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爍班師回朝後, 接了柳浩宇兵馬大元帥的空缺,項鴻才政治警覺性比他高,他勸鍾爍放下兵權, 退出朝堂, 免得功高震主遭人嫉恨, 但是現在已經飄飄然的鐘爍哪裡聽得進去, 他不但不願退卻, 反而貪心不足,想要的更多。
當人被權力迷住了眼時,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 都說激流勇退,但哪又是那麼容易做得到的, 比如鍾爍, 他自信自己不會成爲第二個柳浩宇, 卻又開始做當初柳浩宇做過的事,比如上書爲手下官兵討要封賞, 比如擅自提拔罷免軍中將領,獨斷專行目中無人,比如私佔所獲珍寶,坑殺降卒,但最讓楚桓無法忍受的是, 鍾爍居然上書, 說姚嬪勞苦功高, 要求將她封妃, 還請求擴大三皇子封地。
楚桓氣得將奏摺撕得粉碎, 清安觀察楚桓神色,小心翼翼問道:“皇上這是怎麼了?”
楚桓冷笑:“鍾爍已經越來越猖狂了, 居然請求擴大三皇子封地,背後之意,就是向太子挑釁,到底是什麼讓他覺得自己有本事幹預立儲之事?”
“姚嬪與鍾將軍有親屬關係,鍾將軍此舉的目的,人盡皆知。”清安藉機道:“皇上日前讓明致遠收集鍾爍私佔良田,打死百姓的證據,明致遠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甚至,還有更多發現。”
“比如?”
“鍾爍私自結交京兆尹陸大人,以及金吾衛統領江大人,還曾在醉酒時對皇上心存怨憤,說皇上爲了兒女私情,立一個江南士族女子生的奶娃娃爲太子,怎麼能不讓他們這些跟着皇上打天下的人寒心?”
清安這話,半真半假,鍾爍的怨憤是真,但私自結交是假,鍾爍只是跋扈了點,但並未想謀反,清安只是想借機除了鍾爍罷了,果然楚桓聽來,格外憤怒,他道:“陸興和江冉,一人負責京城守衛,一人負責皇宮守衛,鍾爍私自結交這兩人,還對太子口出狂言,他是想反了不成?”
“依臣妾看,鍾將軍正有此意。”
楚桓冷笑:“那朕,是時候敲打一二了,讓他知道,這楚國,誰是皇帝。”
“皇上,此人不除,只怕對皇上和太子終究是個威脅。”
“從他覬覦太子之位起,朕就一定會除了他。”楚桓道:“只是此時不是時候,明致遠等人羽翼未豐,況且他剛打了勝仗,此時若除,恐讓衆武將心寒,這不是朕本意。”
“皇上不是讓臨淵王殿下接管了部分兵權?就算除了鍾爍,有臨淵王殿下坐鎮,殿下在之前戰役中出力最多,且威望甚高,應能穩住軍心。”
楚桓指尖微微敲着桌角,眉頭緊皺,他沉吟了一會,才道:“算了。”
見楚桓不同意,清安也不再多說,免得楚桓生疑,只是她思忖楚桓的意思,倒是連楚嵐都不相信了,看來夏侯軒的背叛,讓他連自己的弟弟都疑慮了,不過這也是好事,他愈疑心,對自己就愈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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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桓拒了鍾爍提議,還說三皇子年幼,擴大封地的事情,要等三皇子成年後再說,至於封姚嬪爲妃,也當然落空了,但楚桓轉頭就將蕭璃封爲嬪,賜字“蘭”,恩寵無比,等於變相打了姚嬪和鍾爍的臉。
只是鍾爍不知道是看不出來還是被自己的功績給衝昏了頭,居然還是憤懣,甚至對項鴻才說,我這樣的功勞,給自家妻妹的女兒求個妃怎麼了,那蕭家有什麼功勞,女兒憑什麼和姚嬪平起平坐?
這話傳到楚桓耳中,楚桓又是一陣憤怒,看來這普通的敲敲打打已經起不了作用了,雲朗已經調任監察御史,他授意雲朗上摺子,彈劾鍾爍因爲私佔農田修建宅院,並打死百姓的事,這事一出,鍾爍嚇得不輕,項鴻纔給他出個主意,讓他說這事是管家討好自己所爲,自己一概不知,鍾爍無奈就這樣辦了,他戰戰兢兢地等候最後的結果,但楚桓只是斬了他管家,並罰了他三個月俸祿,以示告誡,這事就這樣過去了,鍾爍自然是鬆了一口氣,他終於暫時消停,不再妄想了。
只是雲朗對這個處理結果頗有微詞,他和項旭以及明致遠喝酒時,說:“皇上明明知道是鍾爍指使下人打死百姓的,皇上這樣處理,讓那個無辜枉死的百姓何堪?”
明致遠道:“雲兄,皇上也有他的不得已。”
“何故?若是忌憚鍾爍的兵權,但皇上已安插自己的人爲監軍,監視鍾爍一舉一動,並讓臨淵王分了他一部分兵權,臨淵王殿下在軍中威信甚高,而鍾爍脾氣火爆,御下甚嚴,不得人心,若他真想謀反,只怕軍隊不一定都聽他的。”
“就是臨淵王殿下威信太高了,此時若除鍾爍,臨淵王殿下勢力就會太大,無人可以制衡。”
雲朗怔住:“皇上連臨淵王殿下都不信麼?”
“之前皇上對夏侯將軍如何?夏侯將軍還不是反了麼?”明致遠提醒道。
“臨淵王殿下不是這樣的人。”雲朗對楚嵐印象十分好,楚嵐和他也甚是投緣,他不由爲楚嵐說起話來:“殿下這些年來,爲皇上打江山、守江山,何曾有過異心?臨淵王殿下這般忠心耿耿,皇上還要疑他,豈不是讓忠臣寒心?”
“帝王之術,本來就講究一個信,但不全信。”明致遠道:“沒有一個帝王,會完全相信一個人的,即使這個人是他的兒子,或是他的弟弟,自古以來,兒子或兄弟謀反的事,多得是。”
“信,但不全信……”雲朗喃喃道:“皇上爲了帝王心術,不顧無辜百姓的性命,只爲了制衡各方勢力,可誰又曾想過,那個百姓,還有新婚不久的妻子,有嗷嗷待哺的兒子,有白髮蒼蒼的老母?”
“雲兄。”項旭道:“天下可憐的人多了,你我管不過來的,頂多給他們送送錢,多多照拂他們生活就是了。”
“項兄也同意這帝王心術麼?”
項旭點點頭:“皇上要顧的,不止是這一人的性命,還有千萬人的性命,一人與千萬人,孰重?孰輕?”
雲朗苦笑:“看來是我太天真了,只是……”他嘆了口氣:“每每想起那百姓家人失望的眼神,猶覺得芒刺在背,於心不安啊。”
“要成大事,必然會有些人犧牲的。”項旭道:“雲兄,你也別多想了。”
雲朗飲了一口酒:“也許這官場,真是不適合我吧。”
明明知道的,但是還是義無反顧地進來了,只是因爲若爲了官,能多看到那人兩眼。
懷中斷了的梅花簪已被捂得溫熱,她說要他忘記,可是,又如何忘得了呢?
回想着蕭璃的絕情,還有那百姓家人的淚水,倒覺得,有些心灰意冷了,雲朗輕微地嘆了口氣。
雲朗三人飲完酒出酒樓時,正好碰到了鍾爍,自從雲朗上摺子彈劾鍾爍後,鍾爍就視他爲眼中釘,他恨恨地瞪着雲朗,雲朗也無所畏懼打了聲招呼道:“鍾大人。”
鍾爍啐了口:“毛頭小子,遲早有天讓你好看。”
雲朗笑道:“天理昭昭,雲朗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哼,那就等着吧。”鍾爍進了馬車,讓車伕快點驅車離去。明致遠皺眉道:“雲兄,還是小心點。”
“沒事的。”雲朗道:“我清清白白,怕他做甚?”
“還是小心爲上。”明致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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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爍馬車裡,一個白衣少年正靠在馬車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鍾爍氣哼哼道:“雲朗這小子,我遲早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之地。”
少年擡起頭,他的臉上戴着一個面具,猙獰可怕,從面具後面傳來一個低沉聲音道:“將軍何必心急,他的死期,就快到了。”
“哦,蘇先生有何妙計?”
“剛好有一計,定能讓他身首異處。”少年道:“還能讓皇上看看,將軍也不是好惹的。”
他對鍾爍耳語了幾句,鍾爍聽後大喜:“蘇先生真是本將軍的智囊啊,若蘇先生能讓本將軍出了這口鳥氣,那榮華富貴,隨先生取去。”
少年低低一笑:“那蘇某就提前謝謝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