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既遠,是個難得的好人。
當年他也在老頭子手下做事,行事踏實又穩重,良好的教育背景令他自有自己的處世之道,而且是個極講信義又有底線的人。
當年宋既遠在顧氏一直做到高層,直到他發現了顧家背後的黑暗勢力。僅僅是窺探到隱秘的一角,他就清楚自己不能幹下去了。他的底線和原則不允許自己身陷淤泥,即便面臨着巨大的利益誘惑,也毅然決然選擇了離職。
然而像宋既遠這樣的企業高層想隨隨便便的離開絕非易事,老頭子也擔心他的離開會對集團不利,雖然沒有下狠手,但也叫別的公司企業不敢聘用宋既遠,即便他是一個高學歷有能力的好人。
可宋既遠對此坦然面對,並沒有怨怪顧氏的無情和打壓,甚至心甘情願迴歸家庭,做個家庭煮夫,在家窩了大半年,才終於找了個公立小學語文老師的工作。雖然收入微薄,但也自得其樂,淡定平和。
老爺子私下找了宋既遠兩次,到底惋惜對方的才華能力,可見他坦然堅決,也就漸漸放棄了。
宋既遠畢竟爲老爺子鞍前馬後,曾爲顧氏立下汗馬功勞,即便離開了,也從不提及舊主任何是非,更沒有批判顧氏的黑暗面,正是這番光風霽月的做派,便是一向頑固的老頭子也難得願意放手成全。
沒有了顧氏的阻礙,宋既遠也開啓了自己的創業之路。他選擇了和顧氏沒有任何業務交集的教育版塊,在自己更喜歡的領域裡發光發熱,一路升級打怪,逐漸建成了現在四大家族之一的宋氏。
想起宋既遠的經歷,顧謹珏難免嘆息,有遺憾,卻又有羨慕。失之桑榆,收之東隅,或許留在顧氏他的身份地位會更上層樓,可他的選擇從來就是無愧於心,即便後面對自己的出手相助,也從不干涉自己的業務,始終將自己放在一個局外人的位置上,是個難得拎得清輕重、辯得明是非的好人。
或許在宋既遠的心裡,有了底線,就只有家人了。好在當年老爺子沒對他的妻兒下手,否則只怕這個男人是要瘋魔的。
想起宋既遠和季夫人的恩愛雋永,也令顧謹珏心生羨慕。
顧謹珏正心下感慨,就見許聞端着咖啡走了進來,恭敬的問道:“少主,那個人到了,您要不要見一見。”
顧謹珏立馬恢復狀態,想着之後要見的人,眼眸中的狠戾也越發濃厚,宛如暗夜帝王,他冷聲叮囑道:“叫兄弟們帶好傢伙,那個老狐狸是個敏感多心的,做好最壞的打算。”
“您放心,屬下一定護您周全。”
顧謹珏勾了勾嘴角,拍拍許聞的肩膀道:“走吧,去會會老朋友。”
說罷,幾道身影便融入黑暗之中。
那邊沐果並不知道自家老公正身陷危險之中,正和安藝開開心心的打卡一家好評如潮的日料店。
細緻的工作人員正在石板上烤肉,油水滋滋作響,看得沐果直咽口水,讚道:“這家店真心不錯,刺身也很新鮮,下次可以帶我老公來吃。”
“哎呦喂,有些人啊,現在心裡眼裡只有老公了,有什麼好的都想着自家男人!”安藝故作醋意的調侃道,“可憐我貌美如花,卻只能在深夜孤單寂寞了……”說罷還擺出一派可憐姿態,着實滑稽可笑。
沐果搖頭笑道:“我們安大美女哪裡是缺男人的,你要是樂意,多的人好男人願意陪您……排解寂寞。”
“哎,可惜本公主眼光太高,一般凡夫俗子也看不上。”安藝夾了一大塊肉在嘴裡細細咀嚼,看着沐果拿手機拍美食,笑着問道,“說來我也覺得奇怪,你怎麼突然把你家那位放在心上了?”
安藝端起手邊的大麥茶,喝了一大口,又緩緩說道:“你別怪我多嘴,要擱半年以前,你嘴裡可從來沒有‘老公’這種生物的,當年你們領證我就覺得挺莫名其妙的,後來看你也沒把結婚這事放心上,我還以爲你只是緩兵之計,誰曾想現在突然上心了。小果,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喜歡他愛他嗎?”
喜歡嗎?愛嗎?
沐果有些遲疑,說真的,她還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顧謹珏,畢竟客觀來說,她對他的好感來源於感激和感動。若不是經歷那場生死之別,若不是老天讓她重生,她或許根本不會注意到顧謹珏。
沐果自知不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尤其自身的童年經歷,讓她對人很難建立親密關係,即便是安藝這樣的好友,也是經過好幾年的相處才願意讓對方走進心裡。可顧謹珏卻是一個例外,即便有那麼詭異的初遇,她還是接受了他,甚至現在的沐果依舊對顧謹珏的過去以及背景一無所知。
他們結婚沒有辦婚禮,直接領了個證完事,她也從未問過、見過,甚至聽過顧謹珏提起過他的家人。
沐果心裡泛起一絲苦澀,自己是孤兒,難道還能盲目斷定別人也沒有親人嗎?
自己作爲顧謹珏的妻子,其實是很失職的把。
安藝留意沐果神情幾經變換,有些擔心道:“小果,怎麼呢?”
“沒事。”沐果搖搖頭,又喝了一大口大麥茶,才道,“我只是在想你的問題。客觀的剖析內心,其實我也說不清楚自己對他是不是喜歡?”
“是不是喜歡,你自己也不知道嗎?”安藝皺眉道。
沐果眉間泛起一絲苦澀,嘆了口氣道:“你知道的,我是孤兒,沒有家人,也就沐媽媽對我好,可惜……她走的早。”
沐果沉吟片刻,又道:“所以與我自身經歷有關,我是一個防備心很重,很難接受別人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什麼樣的感覺。我只是覺得他對我很好,和他相處很輕鬆很舒服,僅此而已。”
“你也知道的,他就是個二十四孝好男人,在家做飯洗衣打掃衛生,家務活全包,從來沒有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朋友也不不多,平時沒事就在家裡打打遊戲,更沒有什麼不良嗜好。而且他對我的喜好也是暗暗留意,對我的情緒更是拿捏得當,有時候我都覺得他是我肚子裡的蟲子,怎麼這麼懂我呢。”沐果笑着說,“最重要的是,他從來沒對我提過任何要求,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上的,很縱容我,也很寵着我。”
安藝聽完,幽然的感慨道:“其實,愛不愛的又有什麼關係呢,在現在這個社會,能有人不對你抱有任何要求,只一心一意的對你好就很難得了。”
“誰說不是呢。”沐果,“那些情深意濃愛着的未必能走到最後,最後相看兩相厭的大有人在。我們這種簡簡單單的,何嘗不是另一隻選擇呢。”
“也對……”安藝握住沐果的手道:“總而言之,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是支持你的,既然你認準了他,那我也就勉爲其難將他視爲我的半個妹夫吧……”
沐果端起手邊的茶杯,和她碰了碰,笑道:“那就多謝安藝姐姐成全啦!”
沐果和安藝吃了飯,又逛了會兒街,買了兩套男裝和一些日用品便回去了。
回家看着空蕩蕩的小屋,沐果依舊有些不習慣,果然,依賴這種事情一旦上癮,真的很難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