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琪坐在第四排中間,丁封坐在第三排右邊,紀蘇心出不剛,這兩人同時擡頭盯在紀蘇身上。雖然明知紀蘇跟溫諒關係不一般,自己的希望不大,但心裡還是在小小的期待。說不定美女一時昏了頭,坐到旁邊來呢?尤其大家都知道溫諒跟任毅交情夠鐵,這次任毅考的這麼糟糕,爲兄弟故也得幫他佔個位置。
這個年代,流行的是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重色輕友的話,很容易被朋友們孤立。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別說自覺還有點希望的張天琪和丁封,好歹人家兩個這次的成績比紀蘇好,就連走廊外站着的那一大羣男生。也全部擠在窗戶邊焦急注視着紀蘇的身影。他們要的不多,只要紀蘇不坐到任何一個男生的身邊就好,這個心理很普遍,我得不到,大家就都不能得到!
甚至有人悄悄的走到孟何身邊,向她打探是不是繼續跟紀蘇坐同桌,孟阿只是笑着不說話,讓衆人徒勞無功。陳小臻站在女生堆裡,聽着周邊男生們的聒噪,女生們的竊竊私語,不管是好是壞,是贊是貶,話題裡總離不開那個讓她討厭的名字:紀蘇!
不知從何時起,陳小臻開始看這個明媚的女孩不順眼,直至到今日的極其討厭,
所以纔會在那次化學課上站起來舉證紀蘇讓溫諒抄作業,可惜的是溫諒太狡猾了,讓紀蘇逃過了一劫,沒有被老師批評和厭惡。這其實還不是最讓她憤怒的,陳小臻一想起那天事後溫諒根本沒看過她一眼,連紀蘇也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對她跟其他人並沒有不同,心裡就如同紮了一根硬刺,又酸又疼!
這是什麼?這是徹徹底底的無視!
陳小臻從小到大走到哪裡都是小公主一般被所有人誇讚着,可自從來三班遇到了紀蘇,她似乎一夜間變成了醜小鴨,沒有男生追逐的目光,也沒有老師慈愛的關懷,更沒有小女生們豔羨的嫉妒和無用的嘲諷。
而這一切,本該是她全都能擁有的,只因爲那個人”,
陳小臻低下頭,腳尖在地面上死死的踩着,眼中閃過怨毒的神色。
紀蘇似乎不知道自己正處於輿論的焦點和視線的中心,進門後在講臺處略一停頓,目光掃過溫諒的個置。百無聊賴的溫大叔正在拇指、食指和中指間玩着轉筆遊戲,圓滾滾的鋼筆在修長的手指間上下前後翻飛。花樣百出,靈巧異常。
紀蘇微微一笑,就那樣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義無反顧的走到溫諒身邊,柔聲道:“我能坐這裡嗎?。
溫諒訝然擡頭,入目的是少女絕美的容顏。
一陣短暫的靜寂,溫諒笑道:“當然。榮幸之至!”
紀蘇拉開凳子坐了下來,雙手放在大腿上,平靜的臉龐看不出任何破綻,坐在這裡,彷彿跟吃飯一樣稀鬆平常。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跳,幾乎讓整個身子都隨之震動!
張天琪和丁封對視一眼,同時自嘲般笑了起來,這個答案其實在意料之中,方纔的癡心妄想不過是盼望會出現一點點奇蹟。他倆還算好的,誇張的是窗外那羣憨貨,一個個被爆了菊花般痛苦的爬在窗戶上,從下到上足足摞了三層,那種悲泣哀婉的眼神放到新浪微可以萌倒任何腐女,可惜啊,你們早生了十幾年!
任毅站在人羣后面,順着一個小小的縫隙看到了這一幕,輕輕嘆了口氣。這樣也好,讓老大最終抱得美人歸,總比落到別人手裡強,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心裡還能好受點。
葉雨婷眉頭一揚,看着兩人若有所思。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做了這麼久班主任,這點子手段還是有的。她記下這件事,打算找溫諒談談心。不動聲色的繼續念起了名單:“劉芳芳。
”
“介紅濤
用了大半節課的時間,所有座位才調整完畢,讓溫諒沒想到的是,孟河坐在了紀蘇身後,還幫任毅佔了一個位置。曾經的補課四人組,竟然用這種方式再次重聚。
看着任毅陪笑的臉,溫諒哪還不明白這幫人瞞着自己定下了今日的章程,怪不得剛纔這貨一直在煽情和抒情,原來是怕捱罵鋪的後路。以紀蘇的性格,不會特意做這樣的事,應該是孟河這小姑娘做通了任毅的工作,以自身爲代價,任毅這傢伙還不立刻把兄弟給賣了?
溫諒似笑非笑的看了任毅一眼,任毅立剪扭了扭身子,拱手陪笑道:“這兩天我看孟子,讀到一句話,出乎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十繃貨得很有道理。其實說向實在話,兄弟看溫川刪,泌孟子看孔子,那是一樣一樣的,”
這一記馬屁拍得震天響。紀蘇和孟河同時被任毅臉皮的厚度給震撼。孟何笑道:“任毅,你不如改個名字吧,叫任有才”
紀蘇抿嘴微笑,任毅與有榮焉,樂呵呵的說:“這名字好,比我爸有水平!”
溫諒看不下去了,還沒娶媳婦呢,就開始埋汰老爸了,道:“讀過孟子,那也讀過莊子吧?莊子說好面譽人者,亦好背而毀之。說吧,背後說過我多少壞話了?”
任毅叫起屈來,孟河在一旁推波助瀾,紀蘇但笑不語,溫諒哈哈大笑,整間教室亂糟糟的,但數這邊最有意思。
葉雨婷走上講臺,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道:“同學們,經過兩咋。月的學習,大家彼此間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許多人已經從同學變成了朋友。這很好,這說明我們三班是一個團結的班集體,大家以班級爲榮,以同學爲榮,”
短短的講話結束,下課鈴聲也隨之響起,孟河和任毅先後離開,他們知道,要給溫諒和紀蘇留出說話的空間。
等教室裡人走的七七八八,溫諒笑道:“要是一年前有人告訴我,有一天能跟男生們最喜歡的紀蘇同學坐同桌,我肯定是不信的!”
想起以前的種種,紀蘇心裡非但沒有傷感,反而有絲甜蜜,脣邊浮現少有的頑皮,道:“其實我也是不信的,”
溫諒愕然,搖頭苦笑道:“紀蘇,你要跟我學壞了。”
跟着你,我可以學到堅強,學到信念,學到喜歡,學到思念,學到夢想,學到等待,卻唯獨不會學到一點點的壞。
我知道,你不願做好人,卻偏偏做不了壞人。
你是溫諒,是我曾經錯過,如今卻再不會放手的男孩。
溫諒提議找個僻靜的地方談談,關於青化廠和紀政的一些事到了此刻也應該給紀蘇一個交待。兩人並肩往實驗樓走去,沿着蜿蜒的樓梯上了頂樓天台。這個常出現在紀蘇噩夢裡的地方,現在已不能影響她分毫。
溫諒坐到了天台邊緣,雙腿自然垂下,在十幾米的高空中愜意的搖晃。
紀蘇站在他身後,一陣風吹過,蕩起了女孩柔軟的髮絲。
“紀蘇,紀廠長很快就能回來,我答應你的事,總算沒有失言。”
那一晚,溫諒帶着紀蘇到經偵大隊院內看望紀政,那一晚,紀蘇小小小年紀經歷了人生最大的背叛和痛苦。在從身後抱住溫諒那一剎那十六歲的少年輕聲說:放心吧,一切都交給我來搞定。睡一覺,明天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紀蘇在絕望中沉沉睡去,也許只爲了懷中少年寬厚的背脊,以及那淡淡話語中鏗鏘有力的金石之音。
時至今日,那曾經的諾言終於兌現,期間多少反覆,多少血腥,紀蘇一無所知,但她知道,沒有眼前這個人,她早已失去了未來。久久無聲。
紀蘇在溫諒身後緩緩跪下,雙手摟在他的腰間,將冰涼的臉貼在他的後背,不知覺間,兩行清淚順頰而下,不一會就打溼了衣服。
在青州的這個秋末,暖暖的陽光照亮了小小的天台,天台上兩個少男少女輕輕依偎在一起,無關愛情,無關恩怨,少年的夢在血與淚的紛爭中逐漸成空,唯有溫馨的笑掛在脣邊,從來不曾消散。
久久無聲。
溫諒感受着身後女孩柔軟的嬌軀,心頭並無一絲雜念,高舉起雙手笑道:“如果不想把我推下去的話,能不能放我下來?坐在這裡,心裡還真有點怕!”
紀蘇撲哧一笑,順從的站起身,遞出手去,眼光溫柔而堅定,道:“拉着我的手,我膽子大,不怕。”
溫諒轉身看着紀蘇,他站在邊緣,背後就是十幾米的高空,靜靜的沒有說話。
紀蘇毫不在意他的遲疑,嗔道:“不是早說了從新弄始,大家做朋友的嗎?婆婆媽媽的,可不是我認識的溫諒哦。”
溫諒在心底嘆了口氣,他不知道紀蘇到今日有沒有分清感激和喜歡的區別,可一個女孩子不顧矜持說出了這樣的話,再沒反應很可能傷了她的心。
溫諒伸出手去,指尖穿過微風,穿過界限,穿過心與心間的距離,慢慢的碰觸到一起。
紀蘇心頭一顫,貝齒咬着下脣,眼波流轉,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