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州有名的夜市一條街和劉天來碰面後,溫諒給他說了神雨公司的事,劉天來勃然大怒,道:“哪個沒長眼的,敢騙到咱們頭上,我現在就把人抓回來!”
溫諒笑道:“沒有證據,也不好說是不是騙子……”
“肯定是!”劉天來說的斬釘截鐵,往前湊了湊,低聲道:“溫少,你可能不知道,這兩年這些非法傳銷的公司越來越猖獗,打下去一波冒出來一羣,就跟韭菜似的越割越旺。部裡也是被逼急了,光今年一至七月就發了三次紅頭文件,要求各地市大力打擊,切實保障人民羣衆財產安全。”
“公安部?”溫諒眼睛一亮,沉吟道:“部裡很重視嗎?”
“嗯,上次去關山開會,聽伍山河說部裡很可能會狠抓一批典型案件,殺雞給猴看,遏制一下這股歪風。”
“伍山河?”
“對,那老小子在上面有人,不知是他姐姐還是妹妹跟了一位領導做小……”
溫諒訝然,道:“這種事你也知道?”
“嘿,”劉天來的笑容變得有點猥瑣,道:“我跟老伍是一起扛過槍的交情,他有什麼也不瞞我。”
扛過槍?我看是嫖過娼吧,溫諒琢磨了一會,給劉天來倒了一杯啤酒,↙突然轉變了話題,問道:“最近許復延對你怎麼樣?”
劉天來苦笑一下,喝了口悶酒,道:“還成吧,我做事小心,一般不會給人留什麼把柄去領導面前下眼藥,不過這段時間去市委彙報工作的機會少了……”
劉天來跟溫諒走的太近,許復延現在有心收權,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雖然不至於捋了他的局長帽子。但敲打敲打肯定是少不了的。
溫諒舉起杯和他碰了一下,道:“你提局長也快兩年了,有沒有想過再動一動?”
到了劉天來這一步,要麼再進一步去政府做個副市長,然後等着熬個政法委書記,進入市委常委行列修成正果;要麼另謀去處,還在公安系統裡打轉,做一輩子拿槍的人,但無論哪一種,都需要機會和運氣。
劉天來運氣不錯。正好趕上今年換屆,無論青州市政府,還是關山市公安局,抑或是省公安廳,都會有人員調動,人挪活樹挪死,動起來就會留出一些坑位,至於佔不佔得住,就得靠自個主動尋找機會了!
現在。機會來了!
“別心急,”溫諒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公安口歸根結底還要看業績,業績搞上去。還怕沒好去處?”
“那倒也是!”劉天來端起酒和溫諒一飲而盡,他要不是在青化廠案和順義糧案中表現出色,想要拿下局長寶座,恐怕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放下酒杯。劉天來嘆道:“只是公安工作都比較繁瑣,鄰里糾紛,小偷小摸。丟錢丟物的,偶爾出幾個殺人案,破了也只是份內事,想要遇上有影響力的大案子,難!”
溫諒笑了笑,不理他這牢騷,將話題又轉回神雨公司上來,說了幾句,道:“這事我想先不要打草驚蛇,你派個精明能幹的,作爲我媽的下線,弄個假身份混進去,看看能不能深入的摸摸底。”
劉天來點點頭,道:“等會散了,我立刻去安排。”
溫諒打量下他的神色,顯而易見他並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估摸着心裡只是在盤算如何爲丁枚出氣,笑道:“剛纔還說大案子難遇,神雨公司這個案子還不夠大嗎?”
“單丁姐一人就投了六七萬塊,就算蘇海江東兩省只有一百人上當,少說也有近千萬了,這要還不是大案,哪裡還有大案子?”劉天來苦笑道:“只是溫少你也知道,我只能管青州這一片地盤,最多到關山申請協助調查,將林玉芬這批人控制起來,這根藤摸到底也不過摸到這裡而已。出了江東,蘇海那邊山高皇帝遠,這家神雨公司想必也是有後臺的,想要一抓到底,必須要蘇海那邊密切配合。可說到配合,就牽扯到兩省聯手辦案的問題,怎麼協調,誰爲主次,辦案的界限在哪裡,出了問題誰來背鍋等等等等,只扯皮就能扯的什麼事都黃了……”
溫諒恍然大悟,這就是不懂行的弊端了,他有些想當然了。童話故事裡警察叔叔們都是正義的化身,遇到犯罪分子挽起袖子就上,不計利益,不計後果,不怕死傷,但現實又是何等的殘酷,人皆有私心,警察也不例外,尤其神雨這樣的公司,要是在當地公安系統裡沒人,也不可能發展壯大到這個地步。就算劉天來能搞定江東省廳,帶着手續過去要求人家配合,人家表面支持,背後怠工,甚至使壞,你也沒有辦法不是?
怪不得劉天來沒有絲毫興奮的表情,因爲他知道這案子辦到頭,也不過是將丁枚投進去的錢追回來而已。所以,還得另外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這些扯皮的事交給我來辦,你只管負責先把釘子打進去,掌握具體情況,最好拿到第一手資料。呵,相信我,這個案子不僅要辦成大案,還要辦成鐵案,你能不能再進一步,就要看這一次了!”
劉天來猛擡起頭,粗獷的老臉隱隱泛出了紅光,右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酒杯,聲音粗重的道:“明白了!”
既然溫諒這般說了,他再沒有絲毫的顧慮,在他內心深處,對溫諒的信心,甚至比溫諒對自己都要大上許多。
跟劉天來分開後,溫諒也無睡意,一個人漫步在青州的街頭。夏日的晚風透着粘人的熱度,頭頂的蒼穹如同一個密不透風的蓋子,讓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變成了裹住猴子的煉丹爐,街道兩邊是熱鬧的大排檔,各式各樣的燒烤涼菜香味瀰漫,三五成羣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划拳喝酒,一大杯冒着泡泡的扎啤下肚,從裡到外通透着清涼。
溫諒孤單的影子從這些平凡的衆生身邊掠過,但在脣角卻帶着滿足的笑意,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感受到身在塵世中的存在感,而不是恍若夢中的虛幻。
“來,顏師姐,我敬你一杯。”
溫諒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模糊又熟悉的聲音,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卻看到了談羽的背影。
在他的對面,一個女孩紅脣玉面,青絲如瀑,及膝的碎花連衣裙勾勒着柔美的嬌軀,竟是青師院的顏歌。
兩人在離溫諒左手邊四五步外的一個大排檔,矮矮的飯桌上擺滿了各種小吃,溫諒心中驚訝,談羽跟顏歌才認識了幾天?就已經能單獨約出來吃飯了嗎?
談羽屬於悶騷的人種,前世因爲談雪的死,在高中時期比較壓抑自己,到了大學慢慢放的開了,畢業後更是完全釋放了本性,招惹的小姑娘比溫諒認識的還多。而這一世由於溫諒介入的緣故,談雪避開了上一世的悲劇,而跟貝米的虐戀也在可控的範圍內結束,直接導致談羽在性格方面提前得到了解放,看到顏歌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下手去追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溫諒還記得那天第一次看到顏歌時,談羽幾乎驚豔的眼神,當時就有點不安,只是沒想到他的動作這麼快。
顏歌沒有喝酒,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了酒杯的杯口,微笑道:“談羽,你還沒說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非得這麼晚了出來見面?”
談羽正色道:“打擾師姐了,是這麼回事,傍晚的時候我突發靈感寫了一首歌,可在譜曲的時候總有幾個音節不滿意,最後實在沒轍了,想起秦老師說師姐你在曲譜上造詣很深,要我多向你請教,所以就冒昧的打了電話。”
“是這樣子啊……”
顏歌的目光打量着談羽的臉龐,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來。談羽雖然還沒有後世搭訕美女的功力,但臉皮的厚度已經差相彷彿,心不跳氣不喘,正氣凜然。
“什麼歌呢?”
談羽的右腳輕輕抖了抖,跟他搭檔了多年的溫諒最知道這個動作代表的含義,那就是美女入甕,大有可爲。
“我哼給你聽好了,”談羽俯身過去,大排檔的環境,想要聽清歌聲,顏歌自然也跟着俯身過去,從溫諒的角度看過去,就顯得很有些曖昧了。
大爺的,泡妞這種事,果然還是要講天賦的啊!
其實要是換了別人,溫諒最多一笑置之,任由談羽去胡鬧,只是他是知道顏歌底細的人,固然對這個女孩沒有什麼惡感,但也不會有什麼好感,權當是一個知道名字識得臉孔的陌生人罷了,但牽扯到了自家兄弟,尤其談羽剛剛走出貝米的陰影,如何能看他再跳進另一個不知深淺的無底洞?
“這麼巧?”溫諒走了過去,在談羽背後站定,笑着說道。
談羽驚訝回頭,看到溫諒忙站了起來,道:“溫哥,你怎麼在這?”
溫諒指了指桌子上的啤酒,道:“這麼熱的天,要不是爲了這個,誰會來這邊呢?”
“哈哈,那是,啤酒是好東西!”談羽笑了起來,拉着溫諒坐下,道:“快來,一起坐。”
溫諒目視顏歌,笑道:“不耽誤吧?”
顏歌剛看到溫諒時,神色微微一變,這會已經恢復了正常,臉上掛着微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談羽倒是自來熟,道:“沒事,這是顏師姐,溫哥你也是認識的,正好一起喝酒聊天。”
溫諒坐在兩人中間,暗暗盤算怎麼才能不動聲色的將談羽的好事給攪和了呢。
這,可是個技術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