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記的名字,龐禹狄皺皺眉,指着院子道:“你以後就住在這裡,有什麼需要的可以跟我說。對了,你會什麼?”
“我會打鐵,也願意爲剛纔那位姑娘鑄劍。”石大站在原地,毫不猶豫地答道。
聞言,龐禹狄不高興了。會打鐵,但是隻會給謝燕娘鑄劍嗎?
一個小姑娘要劍做什麼,可是這語氣莫非是認謝燕娘爲主?
龐禹狄不由懊惱,剛開始應該讓阮景昕親自下來給銀子的,那麼石家人就屬於他們,而非謝燕娘!
誰知道謝燕娘女孩子心性,會不會什麼時候就跟老大慪氣,把石大支走了,不讓他爲黎家軍鑄劍?
他打發石大進了院子,溜回去把擔心的事跟康雲章說了:“謝姑娘還真是神了,石家人都能一眼看出來。不過我們得把人好好藏着,千萬別讓皇上知道了,不然非得過來搶人!”
康雲章瞥了龐禹狄一眼:“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龐禹狄不服氣了:“那些小姑娘的心跟五月天一樣,說變就變,怎麼能不防着?”
“只要她的心還在大人的身上,就無需擔憂。”康雲章眯了眯眼,只要阮景昕一天沒對謝燕娘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她就絕不會輕易離開。
畢竟謝燕娘是個聰明人,清楚離開阮景昕這個大靠山,獨自面對的下場有多悽慘。
小廝偷偷摸摸扶着一個老大夫進了書房,低聲稟報道:“老爺,大夫來了。”
謝老爺沒有開口,只點了點頭,小廝便扶着老大夫坐下,很快退了出去。
他伸出手,放在軟枕上。
老大夫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像這樣有隱疾的人家,不免會忌諱一些,摸索着搭上謝老爺的脈搏,細細查看。
半晌,老大夫皺着眉頭搖頭道:“這位老爺原本身子骨就不怎麼好,小時候染過風寒,險些丟了性命不是?”
謝老爺大吃一驚,沒想到光把脈,這老大夫就能看出來,果真醫術高明。
他依舊不敢出聲,免得日後老大夫會認出自己,只用指頭在桌上輕輕敲了一下,隱晦承認了此事。
“房裡人納得早,身子骨還沒完全恢復,根子都藏在底下了,一般的大夫沒能瞧出來,倒是耽誤了老爺。起初還好,這些年估計越發力不從心,要服些助興的藥丸,卻是越發虧空了身子。”老大夫繼續搖頭,又道:“這位老爺,恕老夫失禮,不得不提醒一句。老爺小時候虧了身子,子嗣原本就單薄,能有一兩個子嗣已是大幸。”
謝老爺聽得心裡一涼,謝蕊彤和謝初柔出生之後,他纔跟柳紫芙在一起。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不能再有孩子了?
他的眉宇間隱隱含着幾分戾氣,謝燕娘果真不是自己的血脈了?
送走了大夫,小廝在馬車拐了幾個彎,這才把人送回去,留下了一大袋的銀兩做診金。
老大夫微微顫顫地回到了後院,腰板直了,臉色也沒剛纔那麼凝重。他站在牀榻前,撩起帳子,裡面躺着的人,那張臉跟老大夫一模一樣!
曾姨娘剛拿起筷子,還沒吃一口,只覺得渾身難受,聞着味兒就腹中翻滾,連忙擺手道:“都撤下,換些清淡的吃食。”
伺候的丫鬟惶恐道:“姨娘,可是身子不適?奴婢這就去請郎中過來。”
“很是該請郎中,奴婢瞧着,姨娘似是有了身子。”身邊的嬤嬤一臉喜色,曾姨娘原本就受寵,若是得了一兒半女,豈不是更要被謝老爺寵上天了?
如今謝夫人被謝老爺呵斥之後,謝老爺再沒去過她的院子。張姨娘沒了,曾姨娘如今是謝老爺身邊唯一的枕邊人,要什麼有什麼。
嬤嬤不止一次慶幸,自己沒分到謝夫人的院子,反倒跟了這個受寵的曾姨娘。
曾姨娘面露驚訝,伸手撫着平坦的小腹,難以置信道:“嬤嬤說,我這是有了老爺的孩子?”
“這是自然,奴婢是過來人,一看就明白。不過還是讓郎中來瞧瞧,若是一舉得男,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嬤嬤的話叫曾姨娘滿臉喜色,丫鬟早就伶俐地去請了郎中來。
郎中略略把脈,就像曾姨娘道喜:“恭喜夫人有喜了。”
“賞,”曾姨娘欣喜若狂,二話不說就讓人封了一個大荷包給郎中。
郎中笑眯眯地接過,說了幾句恭賀的話,又留下保胎的方子,這才走了。
曾姨娘輕柔地撫着小腹,恨不得仰天大笑,連老天爺都幫着自己!
她接近謝老爺,得了他的青睞,住進了巷尾的院子,還以爲要熬幾年才能出頭。
沒想到謝夫人來一鬧,謝老爺直接把她接進了謝府。
如今謝夫人失了寵,她在謝老爺跟前是獨一份,幾乎天天夜裡伺候,原本就年輕,能得了孩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曾姨娘一想到自己可能爲謝家添丁,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謝夫人只有謝蕊彤這麼一個大女兒,另外便是一個庶女謝初柔,要是她生下兒子,那就是謝府唯一的繼承人了。
以後謝老爺沒了,謝府所有的不都是她兒子的?
光是想想,曾姨娘就恨不得趕緊到十個月後,然後生一個大胖小子。
到時候,她再熬幾年,熬到謝夫人沒了,自家兒子掌了家,謝府不就是自己說了算?
默默見她滿臉笑容,討好着提醒道:“可是要奴婢跟老爺報喜,讓府裡也樂呵樂呵?”
“去請老爺過來,我要親自告訴他。”曾姨娘喜不勝收,撫着小腹,想到以後的日子將會風風光光的,臉上的笑容就怎麼也掩飾不住。
謝老爺過來的時候,臉色有些陰沉。
曾姨娘一怔,想到說出孩子的事,他必然會高興,便依偎了過去:“老爺,妾身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說。”
“哦?什麼天大的好事?”謝老爺摟着她,眯起眼問道。
“老爺,妾身……有喜了。”曾姨娘雙頰緋紅,低着頭輕聲說道。
意料之中的欣喜並沒有出現,她疑惑地看向謝老爺,只覺得他的臉色越發陰沉,覺得相當不解。
“有喜了,你有我的孩子了?”謝老爺伸手撫上她的小腹,陰測測地問道。
剛纔老大夫的話還在耳邊,如今曾姨娘就告訴她有喜了?
真是天大的笑話,簡直是直接在他臉上扇一巴掌!
曾姨娘心裡有些害怕,總覺得謝老爺的反應十分古怪:“老爺這是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適?”
“沒什麼,只是覺得太驚訝了。”謝老爺手臂收緊,曾姨娘的小臉被埋入他的胸膛,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聲音平平穩穩的,不像是發怒,曾姨娘這才笑了:“老爺這是高興壞了,是也不是?若果這是姑娘,便是謝府的千金了,以後少不得給謝府添一門好婆家。若是小子,也能繼承老爺的衣鉢了。”
繼承他的衣鉢,是繼承謝家的錢吧?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謝老爺原本以爲曾姨娘是個沒城府的年輕姑娘,如今倒是看走了眼。
爲了能得到謝家,不喜勾結外人,懷上了孩子!
一想到曾姨娘在哪個野男人的懷裡嬉笑,謝老爺就怒火中燒。
任何一個男人,都受不了這種事!
謝老爺一把推開了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老實說,孩子是怎麼來的?”
曾姨娘呆住了,難以置信道:“當然是老爺的孩子,妾身從未出過院子,這……老爺怎能污衊妾身?”
她完全想不明白,謝老爺居然懷疑自己爬牆?
是不是誰在謝老爺的耳邊嚼舌根,說了自己的不是?
會這樣做的人,除了謝夫人,又能有誰?
曾姨娘心裡忿恨,面上哀慼,滿臉淚光,哭喊道:“老爺,妾身冤枉啊。妾身對老爺滿腔情意,又如何會做對老爺不好的事?”
她瞅着四周,到底還是咬咬牙站起身,衝向了柱子:“若是老爺不信,妾也只好一死來證清白了!”
見曾姨娘如此烈性,謝老爺也是一驚,連忙抓住她,禁錮在懷裡,心裡也起了疑。
莫非曾姨娘肚子裡的,真是他的孩子?
老大夫也說,他是子嗣艱難,卻並非真的不可能再有孩子。
曾姨娘年輕,身子骨也是極好的,當初會納了他,謝老爺心裡也隱約想要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所以費心讓人給曾姨娘的身子骨調理了一番。
反觀柳紫芙身子單薄,生不出來倒是可能。
謝老爺越想越覺得是如此,畢竟曾姨娘進府後,確實從來沒出過院子。
身邊除了丫鬟婆子,也就只有他一個男人。
謝老爺心裡愧疚,只怕自己是真的冤枉了曾姨娘,摟着她道:“我也是耳根軟,聽着別人胡說八道,便聽了進來,還請娘子原諒爲夫。”
曾姨娘哭得梨花帶雨,粉拳不輕不重地落在他的胸膛:“老爺的話,實在傷了妾的心。若是妾敢做對不起老爺的事,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誰讓你發這樣的毒誓,聽着就叫人心疼。”謝老爺這回徹底信了,能發這樣的毒誓,曾姨娘必定是清白的。
他把人哄了哄,又叫人送來一盒子收拾,曾姨娘這才破涕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