都不要緊,不過切記一點,看守所這個大頭,一定要塞給他。”
劉天來和左雨溪同時一呆,權被分走了,不明白溫諒在高興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