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瑤將鐵門輕輕的拉開一個縫隙,不遠處的空地上站着兩個人,一個是顧文遠,另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卻讓許瑤大吃一驚。
紀蘇,怎麼是溫諒班的那個紀蘇?
作爲青一中高一年級的三大美女之一,許瑤對紀蘇早就如雷貫耳,雖然沒什麼來往,但就道聽途說的東西,也讓她對這個淡雅清新的女孩充滿了好感。
她爲什麼會在這裡?
紀蘇打着傘,站在顧文遠面前,大雨傾盆如泄,不一會就將她薄薄的衣服浸的溼透,淺色針織長袖衫緊貼在身上,幾乎能看到完美的胸線,緊身的黑色牛仔褲上水淋淋的一片,披肩的長髮沒有束緊,風一吹,就有幾縷雜亂的髮絲在眉眼前晃盪,整個人看上去,有種殘酷的悽美。
“顧文遠,求你……”
紀蘇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站在顧文遠面前,用乞求的姿態去找尋某種幫助,而充滿諷刺的是,在僅僅幾天前,她剛剛拒絕了這個人的求愛。
但此時此刻,她已別無選擇。
顧文遠穿着一件及膝的黑色立領風衣,漠然而立,舉着傘久久無聲。紀蘇清澈明亮的眼眸中終於浮現出一股絕望,身子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擊中,騰的一下後退一步,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撐住沒有倒下。
五天前父親紀政被突然破門而入的警察帶走,全家找遍了所有的關係纔打聽到事情的原委。原來是有人舉報紀政在擔任青化廠副廠長期間,存在貪污受賄、挪用公款及侵吞國有資產等重大犯罪情節,被市公安局南工區分局帶走協助調查。
消息傳來當天,媽媽蘇芮就病倒在牀,所有事情全靠舅舅蘇永昌在跑,本來幸福美滿的家庭在一夜間完全倒塌。紀蘇從小在溫室長大,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也被父母捧在手心呵護着過了十幾年,遇到這樣的事情,心裡的懼怕和無助可想而知。但父親不在,媽媽病倒,如果她再堅持不住,這個家就真的看不到一點希望了。於是紀蘇咬着牙忍了下來,做飯洗衣拖地,請醫生來家裡給媽媽扎針輸液,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來學校上課,短短五天時間,如同過了五十年。
昨天蘇永昌帶來消息,據找的人透露,警方掌握的證據很充分,事情對紀政十分不利,一旦罪名成立,很可能會判十年以上,但這事可輕可重,關鍵是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人出頭說話。蘇芮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這個話沒敢告訴她,而紀家和蘇家都是普通人,級別最高的就是紀政,社會圈子十分狹隘,根本找不到得力的人做工作。紀蘇昨晚一夜沒睡,翻來覆去心痛欲裂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顧文遠。
顧文遠的家世背景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但紀蘇認識他兩年多,卻從不曾往這方面想過一絲一毫。她不會因爲誰貧困而輕視,也不會因爲誰富貴而動心,在她心裡,顧文遠家教良好,爲人和善,身上沒有紈絝子弟的那些壞毛病,跟大多數普通同學一樣,可以做朋友,甚至可以做好朋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不料前不久那場籃球賽後,顧文遠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時跑過來說一些曖昧的話,幾天前還在實驗樓下向她表白。
毫不遲疑,紀蘇拒絕了,但她沒想到一個人的面目會突然變得那麼猙獰。那天他揮着手,英俊的臉上帶着扭曲般的怒火,大聲問:“爲什麼拒絕我,是不是因爲他,是不是?”
紀蘇知道,那個他,是指溫諒。
紀蘇不知道的是,男人是種很奇怪的動物,會在遭受打擊時下意識的找一個毫無關聯的理由,然後告訴自己相信,失敗不是因爲自己無能,而是因爲敵人無恥。於是,在那天離去之後,哪怕顧文遠心中知道,一直以來紀蘇都只拿他當朋友,可怨恨的名單裡面,紀蘇仍然上升到和溫諒一樣的地位,排在了第一行。
所以,當紀蘇終於鼓足勇氣站在顧文遠面前,說出求救的話之後,顧文遠心裡非但沒有一絲的同情,反而滿是殘忍暴虐般的快感。
終有今日,你要跪在我的腳下,搖尾乞憐了麼?
終有今日,你要仰視着我的臉,等待裁決了麼?
許瑤藏在門後聽到前因後果,她可不管紀政是不是真的貪污受賄,挪用公款,只看紀蘇那副悽慘可憐的樣子,正義感立刻過剩,小拳頭緊緊的握住,盯着顧文遠默默的說:答應幫她吧!只要你答應了,我今後就不在小凝面前說你壞話。
因爲溫諒的關係,許瑤對顧文遠嗤之以鼻,更是沒少在寧小凝面前埋汰他,這時被紀蘇打動,頓時又將溫諒扔到了一邊。
顧文遠在紀蘇即將沉入深淵時,終於開口說話:“我可以幫你……”
紀蘇猛然擡頭,眼中迸射出驚喜的光彩,右手死死的握着傘柄,顫聲問:“真的?”
顧文遠往前跨了一步,手中的傘將紀蘇的傘撞的往後一蕩,紀蘇一驚,身子向後揚起,雨點立刻水銀瀉地般從兩傘間的縫隙撲了進來,灑遍了她的全身,長髮,額頭,臉龐,脖頸頃刻間淹沒在水中。
顧文遠單手舉傘,一手斜插在風衣的口袋,遠遠看去,如同貴介公子般的優雅迷人。他低下頭,肆無忌憚的注視着這張美麗動人、毫無瑕疵的少女俏臉。她的眉很淡,如遠山般迷濛;她的眼很亮,如晨星般明媚;她的鼻子很嬌小,輕輕一皺會有幾絲細膩的波紋,說不出的調皮可愛;她的脣很薄,微微張開,就有萬種風情在勾人心魄。
美女有很多種,唯有紀蘇的美,在此刻的天地間,獨一無二!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顧文遠眼中突顯洶涌的慾火,盯着紀蘇一字字的說:“我幫你,今天你要做我的女人!”
不是女朋友,不是戀人,不是妻子,而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女人!
紀蘇呆站在雨中,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來之前她曾經忐忑,曾經不安,也曾經告訴自己,只要他肯幫忙,就是她紀蘇一輩子的恩人,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報答援手之情。
可在十七歲的少女心裡,代價,卻不包括她的身體和愛情!
這不是幼稚,也不是單純,而是生活在90年代的紀蘇從沒想過,能從一個同學、朋友甚至好朋友口中聽到這樣的字眼?她想過顧文遠會拒絕,畢竟前幾天剛拒絕過他,可哪怕拋棄自尊,跪下道歉,自己也要求得他的原諒。
但現實終於告訴她,這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她從不曾瞭解過顧文遠,也從不知道那張英俊溫和的表皮下,藏着怎樣一個靈魂!
知道從人到野獸的轉變需要多久嗎?
不多,一秒就夠了!
許瑤清晰的聽到了這句話,不敢置信的使勁甩了甩腦袋,等看清紀蘇的表情時,漫天怒火不受遏制的冒了出來。
從沒有一刻,她這麼想打人!
正要衝出去將顧文遠狠狠的暴打一頓,手腕突的一緊,詫異間回頭,卻看到溫諒黑黑的眼眸和嘴角那一抹讓人心悸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