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雨婷從廚房走出來,剛好看到客廳裡兩人相依偎的一幕,卻沒有說什麼話,默默的退了回去。過了半響,左雨溪從溫諒懷中坐直身子,道:“說起來,你是怎麼知道範博和雷方去蒲公英鬼混的?”
這個消息自然不是高戰彙報的,作爲目前安插在雷方身邊最得力的暗線,沒必要爲了這麼點小事暴露自己。溫諒笑道:“這還要感謝安保卿,是貓娘偶然得到的消息,通過九哥傳到了我的耳朵裡,你懂的,蒲公英這種地方,除了內部的人,一般人也很難。對了,我一直沒問你,安保卿跟貓娘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個可就說來話長了,老九和貓娘曾是一個村子裡長大的同鄉,老九家裡窮,全靠貓娘時不時的接濟他一口飯吃。後來他惹了事,十幾歲開始亡命天涯,好幾次差點死在了道上,也是靠着貓娘躲了過去,算是受過她極大的恩……”
聽着左雨溪將多年前那些往事婉婉道來,溫諒彷彿看到了那一幕幕刀光劍影的江湖裡,一個秀美的女子,用自己並不強大卻足夠細膩的肩膀,爲一個男孩撐起來一份近似奢望的寧靜。每一個梟雄的崛起都少不了困苦和磨難,更少不了猙獰和血腥,安保卿何其幸運,能在這一條殺戮的道路上留下一抹淡粉色的光,縱然這道光也隨着滔滔濁世而黯淡了本身的顏色,凝成了濃的看不清楚內裡的黑,可畢竟它曾經亮過,亮過別人,也亮過自己。
“那,九哥跟貓娘是不是……”
左雨溪白了他一眼。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要這麼八卦……你要是問他們兩個有沒有在一起,我偏偏不告訴你……”
溫諒可能覺得這樣八卦確實不太好,也就沒有追問,不過想起安保卿曾提過的那個叫桑黎的小女孩。他也派劉天來暗地裡查過,並沒有查出什麼,也不知道跟劉天來和貓娘之間有沒有關係。不過這些都是私事,溫諒不需要刨根問底,追究的一清二楚,給與下屬一定的私人空間。是爲上者的不二法門。
“雨婷呢,怎麼躲在廚房不出來了?”
溫諒翹首望了望廚房的方向,左雨溪微微一笑,衝着溫諒的耳朵吹了口氣,道:“怎麼,一會不見。就想人家了?”
溫諒的大手悄悄從睡衣下襬伸了過去,鑽到左雨溪的臀下,捻起那細滑如牛脂的肌膚,輕輕的揉搓着,低聲道:“雙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我什麼都不想。只想你……”
“癢……別鬧……”
第二天中午,青州市委書記辦公室內難得的沒有平時那麼忙碌,剛剛處理完公務的許復延伸了下懶腰,對桌子對面站着的溫懷明笑道:“來一盤?”
“好啊,難得書記今天有雅興。”
“偷得浮生半日閒嘛,張放,把棋盤端過來。”
外間的張放答應一聲,從旁邊的書櫃下面找出一副古沉木象棋,擺好棋子之後,溫懷明先走一記當頭炮。許復延跳了馬,漫不經心的道:“這兩天華庭那邊好熱鬧啊,懷明你聽說了嗎?”
溫懷明往前拱了步卒子,道:“事先沒聽他提起,不過事後給我打了電話。也沒說什麼要緊的,總共那麼幾家企業,。”
“後生可畏啊,你家小子未來的前程可是不可限量……出車!”
溫懷明飛了個相,笑道:“書記謬讚了,反正由得他自己去折騰,我管不了,也幫不了,能到哪一步,全看他自己了。”
“吃馬!”溫懷明只顧着看過河卒,卻被許復延抽冷偷吃了一匹馬,他得意洋洋的將馬放在棋盤一側,道:“這話對也不對,你現在的位置,謹慎性是好的,但也不要太謹小慎微,只要不違反紀律和法律,該幫的忙還是要幫。上陣還不離父子兵呢,我黨講廉潔奉公,又不是讓人斷絕七情六慾,工作要緊,可家庭也得兼顧!”
這番話不像上下級之間的言語,更像是朋友間閒話家常,溫懷明苦笑道:“人言可畏,能避一下,還是避一下……”
“你啊,就是太過老成持重,這是你的優點,也是缺點。這一點應該多跟我學學,要說人言可畏,你家小子天天拉着我家姑娘在外面瞎跑,夜裡也不回家,還異想天開的讓許瑤拍什麼廣告,可是不少人把狀告到我這裡來了……”
溫懷明驟然一驚,手裡剛剛要落下的炮放錯了位置,正好擺在馬蹄子底下,被許復延一聲大笑,乾脆利落的吃掉了。
“呃,這個不算,書記,容我回一步,回一步!”
“落子無悔,懷明你是真君子,可不要壞了小節!”
溫懷明伸手去搶子,許復延捏在手裡偏偏不鬆,就跟兩個鄉間小子玩鬧一樣,渾沒有半點平日的威嚴莊重。坐在外間的張放聽到屋裡的動靜,臉上不由露出豔羨之意,任誰能跟領導有這樣言笑不忌的交情,都是莫大的幸事。不過羨慕歸羨慕,張放也知道這是緣法,強求不得,坐在椅子上想起即將到來的外放一事,心中緊張之餘,也充滿了萬丈豪情,他堅信,到了白安縣,他會打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溫懷明見悔棋無望,只等作罷,不過有這一會功夫,已經想好了怎麼回話,斟酌着語句,道:“書記,你是知道的,溫諒雖然有些頑劣,但還是懂分寸的人,對小瑤只會愛護有加,不會做什麼錯事……”
許復延不以爲意的揮揮手,道:“這還用你說,我自然知道你家那小子聰明無比,不會行差踏錯,所以才懶得管他們。不過有一點,許瑤年紀畢竟太小,還在上學,拍廣告確實有點不妥當。”
溫懷明將車拉回自己的相旁邊,道:“我明白,回去就跟他說。”
許復延哈哈大笑,馬臥槽,車當炮架,喊道:“將軍!”
幾乎同一時間,關山明華集團總部,董事長的辦公室裡坐着四個人,分別是顧時同,穆澤臣,顧文舟和路心妍。本來路心妍沒資格參加這種級別的會議,但顧文舟有意讓她多在顧時同跟前露露臉,爲將來進入明華集團決策層做準備,所以不遺餘力的力薦,又以她在青州和溫家交過手爲由,把她帶了過來。
穆澤臣將華庭大酒店這三天來的動態一五一十的彙報完畢,房間內的氣氛十分的壓抑,就好像一個拳擊手,在擂臺上和對手打了半天,自以爲你死我活的好不熱鬧,末了才發現原來自己打的是空氣,真正的對手其實另有其人,那種無力和被愚弄的感覺,真的不太好受。
顧文舟滿臉懊惱之色,他是顧時同的外甥,說話沒那麼多顧忌,道:“怪不得跟溫懷明鬥了這麼久,一次都沒贏過,原來一直沒找對正主!”
穆澤臣怕顧時同聽到這話心裡不悅,小心翼翼的打量下他的神色,轉圜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溫懷明在官場,風頭正勁,本身也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再者,誰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少年會有這樣的心機和手段……”
路心妍在一邊默不作聲,不是今天轉了性,在顧時同面前故作矜持,其實是震驚於今天聽到的消息而無法自拔。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第一次見面就表現的毫無風度、素質低下的青州紈絝,會是這麼幾家大企業的幕後老闆,手中握着幾億乃至十幾億的資金,連範博孟凡紀政尹顒那樣的人才都甘心爲他所用,麾下千軍萬馬,立足江東,佈局全國,攻城略地,打出了好大的名頭。
這樣一個人,路心妍一時有些恍惚,真的是那個拿着石頭把自己的車頭大燈砸的稀巴爛的混蛋嗎?
“以前的事不要再提,從今天開始,澤臣,你的所有精力全部轉移到溫諒身上,他在青州的一舉一動,包括每天見了那些人,做了那些事,哪怕吃了幾頓飯,我都要知道!”
穆澤臣心中一陣苦澀,今時不同往日,沒了齊舒,明華在青州已經是舉步維艱,加上前後幾次跟溫諒交手一敗塗地,聲威更是大減,曾經交往過密的那些人要麼存了觀望的心思,幫忙辦事出工不出力,要麼直接閉門不納,裝作了兩路人,別說摸清楚溫諒的底,就是日常那些事,恐怕打探起來的難度也是極大。
“有困難?”
穆澤臣猛的回過神,搖搖頭道:“沒,你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辦好!”
顧時同滿意的點點頭,這麼多年了,穆澤臣很少讓他失望,又扭頭對顧文舟道:“文舟,你的菘藍服裝城已經在青州站穩了腳跟,讓下面人長點心,看看有沒有機會接觸到溫諒手底下的人。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再一起商議商議,拿出個應對的辦法來。”
說完之後,顧時同站起身,徑自往外面走去,顧文舟和穆澤臣對視一眼,卻都不敢開口問這個關節,顧時同要獨自去哪裡。
到了樓下,一輛林肯禮賓車開了過來,顧時同上車後,臉上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道:“去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