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沉默了十數秒,可對安保卿而言,似乎過了十幾天那麼漫長!
“這裡安全嗎?”
溫諒終於開了口,如果他沒有記錯,香積廚應該是齊舒暗中佈下的產業,是她爲以後準備的退路之一,連顧時同和穆澤臣都未必知道,安保卿選擇這裡,莫非有什麼說法不成?
“絕對安全!”安保卿懸着的心徹底放了下來,知道溫諒不會放手不管,低聲道:“周邊都是我們的人,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就能知道。”
雖然他跟貓孃的關係現階段應該還無人知曉,但保不住青州蒲公英里面有人猜到了一二,被公安抓了後急於立功,將安保卿給抖落出來。順藤摸瓜、按圖索驥向來是公安機關的拿手好戲,當前的局勢變幻莫測,能小心點自然還是小心點好,溫諒輕聲道:“九哥,貓娘你是不是一定要救?”
安保卿毫不遲疑,道:“是,哪怕丟了我的性命,也要保她安然無恙!”
“好吧!”溫諒當機立斷,事不宜遲,拖則生變,既然非救不可,那救一救也無妨,貓娘畢竟對自己也有示警之恩,前段時間範博跟雷方勾搭的事還是通過貓娘傳過來的,雖然她有投機的意味,但該領的情不能忘,道:“青州她是不能待了,你安排一下,今晚讓她秘密出城,然後去吳江那邊住一陣子避避風頭,有葉智偉在碧螺春,姚裳又做了副縣長,兩人暗中照拂着,不至於出什麼大的問題。”
又恐安保卿過於焦慮,亂了手腳,安慰道:“你且放寬心,貓娘只是青州的負責人,在這盤大棋局裡根本無關緊要。先躲一躲,等事態平息下來,再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總不至於從此成了見不得光的影子,沒那麼倒黴!”
安保卿大喜,心下感激涕零,道:“老闆,我……”
“一家人,別說兩家話,”溫諒站起身。不欲在這裡多待,叮囑道:“記住,出城也好,到吳江也罷,要安排的縝密一點,你不要直接插手,就算出了紕漏,也別把你給陷進去。”
安保卿點點頭,他什麼出身。在青州自己的地盤上,對付一羣外來的合上,做這樣的事根本是小菜一碟,見溫諒即將離開。猶豫了一下,道:“老闆,你要不要見見她……”
溫諒已經走到了門口,聞言身子微微一頓。道:“不必了,替我問句好,祝她平平安安。一路順風!”
離開了香積廚,溫諒遠遠的回頭望了一眼,閃爍的led燈牌在夜色裡十分的引人注目,怪不得齊舒進去之後,這家店依然經營的紅紅火火,上次來時他還曾感嘆過,以爲是那位張經理的功勞,沒想到真正在幕後掌舵的竟是貓娘。
他何等聰明人,不用安保卿言明,也猜得出來香積廚應該是貓娘和齊舒合夥開的店。她們這樣的人,經歷了太多太多,見慣了險惡人心,每走一步都要考慮接下來的三四步如何走的妥當,又如何走的安全,所謂大隱隱於市,通過香積廚這樣一家位於繁華區域的餐飲企業既可以作爲投資,爲將來找個安身之地,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洗一點手中來歷不明的黑錢要說她倆一個在明華,一個在蒲公英,只拿着那一點點的薪水過日子,恐怕最單純的小孩子也不會相信。不過她們兩人的僱主都不是好相與的狠角色,所以洗錢也得洗的隱蔽一些,不太招人耳目、流水最亂也最易做賬的餐飲行業,自是首選無疑!
在這個世上生存,本不是容易的事,而身爲女人,尤其泥潭中的女人,更是難上加難,因此溫諒雖不欲跟貓娘做朋友,但遇上這樣的事,能搭把手,還是搭一把吧!
之後五天,彙總了各方傳來的消息,事情的脈絡變的漸漸的清晰起來:燕系控制下的政法委系統突然對莊系發起了進攻,先是在京城抓到了蒲公英的總經理洪稼祥,從他的四個秘密據點搜出了大量暗賬、現金、毒品、槍支等違法罪證,經過突審,洪稼祥認罪,供出了蒲公英涉黑、涉黃、暴力、謀殺以及官商勾結等諸多內幕,然後還是那一招順藤摸瓜,調動十一個省的警力對涉及到的三十多個大中城市的蒲公英會所全部進行了關封處理,抓捕涉案人員近四千人。
而這一切僅僅是開始,驚雷行動很快從蒲公英轉入到了官場,幾乎每一天都有人被紀委從家裡、單位和潛逃路上帶走,行動之迅捷有力,打擊範圍之廣之大,都創造了近十年來的記錄。
一個月後,曾經名滿天下的龐然大物蒲公英徹底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就好像它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那些燈紅酒綠、華蓋雲集的一幕幕,成爲了不少人茶餘飯後的消遣和感概。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而由它引起的這場巨大風波也漸漸歸入平靜,正當所有人都以爲朝堂上的兩大派系已經經過層層幕後交易達成了最終的和解這在國內的官場不過尋常事,今日的仇敵明日的朋友,所有的政治最終都是爲了利益,一個突發事件卻在暗中攪得許多人不得安寧。
“莊少玄什麼反應?”
溫諒此時坐在關山一家只對會員開放的高檔茶社裡,對面坐的是唐葉,她穿着一身藍色的ol套裝,白色的大開領襯衣裡能看到一點點雪白的肌膚,輕輕的搖搖頭,道:“自從月前蒲公英被查,明王莊就閉門謝客,再也傳遞不出來什麼有用的消息。”
盤踞國內十幾年的蒲公英說倒就倒,上百名各個級別的官員說完就完,這樣的對抗何等的可怕,別說一個溫諒,就是十個溫諒參雜其中,也註定是灰飛煙滅的下場,現在最聰明的做法莫過於明哲保身,遠離渾水,但世間事哪能如此容易,哲學講萬物都是聯繫的統一的整體,他既然進了名利場,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置身事外。與之相反,如果面對這樣的衝突還自以爲能夠置身事外,那纔是真的置自己於萬劫不復!
所以,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是當下的重中之重!
“繼續盯着吧,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話音未落,溫諒的手機響起,是寧夕的號碼,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按下了接聽鍵,聽到寧夕低沉又帶點沙啞的聲音:“上官晨露死了……”
溫諒的瞳孔急劇的收縮,連呼吸也在剎那間變得沉重起來,臉色一定極其的難看,難看到連唐葉也在第一時間發覺了不對勁,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身子驟然繃緊,修長晶瑩的雙手按在了茶几上,心臟提到了嗓子口,眼睛盯着溫諒,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什麼時候的事?”過了好一會,溫諒纔開口問道。
“就在剛剛,最多半個小時以前,在京西高速返城的路上被兩輛大卡車前後撞擊身亡,估計稍後官方媒體會正式公佈消息,現在該路段已經被封鎖,還不知是真的車禍,還是有人故意……”
掛了電話,溫諒親手斟了一杯清茶,緩緩的傾灑在了茶几邊,窗外的陽光透過輕薄的窗紗,將地上的水滴照出了斑駁的七彩光華。
綠皮車上的初遇,聯手製敵的默契,京郊的那場熊熊大火,伴隨着刺耳的引擎聲,那個彷彿站在陰影中的女人,一擡手,一回眸,道盡了何爲鋒芒,何爲瘋狂!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能在初次見面時叮囑溫諒“年輕人,京城帝都,還是不要太張揚的好!”
能在他再一次惹下事端時挺身而出,事後只是簡單的一句“下次不要再這樣莽撞了!”
而到了最後一次相見,依然是幫溫諒解決麻煩,這一次她說:“不過,你很好!”
僅有的三次見面,交情淡若春水,可又濃若酒醴,不遠不近,不親不疏,那種感覺,很奇妙!
“老闆,你這是做什麼?”唐葉驚訝的問道。
“沒什麼,”溫諒仰起頭,臉上再無喜怒,靜靜的道:“爲一位故人送行!”
當天晚上,京城衛視用不到十五秒的時間播出了一則新聞,“……上午九時許,京城公安局經濟犯罪偵查總隊副總隊長上官晨露在一次執行公務時遭遇車禍,經搶救無效,不幸身亡,經警方現場勘查,認定是一起偶然事故,排除了他殺嫌疑,事故善後工作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然後便轉入到下一則娛樂新聞去了。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從生到死,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溫諒幾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上官晨露之死並非官方宣稱的偶然事故,而是被人蓄意謀殺,因爲在去年年末,在三里屯月牙灣酒吧外,上官晨露曾流露過死意!
沒人會在妙齡年華,預言自己的死亡,除非她已經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又過了三天,溫諒放下一天的疲憊,正準備入睡,接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接通後卻是燕黃焉。
“來青州火車站,我在三號月臺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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