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鬆手?”轉過彎,穆清瑤手肘一擊,一個轉身,脫離言若鴻的懷抱。
“你個沒良心的,才救你出來,就翻臉不認人了?”言若鴻陰着臉道。
“謝啦,不過,你也吃了本姑娘的豆腐,咱們算兩清。”穆清瑤拱了拱手道。
“我去,又不是才吃的,都吃成老豆腐了,能跟救命之恩比麼?你就白眼狼吧。”言若鴻說着又要將穆清瑤往懷裡拖。
“滾蛋,沒人請你來救。”穆清瑤回手就是一掌,逃開。
言若鴻腳尖一點,半空中象拎小雞一樣將她拎起,穆清瑤汗都出來了,怒道:“放開我,該死的花蝴蝶。”
“花蝴蝶?這個名字好。”言若鴻將穆清瑤扔在巷中的一間屋頂上,邪笑:“正好你這朵花還沒人採,就讓哥哥來採了吧。”
這廝就是個變態,腦子與正常人不一樣。
看他當真撲過來,穆清瑤大叫:“夜笑離,快過來救我。”
言若鴻果然回頭看去,穆清瑤手中的毒針趁機扎去……
堪堪破到他的衣袍,這廝象後腦長了眼睛一樣,準確無誤地捉住她的手:
“這回看你還往哪跑。”
一個掃膛腿,將穆清瑤撂到,雙手捧着她的臉就一陣搓揉。
打不過這個人,施計又總被反制,穆清瑤平生最忌的,就是這個半人半妖的怪物。
那天在牢裡,她就與他大戰了上百招,精疲力盡之下被他制住,後來,她就成了個只剩一口氣的活死人,明知是假的,但自己見了都瘮得慌。
天知道他又想把自己變成什麼怪物,
一時間,手腳並用,亂打亂踢。
原本也沒打算會得手。
“嗷唔——”某俊美妖孽男子一聲狼嚎,捂住某處半晌一動不動。
竟然踹中了他的命根子!
真是意外之喜。
穆清瑤一個翻滾,脫離他的控制,顧不得摸自己的臉,捧腹大笑:
“花蝴蝶,你也有今天!”
“真是……最毒……最毒婦人心。”言若鴻痛得額頭汗珠直滾,咬牙罵道:“你是想……斷了言家香火麼?本世子若生不出兒子來……非要將你正法了不可。”
“都生不出兒子了,還怎麼將我正法?”難得看他吃鱉,穆清瑤心情大爽。
說罷,扔下他,轉身就跑。
“你跑什麼?事情還沒完呢。”言若鴻忍痛掠起,再一次拎住她的後領子。
“不要……”穆清瑤想掙扎,言若鴻不耐煩地一指點中她的穴道。
“吵死了,當爺喜歡跟你這兇婆娘玩啊,還不是受阿離所託。”言若鴻沒好氣道。
“他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啊,他又不是你爹。”看他一雙修長漂亮的手又要搓自己的臉,穆清瑤沒好氣道。
言若鴻面色一僵,眼中滑過一絲陰戾,再不多言,按住她的臉繼續。
臉上涼涼的,溼溼的,穆清瑤幾次想要摸臉,都被言諾鴻兇狠地眼神制止。
“你當本世子閒得慌嗎?你的罪名還沒清,頂着這張臉找死麼?方纔若不是本世子來得快,太子就算將你碎屍萬段了,阿離也找不到地方哭去。”夜若鴻做完最後一道工序,手一拍,站起來道。
這倒是,原來他在給自己易容。
知道他化妝的本事超一流,便是好萊塢的化妝師,也未必有他化得逼真。
看他擰眉立在一旁,兀自時不時的絞動着雙腿,自己那一腳怕是去得蠻重,不會真打壞了吧,他還沒成親呢。
心裡升起一抹愧意,硬着頭皮道:“多謝。”
自刑部大牢時起,她便當言若鴻爲冤家對頭,只要一聽到他的名字,扭頭就走,難得向他道謝一回。
“你說什麼?聲音太小,沒聽見。”言若鴻得瑟起來。
穆清瑤翻了個白眼,揚高了聲:“多謝世子相助。”
“本世子可是救了你兩回小命,光一聲謝就想打發?”言若鴻挑眉。
“那你要如何?以身相許可不可以?”這廝就是個得寸進尺的主,給點陽光就燦爛。
言若鴻桃花眼一閃,水波輕蕩,單指挑下她的下巴:“好啊,正好爺萬花叢中走過,就沒嘗過小寡婦的風味。”
跟這廝比臉皮厚就是自討苦吃。
“臭流氓!”穆清瑤罵完,一個縱身,躍下屋頂,很快消失在巷子裡。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巷子盡頭,言若鴻才收回目光,桃花眼中滑過一絲若有所失的苦笑,又摸了摸自己的命根子,一瘸一拐地離開。
回到東條衚衕時,永忠竟然不讓她進門:“這位小姐,您找誰?”
穆清瑤看不見自己的臉,但可以肯定,現在的她,連自己也不認識,不由心中微暖,那個男人還真體貼,言若鴻這樣桀驁不馴的人,不知怎麼就肯聽從他的使喚。
“小姐……”小齊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這小孩眼睛還真毒,怎麼就認出來了……
“吳嬸在家嗎?我是對面衚衕的。”故意粗着嗓子說話。
小齊果然怔了怔,隨即清秀的臉上漾開一朵迷人的微笑:“哦,是嗎?不在,小姐要不要坐着等一等。”
吳媽的聲音已經從裡屋傳出:“小齊,是誰啊。”
穆清瑤挑眉。
小齊面不改色對着裡屋道:“不相干的人。”
“怎麼聽着象是大小姐回來了?”吳媽咕噥道。
小齊也挑了眉看穆清瑤。
好吧,她僞裝的本事確實不怎麼樣。
一把攬過小齊的頭,捏住他的鼻子:“小屁孩兒,告訴我,哪裡露出破綻了。”
小齊頓時粉臉通紅,嗡聲嗡氣道:“小姐的眼睛,我一看就認出來了。”
只有非常熟悉的人,纔會連對方的眼神也瞭解,可自己與這孩子相處並不久。
放開小齊,穆清瑤道:“小齊,想不想學武功?”
小齊眼神一亮:“大小姐會教我麼?”
“我不會,我會的招式也不適合你。”她會的招式全是殺人的,雖然也可以自保,卻太酷烈,她受過的苦,可不想讓小齊也受。
“錦泰有的是武術師付,過兩天我就給你尋個好的。”穆清瑤說着,往屋裡去。
吳媽怔了怔才滿臉震驚道:“小姐你……易了容?”
穆清瑤故意沒變聲,加之又牽着永忠和小齊兩個一齊進的屋,所以吳媽會認出也不奇怪。
接下來的幾天裡,穆清瑤就頂着易了容的臉出門,倒也確實安然無事,太子那天給了她一個下馬威後,也沒有了動靜,也不知是找不着她的人,還是就此作罷。
紅豐祥的生意仍比慶豐祥好很多,尤其那天的事以後,更是明目張膽地把慶豐祥的客人拉走。
因着有淑妃娘娘的名頭,官太太小姐們也確實更喜歡紅豐祥的款式一些,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時尚都愛追星跟風,聽說淑妃是個大美人,又素來會打扮,她戴過的首飾自然備受大家喜歡,戴出去也倍有面兒。
穆清瑤也不急,等自己設計出來的幾款首飾打製出來後,再稍作修改,讓李掌櫃先別擺在櫃檯上,等幾日再說。
這天剛送完永慶幾個去學堂,穆清瑤正琢磨搞個營銷策劃,一個清俊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吳媽立即跪倒在地:“見過世子爺。”
穆清瑤愕然擡頭,這幾天一直沒有他的消息,以爲他過了三分種熱度,不會再理睬自己這個小寡婦,沒想到,他又來了。
還是來這平民聚居的東條衚衕。
一身清貴雅緻的錦袍穿在身上,玉樹臨風,風姿綽絕,隨隨便便往屋裡一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居里,頓時明亮華美起來,彷彿所有的光源,全聚到了他一個人身上,亮得讓人眩目。
“快起來。”伸出修長好看的手,輕輕托起吳媽。
“你怎麼來了?”穆清瑤皺了皺眉,她真心不想與他有太多交集,那天與太子的衝突然絕對不是她自個招惹來的,而是因爲這個人。
夜笑離不說話,擰着眉看她。
穆清瑤莫明其妙。
就見他邁開長腿,幾步過來,伸手一抹。
“醜死了。”
穆清瑤只覺臉上一涼,面具被他揭了。
下一秒,溫熱的手掌輕拂着她的臉頰,潤澤的眸子清亮亮的:“這樣纔好看嘛,你絕對是得罪阿鴻了,纔給你弄個這麼醜的臉。”邊說邊隨手扔了那張穆清瑤小心翼翼用了好幾天的面具。
那是人皮做的,薄而精緻,貼在臉上逼真而生動,製作一張要耗費不少時間吧,何況聽說,好的人皮面具,必須在人未死前割下韌性才更好,這種東西,有價無市,他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扔了。
確實是很普通的一張臉,走進人羣裡肯定沒人發現,穆清瑤就喜歡這個。
着急去撿,夜笑離一把撈起她:“作什麼?”
“我以後還要用的。”穆清瑤煩躁地瞪他,只是幾天沒見,這個人似乎又瘦了些,白晰的臉頰上還有些潮紅,莫非真的有病?
“以後用不着了,來,跟我走。”夜笑離拉着她就往外走。
“做什麼?男女授數不清你不懂嗎?”穆清瑤奮力掙扎,纔不想跟他出去呢,這個男人太過出色,跟他手牽手出去太招搖了,還嫌她的麻煩不多麼?
“我是你的夫君,當然不用講究這個,不過,記得下回見了阿鴻也說這句話啊。”夜笑離捉得更緊了,她根本就掙不脫。
“那是個怪物,我沒拿他當男人看。”想起言若鴻那廝,穆清瑤就渾身起雞皮。
她的話成功地取悅了夜世子,好看的薄脣勾起:“阿鴻聽了會傷心的,娘子下回說委婉一點。別太直白。”
穆清遙懶得理他,皺眉道:“說了我不是你娘子,又來了……”
“我是來請你幫忙的。”他打斷她的話,含笑站定。
“幫忙?什麼事?”他堂堂晉王世子,要風得風,要雨是雨,自己有什麼能幫他的?
“明天就是皇祖母的千秋,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送她老人傢什麼禮物好,不如你幫我去挑幾件新式的首飾吧。”夜笑離道。
宮裡什麼好東西沒有,要到市面上挑,再說了,將作營的工藝,外頭的工匠又怎麼比得上。
正要推脫,明眸一轉,笑道:“行,正好慶豐祥特製了幾款首飾,你去瞧瞧,看可心不?”
看着櫃檯上擺着的好幾款首飾,夜世子目光清亮而有神,拿起一對鑽戒。
“那是情人之間的訂情之物,如果有了成親的意向,男方就可買一對這樣的鑽戒,拿着向女主求婚。”
看他喜歡,穆清瑤解釋道。
他直接裝進袖袋裡:“多少錢?”
李掌櫃大喜,忙道:“一百兩銀子。”
“太便宜了,二百兩吧,不用找了。”某人扔下一張銀票,又選了一條鑽石項鍊:“這個用紫檀盒子包了。”
丫丫的真是土豪!哪有嫌便宜要多付的?
不過他買鑽戒做什麼?有了求婚的對象?
穆清瑤很難想象,如他這般清雅如仙的男子,會用什麼樣的姿態向心儀的女子求婚呢?
這個時代的婚姻,不都是婚妁之言,父母之命麼?他能自己作主?
“皇祖母一定會喜歡。”付過銀子,穆清瑤正打算回去,夜笑離站在門口,有意無意地攔着。
“太后娘娘能喜歡是民女的榮幸。”看在他買了不少東西的份上,穆清瑤好脾氣地陪他閒聊。
本以爲他還會再囉嗦些時候,結果沒說兩句,就上了晉王府的馬車,回府了。
他突然不纏着她了,讓她略感不適應,隨即哂然一笑,這不真是自己想要的麼?
平凡的商家女,何必跟皇親國戚糾纏在一起。
但第二天一大早,晉王府的馬車就等在了東條衚衕裡,不少街坊都跑出來圍觀,不過記得上回的教訓,誰也不敢再亂說什麼。
本以爲是夜笑離,結果下馬車的卻是王妃跟前的陳媽媽。
穆清瑤忙迎上前去,陳媽媽福了一福道:“奴婢給穆姑娘請安。”
這是行奴婢禮!
穆清瑤嚇住,陳媽媽她是見過的,在王府養傷的那幾天,王妃帶着陳媽媽來看望過她幾回,身份不亞於顧氏跟前的顧媽媽,在晉王府地位不低,普通小官見了她,怕也要矮上兩三分,何況自己這個沒品沒級的商家女。
忙托住,回了一禮,穆清瑤道:“媽媽客氣,不知您找我何事?”
陳媽媽細細打量了穆清瑤一眼,眉眼全是笑意:“昨兒個世子爺在姑娘這兒帶回去的幾款首飾王妃很喜歡,所以,今天特意請姑娘跟着一同去宮裡,向其他幾位娘娘介紹介紹新首飾的寓意。”
如果真是這樣,倒是能打開鑽石首飾的銷路,紅豐祥不是有淑妃娘娘嗎?若睿貴妃,太后都戴慶豐祥的首飾,他們那個噱頭就沒有吸引力了。
“是,容小女子進去換身衣服。”穆清瑤道。
“王妃給姑娘備了幾身衣服,姑娘瞧瞧合不合心意?”陳媽媽一揮手,幾名宮娥便託着托盤魚貫而入。
穆清瑤倒不好拒絕,行禮致謝之後,便進了裡屋。
桌上擺着一排華衣,件件手工精緻,衣料講究,款式也是最新式的,一看就是精心挑選的。
在王府的幾天,穆清瑤就感受到了王妃的善良與簡單,同是有品級的命婦,顧氏勢利刻薄,王妃的等級比她高去不知多少,卻善良而平和,與她相處,肯定很舒服。
選了一套紫色紗裙換上,出來時,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姑娘穿這一身可真合適,太好看了。”陳媽媽由衷誇道。
“是王妃眼光好,衣服很合身。”穆清瑤難得的害羞道。
“當然合身,尺碼都是世子爺定的。”陳媽媽隨口道。
穆清瑤怔住,那廝怎麼知道自己的尺碼?
跟量身定做的一樣。
心裡正疑惑,外面宮女在催:“陳媽媽,時辰不早了,王妃在等呢。”
陳媽媽便不由分說,拉起穆清瑤上了晉王府的馬車。
因是太后的千秋,所以,宮裡還是搞得很隆重,三品以上的命婦全都要進宮給太后慶生。
王妃帶着穆清瑤在廣和門下了馬車,正好碰見幾位二品以上的命婦,史夫人當然也在列。
念起晉王府贈藥之恩,史夫人上前一步行禮:“見過晉王妃。”
王妃愕然,不太記得這是哪位,穆清瑤卻是認得的,史夫人曾經去過北靖侯府。
“這位是?”
“王妃,這位是刑部尚書史夫人。”穆清瑤小聲道。
史太太立即看過來,頓時臉色一僵。
穆清瑤只當沒瞧見她眼裡的震驚,別開臉去。
“原來是史夫人。”王妃禮貌地笑笑,正要走,史太太看着穆清瑤道:“這位是……”
丫的明明就認得,裝什麼陌生!
穆清瑤皺眉。
王妃回頭看了她一眼,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離兒那天選的就是她,真是不好意思,讓史小姐受了傷,不知她傷好了沒。可有大礙?”
史太太震驚得無以復加,不是說,穆清瑤被打殘了麼?怎麼又好端端地站在這裡,王妃的話雖然沒直說,但意思再明顯不過,那是晉王府內定的兒媳!
還真要這個離棄的商家女做兒媳?!
晉王府還真是生冷不忌呀。
這樣的身份,怎麼上得了檯面,便是皇上那邊,怕也不會同意吧。
可不管怎麼着,王妃喜歡,史太太面上對穆清瑤就要客氣。
“多謝王妃掛懷,雲嫣好多了,已無大礙,還沒謝過穆姑娘呢,那日若不是姑娘,雲嫣她……”說到一半,拿着帕子拭淚。
雖然救過史雲嫣,但穆清瑤並不想與史家套近乎:“不過舉手之勞,當時也是爲了自保纔出手的,夫人不必在意。”
她的語氣帶着淡淡的疏離,史夫人聽在耳朵裡,卻很舒服。
誰也不願意欠人情,何況還是個身份不怎麼拿得出手的商家女的人情,穆清瑤這話便是要撇清關係,正好減輕史夫人的心裡負擔。
倒是個會做人的,樣貌也好,如果不是出身太低……
史夫人微微嘆了口氣,有點替穆清瑤可惜。
王妃帶着穆清瑤先行一步,史夫人環顧四周,不少太太帶了自家閨女一同來,燕肥環瘦,氣質各樣,卻沒有一個,能比得上穆清瑤清麗脫俗的。
真是怪了,看着冷冷清清的一個人,穿着稍打扮下,整個人就氣質不同了,加之她又冷傲疏淡,更多了幾分清高與出塵,倒是與晉王世子很配呢。
“秦太太,好久不見。”一轉身,看見秦太師的夫人帶着秦夢煙,史夫人忙迎上去搭訕。
秦老夫人是一品誥命,長得很福態,笑眉笑眼的,看着覺得親切慈和。
“原來是史太太,確實好久不見,怎麼沒見令媛?”秦老夫人道。
史太太臉色一黯道:“雲嫣病了,這是夢煙吧,可真水靈,跟仙女兒一樣呢。方纔我還覺得晉王妃跟前的穆姑娘長得好,這會子見了夢煙,可着實眼都花了。”
秦太太一聽,眼神就有點往下沉,身邊的秦夢煙更是眼圈泛紅,史夫人始覺自己好象說錯了什麼,只聽說秦太師與晉王府關係甚好,莫非……
她沒敢往下想,回頭就見賀相的夫人帶着丫環過來,忙偏過頭去當沒看見,與秦太太又閒聊了兩句,先往宮裡而去。
史太太往日見着賀太太必定會粘上去,兩家好得跟一家似的,今兒怎麼反倒象不認識似的。
秦老太太扯了扯嘴角,剛要走,賀太太趕上來:“秦老太太,難得您今天也來了,太后娘娘肯定很高興。”
“今天是娘娘的千秋,能不來麼?娘娘這些年可沒少疼我家夢煙。”秦老太太笑道。
“喲,夢煙這是怎麼了?眼圈都紅了。”賀太太驚訝道。
“不過是風沙迷了眼。”秦家與賀家素來交往不深,秦太太不太願意與賀夫人多談,便淡淡地說着,率先往前面行。
“晉王妃今天跟前跟着的是誰啊?看着不象是丫環,秦小姐,往年王妃不都是帶你給太后祝壽的麼?”賀太太狀似無意道。
果然,秦夢煙一聽,臉色更難看,明麗的眸子裡寫着痛苦之色。
“先前還誣告我家雪落使人將她致殘,這才過幾天啊,就活蹦亂跳的到宮裡來了,也不知皇上見了她,會有什麼感想,究竟是誰在欺君啊。”賀夫人陰陽怪氣地說道。
秦夢煙聽了咬了咬脣,眼神巴巴地看着秦太太。
秦太太眼裡就露出疼惜和無奈之色,這孩子怎麼就這麼軸呢,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也不懂麼?
不少官太太上前來簇擁着賀夫人行禮巴結,秦太太皺了皺眉,便拉着秦夢煙先行一步。
穆清瑤跟在王妃身後,一路上招來不少目光,大多詫異或是好奇,有知曉她身份的,便露出鄙夷與不屑之色。
穆清瑤面無表情,淡漠地面對一切探詢的眼神。
“王妃姐姐,可巧碰見你了,正找你有事呢。”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見過淑妃娘娘。”王妃行禮。
眼前的宮裝麗人長着一張如滿月般的圓臉,大眼黑亮有神,微笑時,兩個梨窩若隱若現,若不是眼角隱隱的魚尾紋,穆清瑤還真以爲她只有十五六歲呢,看着實在嬌俏可人,原來她就是淑妃娘娘麼?
隨着王妃行了一禮,淑妃覷她一眼,眼波流轉:“王妃姐姐,這位是?”
“是穆姑娘。”王妃笑道,又回頭拉穆清瑤的手:“清瑤,見過淑妃娘娘。”
跟隨王妃進宮給太后祝壽,又是以這種方式介始,雖沒明說,但王妃的態度已經很明顯,淑妃黑亮的大眼裡滑過一絲驚詫,隨即滿面是笑:
“這位是就在選妃大會上,技壓羣芳的穆姑娘?果真是個美人兒。”
說着,她伸出手來,想要拍穆清瑤的,穆清瑤下意識地想避開,但還是忍住了。
淑妃的手柔若無骨,輕輕撫來時,如羽毛劃過一般輕柔,這樣的手,男人應該很喜歡吧,正丫丫時,手背一陣銳痛,本能地就想甩開,擡眸間,觸到她眼中的得意與挑釁,生生忍下,輕輕抽回手,隨手摸去,手背果然沒有半點傷痕,這個女人掌心裡竟然藏着針。
如果剛纔將她甩開,她肯定會借勢摔倒在地吧,然後,肯定會尖叫引來許多人旁觀,再然後,誣自己一個冒犯皇妃之罪,到那時,自己可就百口莫辯了。
而自己隱忍不發,她雖陰謀不得逞,卻至少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
看着一派純真嬌俏的女人,卻原來如此陰險。
自己與她往日無冤,素日無仇,爲何要害自己?
難道是爲了紅豐祥嗎?
紅豐祥明擺着就是她在向自己挑釁,找茬!
京都好地面多了去了,非要在慶豐祥對面開一家同樣的銀樓搶生意,只是爲了擠垮慶豐祥嗎?
她堂堂皇妃,要錢有錢有權有權,何苦要跟自己這個商女爭?莫非,也是不願意自己成爲晉王世子妃?
還是,自己的行爲觸極了她的利益?
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個人已經將敵意表現得很明顯,昨兒受的氣就還沒發泄,今天你又來惹姐,當姐是泥做的麼?
三品皇妃,算個鳥啊,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真當姐是屬兔子的。
穆清瑤神色不改,淡淡地看着淑妃,只是,眸光冰寒刺骨,脣角勾起一抹殘戾地笑,恭敬有禮地退到王妃身側。
不知爲何,淑妃打了個寒禁。
“美不美的不重要,主要是離兒喜歡。”王妃似乎半點也沒察覺這兩人之間的暗涌,笑道。
經過湖中長長的走廊,便是太后娘娘的慈寧宮,淑妃熱情地陪着王妃邊走邊說,穆清瑤不緊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後。
淑妃是四皇妃之一,三等妃位,身邊自有宮女跟隨。
她今天穿了一件碧紗大擺紗羣,長長的挽帶拖曳在地,顯得飄逸又婀娜,她的侍女側穿着五品女官長裙,兩臂也挽着長長的飄帶,三品妃位,一般最多配六品女官隨侍,而淑妃隨身卻帶着五品女官,可見她在皇上跟前有多受寵。
快上長廊時,穆清瑤的帕子滑落,她隨意地彎腰去撿,暗中以廣袖遮手,將兩根不同顏色的飄帶打了個結。
王妃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淡然地轉過頭去。
“王妃姐姐你看,睡蓮開了,真是難得啊,深秋了,還有睡蓮。”淑妃似乎特別喜歡錶現她嗓音的清脆,一路唧唧個不停。
“是啊,真好看。”王妃讚歎道。
穆清瑤故意落後一步。然後,狀似無意地踩住她前面侍女的飄帶。
侍女絆住腳,身子一歪,撲向前面的淑妃,淑妃正半倚欄杆,被她一撞,翻身落如湖中。
侍女也跟着摔倒。
“娘娘——”
“淑妃娘娘落水了。”
“快來救人啊。”
頓時,場面一片混亂,後面的官太太們聽一聲音,也一個個趕來。
一身繁複宮裝的淑妃象只落水雞一樣在水中胡亂撲騰,身上的首飾衣服加重了身重,讓她象稱砣一樣往下沉,撲騰兩下浮上來,很快要沉了下去,水肯定是灌了不少的。
宮裡會水的宮女太監並不多,侍衛趕來也還要段時間,大家一時束手無策,只曉得慌張尖叫,拿繩子的拿繩子,拿棍子的拿棍子,在一旁亂扒亂撥亂劃。
穆清瑤扶住王妃,悠然而閒適地看熱鬧。
深秋的湖水,只差沒結冰了,可想而知有多冰寒刺骨,不多時,淑妃的臉色已然發烏,浮浮沉沉中,喝下不少湖水不說,撲騰的力氣也小了很多。
再不救上來,不淹死也凍死了。
穆清瑤這才一躍而起,腳勾在欄杆上,身子倒掛,一手抓起淑妃的頭髮用力往上一甩。
好在岸上人多,及時接住了淑妃,否則,沒淹死也要被穆清瑤摔得夠嗆。
太醫倒是來得快,忙過去給淑妃急救,方纔還巧笑嫣然的美人兒,這會子躺在地上毫無生氣,一張原本嬌美的臉,此時蒼白如紙,嘴脣發烏,狀若死人,哪裡還有半點美感。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淑妃的侍女對着穆清瑤納頭就拜。
“呀,穆姑娘果然好武功,若不是她,還不知淑妃娘娘會……”有人輕聲說道。
“怪不得晉王妃會喜歡她,果然還是有些本事的。”先前用鄙夷的眼光看穆清瑤的人,不禁讚歎。
王妃淺笑嫣然,秀美的容顏上,如沐春風。
穆清瑤淡定地扶起淑妃的侍女:“小事一樁,無需掛懷。”
“這可不是小事,穆姑娘今兒可是立了大功了,若不是姑娘出手,淑妃娘娘肯定要吃更多苦頭。”史太太由衷地說道。
岸上站了那麼多人,會武的可不在少數,可那些人都只在看熱鬧,沒一個肯出手相救的。
親眼看見穆清瑤救人,不禁讓史夫人想起史雲嫣來,當初,雲嫣可沒少欺負她,可最緊要關頭,卻是她救了雲嫣,這個女子看似清冷淡漠,卻心胸寬厚,有顆仁慈善良的心。
“是啊,穆姑娘可是淑妃娘娘的救命恩人。”有人眼着說道。
“太子殿下來了。”不知有誰叫了聲。
穆清瑤皺眉,悄悄將身形掩在王妃身後。
太子龍行虎步,器宇軒昂地走來,身後跟着一衆年輕公子,一看都是皇親國戚。
“怎麼回事?爲何都聚於此?”太子磁性的嗓音響起。
穆清瑤擡眸看去,只見那羣公子裡,夜笑離行色匆匆,雖然只着一件普通的淡紫色袍子,遠遠看去,身姿頎長,面色如玉,氣質飄遠出塵。
其他的公子們一個個也算英俊瀟灑,可總覺得少了層氣場,與他一比,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既便是他身邊穿着大紅長袍的言若鴻,除了象花蝴蝶般醒目張揚,跟他一比,便顯得陰柔了些許。
好看的劍眉擰着,清潤的眸子裡也蘊着淡淡的憂急,四處搜尋着什麼,待目光觸到她時,眼神瞬間一亮,那點淡淡的憂鬱便象清風拂煙一般散開。
衆命婦們紛紛向太子行禮。
“殿下,淑妃娘娘落水了。”侍女白着臉回道。
太子一聽,步子跨得更大,圍着的人羣立即散開,太醫正在替淑妃做着急救,不知爲何,淑妃仍沒醒轉,蒼白的臉色看不到半點生氣。
太子一震,臉色微沉:“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淑妃娘娘怎麼會落水?”
王妃便看向淑妃跟前的五品女官。
女官的臉色刷白,整個人都在發抖,瑟瑟地跪伏在地。
“是……是奴婢沒有侍奉好娘娘,不小心……”
話還未完,太子便一腳踹去,正中那女官的心窩,她頓時口噴鮮血。
這一腳踹得可真重!
淑妃落水,確實算是一件大事,但要生氣也該是皇帝生氣吧,太子發這麼大的火做什麼?
淑妃一不是他的母妃,而不是他妃子,三非他的親戚,不過是皇帝老子後宮中,衆多小老婆一個,太子此舉也太過顯眼了吧。
也不怕他皇帝老子看見,產生懷疑?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向太子。
而一衆侍女太監們更是嚇得跪伏在地,鴉雀無聲。
有意思!
當初自己懲治紅豐祥的打手時,這位太子殿下也恰好出現在那條小巷子裡。
而現在,淑妃娘娘落水,太子殿下又如此憤怒。
穆清瑤聞到了暖昧的氣息。
“拖出去亂棍打死。”太子踹完一腳仍覺不消氣,大聲道。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女官顧不得痛,伏地磕頭求饒。
“殿下,着實是意外,方纔臣妾就在身旁。”王妃皺眉,不忍心看那女官就此沒命。
見王妃求情,太子的臉色稍緩,“王嬸可有受驚?”
“還好,還好,幸虧有清瑤在,不然,淑妃娘娘命休矣。”王妃回頭將穆清瑤拉出來道。
太子眼神如刀般射向穆清瑤。
宮裡上了品極的宮女行事極爲妥當,若非心存殺念,是不可能會將淑妃推進湖裡的,而這位女官又跟隨淑妃多年,乃淑妃心腹之人,沒有行兇的動機。
穆清瑤是跟着王妃一同進來的,王妃與淑妃在一起,她自然也離得不遠,以她的身手,想動點手腳暗害淑妃並不難。
“是幸好有她在,還是正因有她在?”太子眉宇間蘊着怒火。
這話可就誅心了,明着懷疑是穆清瑤暗害淑妃。
好吧,雖然是事實,但是……
穆清瑤面色不改,神情淡漠地迎向太子的目光。
“呀,殿下此言差矣,大傢伙都可以作證,是穆姑娘救了淑妃娘娘。”秦太太上前一步道,她雖離得遠,但穆清瑤救人的一幕,可不是她一個人看見了的。
“或許,穆姑娘先將人推進水裡,再救上來,可不平白得了大功一件?淑妃娘娘身子素來康健得很,這條長廊也是走了不下幾百回,好端端的怎麼平素不掉湖裡,就今天掉了。”賀夫人在一旁不陰不陽地說道。
太子聽得眉頭一沉,果然眼神越發冷冽。
“這是什麼話,賀夫人,你可親眼見着清瑤推娘娘了?血口噴人的事,怎麼賀家人總是做得這麼順溜呢?”王妃臉色一沉,秀美的容顏上蘊着薄怒,冷冷道。
賀相在前朝一手遮天,囂張跋扈,許多官員都是他的黨羽,有不肯同流合污的,便被各種打擊陷害,許多官員大多敢怒不敢言,王妃此言正好說中不少官太太的心聲。
晉王妃素來單純厚道,今日說話如此尖銳直白,一時讓賀夫人下不得臺,紅着臉道:“王妃,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隱射我家相爺嗎?”
“算了,算了,確實是大家親眼所見,是穆姑娘救了淑妃娘娘,殿下不可錯怪了穆姑娘。”秦太太見晉王妃與賀夫人兩個劍拔弩張,一副要吵翻的樣子,忙從中打圓場。
太子待還想說什麼,夜笑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淺笑道:“太子哥哥確實認爲是穆姑娘害了淑妃娘娘麼?”
太子臉色陰沉道:“雖沒有證據,但她的嫌疑不小,阿離,太子哥哥不是想針對誰,實在此事有些蹊蹺……”
他話音未落,夜笑離已轉了身,朝正在搶救的太醫走去。
“阿離,你要做什麼?”太子臉色大變。
所有人不知太子爲何突然慌張起來,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見夜笑離走近淑妃,含笑問道:“可還有救?”
“回世子爺的話,下官正在救,不過,還沒醒轉。”
“那就別救了。”夜笑離語氣無比平和地說道,話音未落,突然一腳向淑妃踹去。
淑妃纖秀的身子便被他一腳踹向半空,再重重地摔落在地。
原本就只剩一口氣的人,此時更是人事不醒,命在旦夕。
所有人都震住,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太子更是幾步跨過去:“阿離,你做什麼?”
“你不是說清瑤想殺淑妃麼?反正你又找不到證據,只能懷疑,不如我來坐實了它,也省得你爲找證據煞費苦心。”
“阿離你……”太子氣得臉都白了,緊握成拳的雙手青筋暴起。
“去吧,去稟報皇上,就說我謀殺淑妃娘娘,讓他發落我就好。”夜笑離淡淡地說完,又慢悠悠過來,牽了穆清瑤的手道:“走,去給皇祖母拜壽。”
竟然扔下盛怒的太子和所有的人,帶着穆清瑤揚長而去。
而太子竟然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半晌無語。
侍衛更是不敢攔他,向兩邊讓開,任他們手牽手經過。
自認識起,這個男人就在幫她,雖然她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實意圖,但孤獨慣了,獨立慣了的人,突然出現個人,毫沒道理的站在你這邊,關心你,照顧你,替你着想。還毫無理由地相信你,寵愛你,便是鐵石心腸,也會變得柔軟起來。
眼前的男人仍然纖長瘦弱,還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可在她眼裡,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帥,還要酷,也許,嫁給他,以後的日子也不會難過。
她忙甩甩腦子,將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甩開,人家是堂堂親王世子,怎麼會真的喜歡自己這個低賤的商家女?何況還是離過婚的。
剛走幾步,夜笑離又頓住,緩緩回過身來,後面一衆人果然都直直地看着他。
“對了,忘了告訴太子哥哥一句話,清瑤啊,她是我的未婚妻,從今以後,誰要是敢欺侮她,我夜笑離只要不死,必定百倍奉還。”
這樣的話,無異於向所有人宣佈,穆清瑤是晉王府,是夜世子罩的人,誰以後敢再不知輕重,就要承受晉王府和夜世子的憤怒。
太子氣得臉色又白轉紅,又由紅轉白,這記耳光,阿離打得叮噹脆響,可是,偏偏拿他沒有辦法,阿離是晉王叔唯一的獨子,王叔現在手握四十萬大軍,是大錦朝的護國柱石,更重要的是,賀相亂朝,根本不把他這個太子放在眼裡,很多政事更一手遮天,他這個太子根本就插不上話,更無實權可言,更讓人無奈的是,父皇對賀相的信任,已經超過自己。
賀相想扶持二皇子,所以與睿貴妃走得近,而他之所以與睿貴妃走得近,更是因爲忌憚手握重兵的晉王爺。
自己如果得罪晉王爺,那勝算更少。
可是,阿離他……他比賀相還要讓他這個被封了十二年的太子更不安。
夜笑離這話當然不止只對太子一個人說的,在場聽到的,心中都有想法。
史太太暗自慶幸,史尚書總算醒悟過來,不與賀相攪混在一起,晉王纔是大錦朝的頂樑柱,賀相再囂張跋扈又如何?
那是晉王多年不太顧朝政,一心只守着邊疆,否則,賀相那種佞臣又怎麼能混得如此風聲水起。
晉王世子主動與自家交好,以後不管是太子還是二皇子上位,只要靠着晉王這顆大樹,史家就不會倒。
而秦太太則嘆了口氣,握緊了秦夢煙的手,垂眸將自家孫女眼中的淚看在眼裡,暗道:“不許流出來,咽回去。”
秦夢煙眼巴巴地看着夜笑離牽着穆清瑤的手離去,眼淚止也止不住,祖母的話,她不是沒聽見,也不是不明白強扭的瓜不甜,離哥哥的心不在她身上,他只是當她妹妹看,可是,喜歡了那麼多年,又怎麼會說忘記就忘記,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感情是能自己的控制的麼?
“奶奶,讓我哭一會兒好不好?”她小聲地嗚咽着,殷殷切切地哭。
“哭給這些人看麼?你是想丟你自個的臉,還是想丟奶奶的臉啊。”秦太太的聲音有點冷了。
“可是,我停不下來啊。”秦夢煙更發委屈。
“停不下來也要停下來,還記得那天選妃時,你的喉嚨爲什麼會突然痛麼?”知道說這些話很殘忍,小姑娘的感情純真而執着,自己也有過年少癡迷的時候,可是,夢煙喜歡的不是一般人啊,那孩子……說他是神他就是神,可說他是魔鬼,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可怕的魔。
秦夢煙猛然怔住,水汪汪的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太太。
秦太太無奈地點頭,輕輕抹去孫女臉上的淚水:“死心吧,那麼多年你都贏不到他的心,如今他有了心儀之人,你再去熱臉貼冷臉做才能?女孩子還是要矜持的好,天底下,除了他,還有的是好男兒。”
再多的好男兒又如何?他們都不是阿離哥哥,她喜歡的,只是阿離哥哥,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
可是,奶奶的話是警告,告訴她,阿離哥哥有多狠心,又有多疼寵那個女子,奶奶是不許自己碰穆清瑤,怕遭來阿離哥哥的報復,她明白,可是……
好吧,喜歡的,也不一定非要得到才行,如果她能讓阿離哥哥幸福,自己就默默地守在一旁看着又如何?
“我醒得的,奶奶,我只是……只是需要調整。”撲進秦太太的懷裡,秦夢煙嗡聲嗡氣道。
秦太太這才鬆了一口氣,生怕自家這個傻孫女一不小心被有心人給挑撥利用了。
夜笑離帶着穆清瑤走了,太子沒走,這些個命婦們也不敢走。
太子的臉色陰沉得可怕,走過去問太醫:“淑妃娘娘……可還有救?”
太醫苦着臉:“傷倒是可以醫治,就是……溺水還沒有醒轉。”
太子滿腔怒氣無處發泄,一腳踹開太醫,指着伏地請罪的一衆侍女太監道:“將這些奴才統統都打死。”
一時間,哭喊聲,喊冤聲,求饒聲呼天搶地。
聽着身後的一片慘叫,穆清瑤感覺腳步凝滯。
停住,擡頭看向夜笑離。
夜笑離皺眉。
她知道,這會子去救人,便是向太子示弱。
可是,那麼多無辜的宮女和太監,他們什麼錯也沒有,卻因爲自己一個小小的計謀而無辜枉死,如果今天不回去救人,她會良心難安。
兩隻手拉住他的一隻,兩邊搖啊搖,清澈靈動的大眼裡滿是請求之意。
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兒狀,夜世子果然受不住,卻還在堅守:“本世子才放的話,你讓本世子的臉往哪擱?她若不是欺負了你,你又怎麼會懲罰她。”
他又知道。
“你的臉只要給我看就成了,人家怎麼看有什麼關係嘛,再說了,人命比天大。”穆清瑤繼續搖着他的手,大眼眨巴眨巴道。
她的話果然成功取悅了夜世子,輕刮她的鼻尖道:“可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不許耍本世子。”
她說什麼了?好象什麼也沒說吧!
卻不澄清,認真地點頭,然後燦然一笑,轉身而去,卻不知,某世子被她如幽蘭初綻的笑容迷住,傻傻地站在原地,半晌沒動,白晰如元寶的耳朵自朵尖尖處慢慢染紅,再暈開,爬上俊美無儔的臉頰,如果穆清瑤回頭,肯定能看到她身後正怒放着一朵絕世清蓮。
“回神啦,就沒見過你這樣花癡的。”言若鴻實在看不下去,擡手在他眼前晃動。
“阿鴻,快去找個可心的人吧,這種感覺,實在太美妙啦。”夜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正急急而去的紫色倩影道。
“喂,太過份了啊,你找到了不起啊,爺的紅顏知已多了去了,哪個不比這個兇婆娘強。”言若鴻不以爲然道,一轉身,看穆清瑤正跟太子說着什麼,腳尖一點,人便如飄起來一般,平地移走。
穆清瑤去而復返,讓一衆命婦大感覺詫異,這丫頭是來送死的麼?不知道太子正在氣頭上?
“放過他們。”攔住正拖侍女下去受刑的侍衛,穆清瑤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