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笑離也怔住:“兒子不知她是何人啊,娘,您知道,兒子很少出門。”說話間,他作勢又有咳,見王妃在,生是忍住了。
王妃哪裡還捨得說他,疼愛道:“娘倒希望你和她有來往呢,這麼大人了,也沒見你跟哪家女兒說過三句話呢,離兒啊,明兒就是你選妃之日,你可一定要好好選,切不可敷衍塞責,馬虎了事。”
“好啦,娘,客人在等呢。”夜笑離哄着王妃出門。
王妃一走,顧長清就進來了。
“公孫寧兒來做什麼?”夜笑離問。
“爺,說是求藥。”顧長清道。
“求藥?”夜笑離隨口問道,似乎並不覺得奇怪。
“爺,她中的是蟲花之毒,半張臉腫得不成樣子了。”顧長清憋着笑湊近夜離哥的耳邊道。
“蟲花之毒?”夜笑離愣怔了一秒,隨即清俊儒雅的臉上,漾開一抹邪魅惑人的微笑:“你可問了她,爲何要來晉王府求藥?”
“奴才問了,是她嫂嫂指的明路,說普天之下,只有晉王府能治。”
“她終於查出本世子是晉王府的人,還不算太晚,長清,定是你露了馬腳。”夜笑離俊臉上的笑容越發魅惑迷人,清潤高貴的鳳眸裡滿是有趣之色。
“沒有啊,奴才也就那日在街頭與她碰上,後來不是……”顧長清委屈地睃了夜笑離一眼。
“你說,給不給公孫小姐解藥呢?”夜笑離沒理會顧長清的幽怨,一副很爲難的樣子。
顧長清暗暗翻了個白眼,厥了嘴道:“根本就沒有解藥,有什麼好爲難的。”
“走,爺要親自去見見公孫小姐。”夜笑離突然起身。
顧長清一臉震驚,以爲自己聽錯了:“你……你要去見公孫小姐?”
“不行嗎?她可是明兒世子妃的熱門人選。”
夜笑離走出去老遠,長清纔回過神來,急急地追了過去,嘴裡兀自喃喃:“今天的太陽是從東邊落下的麼?”
稟報的丫頭進去很久了,公孫寧兒被安排在門角處,外面下着小雨,雖不至於淋着,但小風直灌,她不由得緊了緊披風,又拉了拉風帽,遮住臉上的紅疙瘩,忐忑不安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些。
穿堂的門終於開了,一隻黑色皁靴首先映入眼簾。
她微擡了眸,就見頎長的身形玉樹臨風般立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在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俊臉帶着清淺的笑容,清湛湛的眸子如遠空般明朗如星,正慈悲地看着她。
“讓公孫小姐久等了。”清潤淳厚的聲音,好聽得如潺潺流淌的清泉。
公孫寧兒癡了,眼神粘在那張俊臉上再也錯不開。
本沒想着會有人理睬她,頂多讓下人給個藥瓶子打發自己走吧。
沒想到,不止有人接待她,來的還是晉王世子夜笑離。
一顆心忘了跳動,整個人都象傻了一樣,血液快要凝滯了。
身後的紫晴扯了三下她的衣袖,她纔回過神來,臉頓時羞紅,心慌意亂地垂下眼眸,斂衽一禮,“寧兒見過世子。”
將公孫寧兒的花癡全看在眼裡,夜笑離眸中閃過一絲厭惡,笑容仍親切和暖。
緩過神來的公孫寧兒,心狂跳如擂鼓,都說晉王世子素不近女色,待女子如洪水猛獸,從不對女兒家假以詞色,可是,他……他竟然親自接待自己不說,還如此溫柔親切……
莫非,自己果然在他心裡是不同的?
越想越激動,不自覺就擡起小臉,滿面嬌羞地看着夜笑離,完全忘了自己臉上那可怕的疙瘩有多醜。
等聽到顧長清被驚嚇到的抽氣聲時,她才反應過來,頓時又羞又窘。
“一日三次,用溫水送服。”夜笑離淺笑不改,似乎根本沒有被她的樣貌影響,修長的手指夾着小紙包遞了過來。
公孫寧兒的眼圈兒都紅了,一顆芳心徹底迷失在眼前男子俊雅如蓮的笑容裡。
公孫寧兒走後,顧長清癟嘴道:“不是沒有解藥麼?”
某人頭也不回,優優雅雅地出了穿堂,輕飄飄地甩了一句:“我說了是解藥麼?”
長清怔住!轉而搖頭,同情起公孫寧兒來。這位侯府小姐是怎麼得罪他家這個魔王了?
公孫寧兒回府就服了藥,果然第一劑下去,臉上的紅疹就消退了很多,她又喜又羞,心中甜滋滋如灌了蜜一樣。
第二天一早,墨玉便告訴穆清瑤,公孫寧兒臉上的疙瘩全消了。
穆清瑤喝了碗薏米粥,吩咐道:“把我那件黑紗裙拿來。”
青蘿愣住:“少奶奶要換衣?”不是說要去晉王府麼?人家可是選世子妃的好日子,少奶奶穿件黑紗裙,這也太……
“一個剛被休的棄婦,你要我穿成什麼樣子?大紅大紫嗎?”穆清瑤揶揄道。
墨玉聽得心一酸,到底還是走到這一步了,白受了這三年的苦,也好,反正公孫昊的心裡也沒有小姐,離開這裡,保不齊,小姐將來會遇到更好的人,只是,太太要來了,小姐弄到這步田地,到時候,怎麼向太太交待啊。
“真的要去晉王府麼?”墨玉擔心地問。
小姐這樣的身份打扮,會不會被人家轟出來啊。
“當然!”
只有到晉王府才能找到顧長清,更可以找到顧長清身後的那個人,吳媽的病拖不起了,今天是名正言順進晉王府的最佳機會,怎能放過。
公孫寧兒正要上馬車,就見穆清瑤一身黑色紗裙英姿矯健地走了出來,女子只有死了相公的寡婦纔會穿黑色,她這是要去赴宴麼?
見她這身裝束,原本嫉恨的心頓時舒坦,一時忘了她咒自家兄長的晦氣,視線傲然地從穆清瑤身上掃過,笑着上了馬車。
穆清瑤乘另一輛馬車,與公孫寧兒一前一後到達。
今天來晉王府參選的人果然很多,府門外馬車擺了快一路,北靖侯府的馬車在離府門近一百米處停下。
晉王府門前早有人在等,公孫寧兒輕蔑地掃了眼跟在她身後的穆清瑤,遞上自己的名貼,小丫環笑着引路,她雖沒有回頭,卻也放慢了腳步。
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熱情地越她而過:“可是穆大小姐?”
公孫寧兒怔住,穆大小姐?
猛然回頭,果然管事正笑着向穆清瑤行禮:“穆大小姐裡面請。”
晉王府竟然不忌諱這女人的喪裝,還特地指派管事請她進去?
看了眼在前面給自己引路的小丫環,公孫寧兒心裡如同隔了夜食,鬱堵得很。
墨玉暗暗鬆了口氣,佩服晉王府的雅量,小心地跟在穆清瑤身後進了王府。
賀雪落和史雲嫣早就等着了,公孫寧兒高興地迎了上去,三個素來交情好,見了面自是一番說笑,賀雪落的目光涼涼地落在緊隨公孫寧兒之後的穆清瑤身上,眼神下沉,該死,這個賤人竟敢咒昊哥哥死!
“咦,那不是……你嫂嫂麼?”穆清瑤重生後,史雲嫣還是頭回見到,雖然早就聽說她又活過來了,到底心虛。
“棄婦而已,我哥現在單身呢。”公孫寧兒咬牙道。
穆清瑤沒理睬賀雪落幾個,她一進府就四處張望,晉王府真大,要記住路線地形並不容易,她得好生籌劃,一會子見着顧長清,是請還是擄,她還沒想好。
管事將她引到貴賓區,周遭全是京城名媛,大家閨秀,一個個都精心打扮了的,穆清瑤一身黑衣如黑色的蝴蝶飛入奼紫嫣紅的花叢,顯得突兀而格格不入。
許多人都詫異地看着這位不速之客。
“她是誰?你可認得?”
“面熟,可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怎麼一身黑衣……”
“就是啊,打扮也素淨得很,不象是來參選的。”
“可是不參選,坐在這裡做什麼?而且還是跟咱們一起。”
女孩子們小聲交頭結耳議論着。
穆清瑤只當沒聽見。
“秦姐姐,你真的不認得她了麼?前年在紀王府,她還和你合奏過一曲呢?姐姐可是極力推崇她的琴技的。”史雲嫣笑着對其中一位端麗的少女說道。
少女是秦太師的嫡孫女,正是這次選妃最熱門的人選,秦家與晉王府世交,秦太師又是晉王的授業恩師,秦夢煙與世子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發小。
“你說,她是穆姐姐,北靖侯府的世子夫人?”秦夢煙驚得絹扇差點脫手。
“正是,秦姐姐是不是認不出來了?”史雲嫣很滿意秦夢煙的驚詫。
“她不是……”早聽說穆清瑤被休致瘋後,暴死街頭,後來又活過來什麼的,可怎麼會穿一身喪服,還坐在這裡?
“秦姐姐是不是覺得,她瘋病還沒好?”史雲嫣笑道。
秦夢煙溫雅地笑了笑:“只是覺得奇怪,不過,若真是被休了的,如今也算單身,王妃娘娘也沒說不許參加的。”
秦家書香百年,養出來的嫡女自是修養極好,又豈會順着史雲嫣的話攻擊他人。
“秦姐姐心好,覺着與她爲伍並不如何?別的姐妹們可膈應着呢,穿着喪服來參加世子爺選妃,說得好聽,是犯瘋病,說的不好聽,豈不是在咒世子爺麼?世子爺身子原就不好……”
“住口!”秦夢煙心中有多在意夜笑離,聽到此言就有多憤怒,她再也維持不了矜持,冷聲喝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