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醒來時, 她只覺頭痛欲裂,剛想支起身,一個眉目溫婉的女子就制止了她:“你傷得很重, 還是別動爲好。”
清安疑惑道:“你是?”
“我叫崔瑩, 是南夙王殿下的隨從。”
“南夙王殿下?”
“是的, 是我們祁國的南夙王殿下救了你, 殿下去打獵的時候, 見你傷重躺在崖底,於是將你救了回來,還請了最好的大夫給你看診, 這才把你的命從鬼門關拉回來。”
“那多謝南夙王殿下了。”
崔瑩笑道:“姑娘你昏迷了七天七夜,如今醒了過來, 殿下肯定很高興, 我先去通知殿下。”
崔瑩說着, 就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清安擡手摸向自己快炸裂的頭, 摸到厚厚的白布,看來自己是磕到頭了,纔會這麼痛,但是她最後的記憶就是夏侯軒用蒙汗藥迷暈自己,不知夏侯軒現在在哪裡?
清安皺着眉, 她腦海中, 彷彿迴旋着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男人好像抱着她,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 十分輕微,他在說:“永安河畔, 小橋流水,春日垂柳,姑娘一支霓裳舞,是我一生中,最難忘懷的場景……”
他好像還說:“……我一直欽慕姑娘……”
這個人的聲音,這個人描述的場景,爲何那麼像臨淵王楚嵐?
這到底是她的夢境,還是確有其事?清安的頭又開始痛起來,她扶額□□出聲,崔瑩已經領着南夙王走了進來,見狀忙按下她身軀:“姑娘,你剛剛醒來,還是安心靜養爲好。”
清安點點頭,她轉頭看向崔瑩身邊站着的蒼白少年,那少年頭髮像漆木一樣黑,但臉色卻跟雪一樣白,鳳眼薄脣,鼻若懸膽,端得是一副好相貌,只是,清安卻覺得他身上的氣息,彷彿似曾相識。
那少年微笑頷首道:“在下北祁南夙王祁夙,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清安探究般地看着他,忽莞爾一笑:“我叫樑清安,是楚國恭妃。”
祁夙驚訝地瞪大眼睛:“姑娘竟然是楚國的恭妃娘娘?失敬失敬。”
清安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只是我被賊人所擄,竟意外來到這祁國,想必我們楚國皇上已經知道我失了蹤,煩請殿下通知楚國,請皇上派人來接妾身。”
“這是自然。”祁夙滿口答應:“本王能遇見恭妃娘娘,這是本王的榮幸,娘娘放心,本王一定會盡快通知貴國皇上。”
“那就勞煩殿下了。”清安微笑道,她忽然道:“殿下,還有一個事情,殿下救我時,身邊就我一人麼?”
祁夙滿面疑惑:“是啊,就娘娘一人。”
“沒有其他人?”
“並無他人。”
清安不動聲色:“看來擄我的賊人已經逃之夭夭了,多謝殿下救命之恩了。”
“娘娘不必客氣,娘娘傷勢沉重,還是好好養傷爲好,通知貴國皇上的事,包在本王身上,就不必娘娘煩神了。”
聽到祁夙這樣打包票,清安自然是滿口感謝,只是,心中卻疑竇漸生。
爲何這麼巧,他能從斷崖下救出自己?
夏侯軒呢?那羣擄自己的人呢?
還有她昏迷時,耳邊那細語呢?
這件事,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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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安養了數十日,方纔下牀行走,她數次詢問祁夙可有將消息通知楚桓,祁夙都說已經派人通知了,只是楚國那邊卻毫無音信,清安心中越來越懷疑,這祁夙,心裡到底打着什麼算盤?
一日清安下牀在院子裡走動時,意外地聽到祁夙和崔瑩在對話,崔瑩說:“主人,樑清安已經越來越懷疑我們了,我們動作一定有快。”
“你以爲本王不想快啊?”祁夙不耐煩道:“但是那誰看得那麼緊,本王有什麼辦法?”
崔瑩沉吟了會,小心翼翼道:“或許,主人,我們可以從無暇公主那下手。”
“無暇?”祁夙摸着下巴:“對啊,本王怎麼把她給忘了?”
祁夙很是高興,他拍着崔瑩的肩膀:“崔瑩,還好你提醒了本王。”
崔瑩靦腆一笑,她話鋒一轉:“主人準備怎麼處置那個人?”
祁夙皺眉,崔瑩又道:“主人,您再打的話,就會把他打死了。”
祁夙哼了聲:“死了就死了。”
“但是,死在我們府中,終歸是不妥的。”
“有什麼關係?”祁夙不以爲然:“誰知道他死在我們這?”
“但是主人……”崔瑩還想再勸,祁夙卻狐疑地盯着她:“崔瑩,你怎麼一直爲他說話,哦,是,那小白臉長得甚是不錯,莫非你看上他了?”
崔瑩這樣被猜忌,她又是氣憤又是羞辱,雙頰通紅,她撲通一聲跪下道:“主人,崔瑩絕對沒有這個心思,如果主人不相信的話,可以殺了崔瑩。”
崔瑩如此表決心,祁夙也嚇了一跳,他將崔瑩拉起來:“本王只是隨口說說,崔瑩,你別放在心上。”
崔瑩默然不語,祁夙又隨便安慰了她幾句,就將她打發了,只是,祁夙沒有注意到,躲在牆角那一塊綠裾又悄悄消失了。
崔瑩失魂落魄地回了房,啞奴看到她神情有異,於是打手勢問她是什麼事,崔瑩嘆了一口氣,將自己好心勸主人,卻被主人猜忌的事說出,啞奴也氣憤萬分,他打手勢道:“小姐你這樣忠心爲主人謀劃,主人還猜忌你,他還配做我們麒麟衛的主人嗎?”
崔瑩惆悵道:“他是先帝唯一的兒子,他不做我們主人,誰做?”
“但是他不配。”
“別說了啞奴。”崔瑩呵斥道:“只有他,才能把麒麟衛從喪家之犬一樣的境地中解救出來,所以,無論他如何對我,我都不會背叛他。”
啞奴沒再繼續說下去,只是臉上仍然憤憤不平。
清安逃也似地回了房,她惴惴不安,這南夙王,必定有一個極大的陰謀,而她,就是這陰謀中重要的一環,只是不知,祁夙到底想幹什麼?
不過依舊他和崔瑩的對話,很快就會知道這個答案了,而在這之前,她的性命應該暫且無憂。
反正也逃不出去,她就慢慢等着,等着祁夙自己揭曉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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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國皇宮中,一個容貌嬌俏的紅衣少女正在跑馬場上彎弓搭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一旁一個年近四旬的英偉男子拍掌叫好,紅衣少女咯咯笑着,翻身下馬,奔到那英偉男子的身旁,撒嬌道:“舅舅,你看我箭術怎麼樣?”
那英偉男子正是北祁皇帝祁昱,他身長八尺有餘,長相也十分威武,紅衣少女則是滄瀾國的公主葉無瑕,她母親是祁昱同胞妹妹錦禾公主,當年送與滄瀾國主和親,錦禾公主早逝,而滄瀾國主荒淫,祁昱登基後,擔心妹妹唯一的女兒葉無瑕在滄瀾得不到父親疼愛,於是將她接到祁國撫養,祁昱對她視若已出,百般疼愛,養成葉無瑕驕縱任性的性格,葉無瑕天不怕地不怕,唯一隻聽祁昱的話。
祁昱哈哈一笑,颳了刮葉無瑕的鼻子,寵溺道:“無瑕的箭術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身爲女子,箭術太出色的話,叫日後的夫君何堪?”
葉無瑕驕傲道:“假如我日後夫君箭術比我還差的話,那我葉無瑕怎麼可能看得上他?”
祁昱故意調笑道:“聽說你父皇有意將你嫁給楚國臨淵王楚嵐,他的箭術,一輩子都不可能及你。”
“楚嵐?”葉無瑕睜大眼睛:“楚國那個殘廢王爺?我父皇想把我嫁給他?”
祁昱頷首:“你父皇兩年前就有此意。”
葉無瑕惱怒萬分:“可他是個瘸子!”
“你父皇只看到他是臨淵王,可看不到他是個瘸子。”
葉無瑕氣得臉色通紅:“假如讓我嫁給一個瘸子的話,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這樣嚷嚷,祁昱卻噗嗤一笑,葉無瑕這才知道中計,她惱得嚷嚷道:“舅舅,你在逗我玩呢?”
“你放心,臨淵王早就回絕這樁親事了。”
葉無瑕轉怒爲喜:“回絕了?太好了!”她忽想起什麼:“什麼?他這個瘸子,居然敢回絕我?應該是我回絕他呀!”
“人家回絕你,不正對你意嗎?難道你還希望他一口答應?”
葉無瑕趕緊搖頭:“不,當然不了。”她嘟起嘴:“舅舅,父皇心裡根本沒有我這個女兒,居然要把我送給一個瘸子當王妃……”
祁昱教導她道:“無瑕,你父皇不但是你父親,還是滄瀾國主,滄瀾國小,周邊楚國一直虎視眈眈,只是因爲楚國新帝登基,根基不穩,所以纔沒有動手,你父皇爲了國家着想,讓你去和親,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葉無瑕不樂意了:“那怎麼不讓其他姐妹去和親?”
“因爲你是滄瀾皇后唯一的女兒,滄瀾國只有你才配得上楚國臨淵王。”祁昱道:“你母后逝去多年,你父皇一直未立後,這並不是因爲你父皇長情,而是因爲你母后是祁國公主,你父皇爲了與祁國交好,才未再立皇后。”
葉無瑕悻悻道:“舅舅,我不高興聽這些。”
“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該懂了,無瑕,你遲早要擔負起滄瀾公主的責任的。”
“我纔不要呢。”葉無瑕捂着耳朵道:“舅舅我問你,若是因爲祁國,要你犧牲尉遲貴妃,那你犧牲嗎?”
祁昱拉下臉:“這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了?”
“無瑕,你長大了,別任性了。”
葉無瑕泫然欲泣:“舅舅,我就知道,現在你心裡就只有尉遲貴妃,根本沒有我!”
祁昱看葉無瑕快哭了,忙哄她道:“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動不動就哭鼻子?”
葉無瑕抽噎了兩聲,祁昱又哄道:“好了,別哭了,放心,朕的小無瑕是滄瀾的明珠,誰要是敢摘走這顆明珠,朕會親自去跟滄瀾國主算賬的!”
葉無瑕聽到祁昱保證,這才破涕爲笑:“我就知道,舅舅最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