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夕說的不錯,江東靠海,多少年來走私難禁,關山海關更是形同虛設,可汽車畢竟不是普通的貨物,沒有足夠強硬的後臺,一般人是不敢插手的。?)佛爺在道上的名頭也許很響亮,但說到底還算不得什麼大人物,僅僅靠他個人,絕沒有可能有這麼大的盤面。
寧夕又道:“據說佛爺現在手裡的資產,明裡暗裡應該不下十億……”
溫諒真正吃了一驚,要知道直到1999年胡潤富豪榜出爐,國人才第一次發現原來在不爲人知的許多行業,有許多人已經將絕大多數普通人遠遠的拋在了身後,財富差距以百、以千、以萬倍的差距來計算,可1999年的首富榮毅仁家族的總資產是多少呢?
不過才80億而已!
一個關山的土混混,是怎樣在1996年的時候就到達這般可怕的高度?溫諒相信,期間的經歷就算一點水不灌,寫成一篇一百萬字的小說也是綽綽有餘!
“你說的對,這不是佛爺的本事!”溫諒贊同寧夕的話,要說佛爺能有幾千萬或上億的盤面,靠着心狠手辣明搶暗偷還勉強可以做到,可到了十億這個層次,靠的不是人,而是勢!
“這個人雖然霸氣十足,但心胸不夠開闊,自恃過高,加上故作沉穩,實際卻鋒芒畢露,能攻不能守,能進不能退,不是一個真正能做大事的人。”
“這是個傀儡!”
溫諒下了判斷,寧夕笑着拍了拍手,道:“正是,他是個傀儡,那問題來了,誰纔是幕後操控這一切的人呢?”
溫諒做了個洗耳恭聽的姿勢,寧夕的臉色破天荒的凝重起來,搖搖頭道:“我沒有準確的消息,不知道佛爺背後的人是不是最終的操控者。還是說他的幕後也不過是旁人的傀儡木偶……”
溫諒已經習慣了寧夕的無所不能,每次她的情報都是最詳盡也是最豐富的,乍然聽到“不知道”三個字,一時有點回不過神。晃了晃腦袋才清醒過來,心神一凝,詫異道:“連你也不知道?”
寧夕託着下巴,眼光閃爍,一字字道:“不,我也許是知道的。”
“也許?”
“是,雖然沒有確切的消息。但我幾乎可以猜到是誰……除了那個人,沒人有這樣的膽子,這樣的能量,這樣的無法無天……”
溫諒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在寧夕身邊坐了下來,握住了她的手,道:“誰?”
“莊少玄!”
溫諒的手指跳了一跳,道:“哪個莊?”
寧夕點點頭。道:“就是你想到的那個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莊字!”
兩世爲人。溫諒當然知道這個莊字代表什麼,笑道:“現在要說普天之下,他還不夠格吧?十四大上不過是個政治局候補委員,黨內排名還在二十名開外……”
寧夕卻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道:“明年召開的十五大,一定能進政治局委員,很可能要去中組部,如果不出意外,十年之後,就要莫非王土了。”
溫諒沒有說話。他沒辦法告訴寧夕,十年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寧夕見他沉默,解釋道:“莊少玄這個名字你可能沒印象,但他的外號,你一定聽過。京城那個圈子裡的同齡人。不管是在官場商場混的得意,還是隻懂吃喝玩樂的紈絝,見了他,都得乖乖叫一聲羽少!”
羽少!
溫諒心口一跳,微微笑道:“實在是聞名已久啊,原來羽少的名字叫做莊少玄!”
正如溫諒所說,他對羽少的好奇由來已久,他甚至忘記第一次聽到羽少的名字是在什麼時候,但這個名字卻深深的刻在腦海深處,想忘也忘不掉。
“莊少玄……爲什麼要叫他羽少呢?”
“因爲他十八歲那年閒着無聊,就鼓動幾個人一起投資開了家娛樂城,取了個名字叫蒲公英,可沒想到不到三年就發展成全京城最大最奢華也最火爆的去處。蒲公英最多的是什麼,當然是羽毛啊,所以之後大家都叫他羽少。”
溫諒徹底呆住了,那個一直隱在暗處彷彿怪獸般的蒲公英,竟然跟這位來頭嚇人的羽少有關,而蒲公英更是他在無聊下的產物,這讓重生以來用盡心機才勉強爬到這一步的溫大叔情何以堪?
“那他怎麼會來了關山?”
寧夕的眼神幽幽,低聲道:“這個跟燕奇秀有關,牽扯到她的私事,以後再告訴你吧。不過莊少玄本來是莊家極力培養的種子,二十歲大學畢業後就進了中央辦公廳,二十一歲下放到某個縣級市歷練,二十三歲就到了正處,二十五歲回到京城,進了國家計委發展規劃司副廳級巡視員,本來有望一年後到某個省計委出任副職,卻因爲那件事仕途毀於一旦……聽說這五年來他困在關山心性大變,也不知道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溫諒平緩一下心情,今晚聽到了太多的訊息,很有必要消化一下,過了片刻才又問道:“你對他了解麼?”
寧夕搖搖頭道:“莊少玄比我大了十歲,又向來跟燕姐不對路數,所以很少打交道,五年前我離開京城,也沒想到他們之間會發生那麼劇烈的衝突,差點鬧的不可收拾。”
別說寧夕不肯講,就是願意說,溫諒現在也未必肯聽,一次聽聞太多爆炸性的內幕對心臟不好,他站起身走了幾步,寧夕之所以事無鉅細,將莊少玄的來歷講的這麼明白,自然是爲了佛爺,道:“佛爺的事不要緊,他自傲的很,丟了這麼大的臉,是絕不會自己說出去的,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被打了找大人哭訴?何況正如你所言,他未必有資格直接跟莊少玄聯繫……不過既然知道了他的後臺,還是要防着一點,免得這個假佛爺自以爲後臺硬就無所顧忌的玩什麼陰的……呵,寶積貿易公司,連個公司名字都來自《寶積經》,拜佛可拜的夠虔誠的哦!”
“《寶積經》?”
“佛教的大乘經典之一。比《般若經》晚,比《涅槃經》早,有興趣你可以看一看,論點沒那麼唯心。算是比較中觀和唯識……”
寧夕睜大了眼睛,道:“你怎麼什麼都懂一點,連佛經都懂?”
“咳……跟任毅瞎聊,聽他亂講的,什麼空啊色啊的,沒什麼意思!”溫諒前世裡開車遠遊時愛聽大悲咒啊之類的歌曲提神,公司有個同事不僅愛聽還愛研究。有時候兩人討論一二,也就記住了一點,還真是略懂一點而已。
“那還讓我去看,是不是這就煩我了,想讓我去做尼姑?”
溫諒湊過去抓她癢癢,道:“你就算去做了尼姑,我也要勾引你還俗。”
寧夕笑着躲開,道:“敢到廟裡勾引尼姑。這是對佛祖的大不敬,小心被天譴哦!”
“我這也是爲了佛祖好,有這麼美貌的尼姑。他老人家怎麼安心普度衆生?色是刮骨尖刀,下地獄的事交給我來幹吧。”
“啊,你要幹什麼?”
“你說呢?”
寧夕笑着鑽進被子,在溫諒的手腳間扭動着身子躲閃,兩人正嬉戲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巨響,彷彿一聲天雷炸在耳邊。
溫諒停下了做怪的手,無語道:“不是吧,我開個玩笑而已,佛祖你不用發這麼大脾氣吧?”
寧夕坐起身,微一皺眉。跳下牀往窗戶邊跑去:“不是打雷,是爆炸!”
溫諒臉色一變,跟着跑了過去,拉開窗簾往下一看,停靠在東北方向百米外的一輛捷達車正冒着濃煙,而在車子的斜對面。正是青河豆漿華山店。
兩人出現在現場時,已經有羣衆報了警,打了急救電話,裡面圍的嚴嚴實實。溫諒踮起腳卻還是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他一扭頭見小音正立在豆漿店門口,看着爆炸的車輛,一臉的蒼白,忙走了過去。
“小音姐,發生了什麼事?”
小音見到溫諒,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嗓子帶着哭腔,道:“溫諒,是紀廠長,你快去看看他怎麼樣了?”
“哪個紀廠長?”
小音眼中泛着淚光,道:“青化廠的紀政紀廠長啊,他說跟你關係很好,一直都來我們這吃早餐的,很照顧店裡生意……”
溫諒此時也無暇計較紀政從哪裡知道自己跟青河豆漿的關係,叮囑了一句:“這番話對誰也別說,記住了。”然後立刻轉身跑了回去,分開人羣擠到最前面,地上躺着兩個人,站着一個,躺着的一個捂着手臂渾身是血,不停的慘叫,另一個全身都炸的不成樣子,臉色黢黑,都認不出是什麼人。唯一認的是站着的那個人,棱角分明的國字臉,寬大的額頭,眉間永遠聚攏的川字,正是青化廠廠長紀政!
他身上沒看出來受傷,但眼睛沒有焦距,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個人,一動不動,顯然大腦完全停留在停滯狀態。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溫諒拉起羽絨服的帽子戴到頭上,急衝衝的跑到紀政身邊,叫道:“你看你身上都炸出口子了,還不趕緊去醫院看看?”說話的同時暗暗運勁,一指點在他的腰間。
紀政吃痛之下終於清醒過來,一眼看到溫諒,嘴脣動了動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溫諒低聲斥道:“趕緊走,留這裡做什麼!”
紀政恍然大悟,捂着肚子低着頭扒開人羣急急遠去,溫諒也趁亂拉着寧夕溜之大吉。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都不能讓紀蘇剛剛恢復的家再一次四分五裂!
年少如她,經受不起再一次重大打擊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