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景昕一雙黑眸流露出幾分讚賞:“不錯,他們盼着這場祭禮失敗,自然不會輕易讓我如願,代替主持的人,必然要讓他們反對不得才行。”
說罷,他也沒透露究竟會選哪個人來取代主持。
只是謝燕娘看得出,阮景昕胸有成竹,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顯然有了應對之法。
不知爲何,即便他戴着面具,遮擋住半張臉,謝燕娘總能隱約猜出阮景昕的表情來。
阮景昕擺擺手道:“夜深了,謝姑娘回去好好歇着。今晚就讓碧兒陪着姑娘,暫時在這院子住一晚。”
原本的院子被封上,劉娘子下的毒沒那麼容易散去。
謝燕娘看着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白狼,咬着墊子,搖着尾巴,似是在催促着她。
她不由笑了笑,給阮景昕欠身行禮後,便跟着白狼走向隔壁的廂房。
自己得好好歇息纔是,不然哪有精力,明天大早的去看一場好戲?
白狼自顧自進了屋內,就把軟墊扔在地上,趴了一會覺得不舒服,又跳上了牀榻。
折騰了一天,謝燕娘也累了,看見它跑上來也不惱,往裡面挪了挪。
等白狼搖着尾巴趴下,她伸手撫了撫碧兒身上軟軟的毛,安心地閉上了眼。
謝燕娘又做夢了,自從回謝家之後,她已經很少再做夢了。
這次不同於以前看見的夢境,那個在陽光下即使髒兮兮也笑着的男人,如今錦衣加身,貴氣逼人。
即便仍舊看不見容貌,也能看出這個男人的地位已經不同往日了。
她想要動一動,渾身卻漸漸變得僵硬,又感覺很冷,忍不住蜷縮成一團,體內像是在灼燒一樣難受。
手腳無力地躺着,謝燕娘感覺到那男人拂過她身上的大掌透着涼意,動作比平日更加小心翼翼,甚至還有些顫抖。
她不明白爲何,想要瞪大眼看清楚,眼皮卻越來越沉。
“滴答”一聲,謝燕娘察覺到身上的溼意,從心底陡然涌起一陣濃濃的悲傷。
身體的疼痛漸漸消失,沒有變得更輕鬆,反而讓她視線模糊,手腳完全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謝燕娘曾經體會過一次。
纏綿病榻之際,她就是在這種感覺中,在驚慌、害怕和不甘中永遠閉上了雙眼。
謝燕娘自嘲一笑,自己當畜生的日子,這麼快就到頭了嗎?
她要離開了,所以這個男人忍不住傷心得落淚?
謝燕娘印象中,他是個流血也不流淚的男子漢。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所以他爲自己傷心了嗎?
謝燕娘想起自己在王府裡,臨死前身邊沒有一個人。
怠慢的婆子,跟自己離心的大丫鬟雪雁,籌謀着篡位大計的夫君正摟着別的新歡,王妃巴不得她死,更是不會請御醫過來吊着她的命。
正是寒冬,屋內冷冷清清,連一個火盆子都沒有。
自從她病了,王妃就以不能過了病氣給王爺爲由,將謝燕娘從四季溫暖的馨蘭苑搬到了王府角落的院子。
雖說收拾得乾淨整齊,面子上做得夠足,小事都讓婆子拿捏着。
謝燕娘起初還用銀子打點,只是日子長了,再多的銀子總有用完的時候。
如今王爺不再過來,沒了寵愛,底下人慣是見風使舵,對她更是怠慢至極。
如今大冷天,連個火盆也沒有,悽悽涼涼的,卻也足夠清淨。
謝燕娘便是在這清清靜靜中離開的,雖說有些冷,卻也去的舒服。
沒想到下輩子進了畜生道,死的時候有人陪在身邊不說,還爲了她而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