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暗笑,她今日過來,就是要當着這兩人的面,說這幾句話給肖氏聽,讓肖氏親眼瞧一瞧她們的反應,從而催生肖氏心中埋下的那顆種子,相信肖氏剛剛目睹過兩人的表情,事關自己寶貝女兒,愛女如命的肖氏再也不會全無顧忌地相信她們了吧?
上一世,肖氏就是太過依賴周府、信任周府,周家從她慕家明裡暗裡得到的錢財多不計數,鋪平了周大老爺的官路,後來因助沈靜玉有功,還恢復了周老太爺的侯位。
可週府回報她慕家的是什麼呢?
沈靜玉的話又在耳邊迴響,慕瑾然的慘狀歷歷在目,慕雲歌眸色變冷。
她今世重生,就要看着周家凋零寥落,貶爲她腳下的塵埃!
目的達成,慕雲歌藉口要去找兩個表姐玩,周老太太也樂得她不在旁邊,好變着法子跟肖氏要錢,當即讓丫鬟帶她去了後院。
周藝璇和周藝夢一看到慕雲歌,臉上立即堆起了欣喜的笑,一左一右拉着雲歌說話:“表妹,早上聽娘說你要來,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明明才分開幾天,就覺得格外想表妹,一定就是娘總說的投緣!”
“我也很想兩位表姐啊!”慕雲歌笑着說。
想她?想她的禮物吧!
果然,話不離三句,周藝璇就開口了:“哪次見到表妹,都打扮得格外明豔。今日表妹脖子上的雙生瓔珞,一定很貴重吧?”
慕雲歌摸了摸脖子,她今日的確特意打扮了一番,脖子上戴着的是爹爹不遠萬里從雲南給她帶回來的碧玉雙生瓔珞,如此通透的碧玉十分難得,這瓔珞上鑲嵌了大小不同的五塊碧玉,說價值連城也不爲過。
兩位表姐原是看上了這個。
“這個麼?”慕雲歌笑得格外明媚:“表姐真有眼光,這是爹爹上次去雲南玉舫,專門給我帶的,聽說花了不少銀錢。”
一番話,果然說得兩位表姐眼光灼灼,恨不得直接搶了去。
慕雲歌笑得更燦爛。
她擡手摸了摸頭上的翡翠步搖:“不過這個瓔珞也不算什麼,這個步搖就比它貴重得多,聽說是京都巧匠燕蘊親手做的,有錢也買不到。”
聞言,周藝璇和周藝夢的眼睛都直了,那赤裸裸的情緒,讓慕雲歌的心情大好。
羨慕嗎?嫉妒嗎?
可惜她們看重這些,而這些不過是她眼中的煙雲。也幸好這樣,不然她明天該用什麼藉口指使她們?
“姨父對錶妹真好!”周藝璇嘆息,那酸溜溜的語氣,讓慕雲歌直想笑。
慕雲歌微笑:“舅舅對你們也很好啊!”說着,她的臉上突然現出一股頹廢懊惱的形容:“哎呀,來得匆忙,雲歌忘記把給兩位表姐的禮物帶來了,那可是上次我爹給我帶來的首飾,雲歌都捨不得戴。只是想着跟兩位表姐投緣,兩位表姐又這樣美貌,想送給兩位姐姐的。瞧我這記性……”
周藝夢一聽,立即和周藝璇欣喜地對視了一眼。
慕之召每次給慕雲歌買的首飾都是價值千金,連慕雲歌都捨不得戴的,又是怎樣的珍品?
這機會可不能錯過!
周藝璇輕咳一聲,溫婉地說:“表妹也不必懊惱,明日慕府不是辦花會賞梅麼?我和藝夢也要去的,到時候再給我們,也不遲啊!”
慕雲歌低低地說:“可是娘說,明日讓我呆在房裡。”
“不要緊不要緊。”周藝夢連忙說:“我和姐姐到你房裡去陪你說話,你再給我們吧!”
這焦急,生怕雲歌反悔。
慕雲歌聽了,才展顏一笑:“說得是呢!那就這樣說定了,到時候你們可都要來啊!”
回到慕府,慕雲歌和肖氏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肖氏是因爲周大夫人答應明日幫雲歌作證,而慕雲歌則是因爲一切準備妥當,等着看明日的好戲。
一夜無話,第二天起來,雪比昨日更厚了一些,慕家梅園裡幾株沒開的珍惜梅花,也都開了,奼紫嫣紅一片,好不熱鬧。
慕雲歌早早起來梳妝,佩欣心靈手巧,將她那一頭烏髮結了典雅端莊的牡丹髻。因慕雲歌尚未及笄,特意留了一大段頭髮,結成小辮子散在肩頭。她又特意給慕雲歌挑了件嫣紅色羅裙,外罩同色系的輕紗。頭上只戴了一款羊脂玉雕成的牡丹花,大氣非凡。
慕家的花會是慕之召出門前就定下的,也不好更改,雖說男主人不在家有失禮數,好在肖氏當家已久,從中周旋,很快就井井有序。
慕家花會就放在後園,那邊有一片紅梅,映着假山蓮池。中間有以一拱形雕欄,正好劃作男賓客和女賓客之間的圍欄。女賓客都聚集在蓮池這邊,設了輕紗擋風,火盆擱在腳下,倒也暖和。
肖氏的本意是讓慕雲歌暫避流言,不要出來。可被慕雲歌一句“身正不怕影兒斜,躲着就是掩飾”說得啞口無言,只得讓她也來。
只是就是這樣,來往女客看着自家女兒的眼神,那其中的輕視還是讓肖氏的心裡一頓難受。
慕雲歌倒是不在乎這些,端莊有禮地一一見禮。
這一下子,那些夫人們本來看好戲的心,倒也迷惑起來。
這慕家小姐端莊有禮,不像是會做出那種事情的人呀!
想到昨天晚上聽到的有些傳聞,一心看好戲的各位夫人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帶着猜測互相咬耳朵:莫非,那傳聞的對象其實是搞錯了人?慕小姐若真是被冤枉的,徐家的婚到底退不退了呀?
不一會兒,周徐兩家結伴而來。
一下馬車,徐夫人就拉着慕雲歌的手,滿臉緊張地說:“雲歌啊,這外頭風言風語的,你怎不在屋子裡呆着?”
她這話說得巧,明着是擔心慕雲歌,實則是默認了那些傳言,讓慕雲歌在屋子裡暫避風頭。
幾個夫人臉上帶笑,眼中卻帶着蔑視,其中一個反問:“哦,這就是那位慕家小姐?”
“瞧夫人這話說得,”慕雲歌半嗔半喜地道:“我爹孃就我一個女兒,哪還有別位慕家小姐?”
那夫人立即說:“這麼說來,你真跟人私定終身了?”
一聽這話,肖氏的臉色立即冷了下來。
這夫人好不知禮數,在她慕府也敢放肆嚼舌根,詆譭主人家未出閣的女孩兒。
慕雲歌倒也不生氣,她記得這個女人,前世她名譽被毀,可說這位夫人功不可沒,憑着三寸不爛之舌屢次讓她在衆人面前擡不起頭來,才逐漸自卑內向,最後不得不遠避金陵。她記得,這位夫人的夫君,似乎是徐家老爺的同僚,一條繩子上的蚱蜢……
她低低一笑:“雲歌只定了一門親。”
那夫人一哽,頓時說不出話來。
周大夫人連忙打圓場:“就是就是,焦夫人說的什麼話,我家雲歌最是乖巧,平日裡很少出門,什麼人都不認識,怎可能跟人私定終身?肯定是有人嫉妒雲歌,才惡意中傷!”
那夫人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肖氏引着她們進園子,慕雲歌眼尖,瞧見跟着周氏的一個下人離開了人羣,飛快地朝着另一個方向去了。
慕雲歌又是一笑,刻意落下幾步,扭過頭對佩欣低聲吩咐了幾句,才含笑着追上了幾位夫人。
剛剛引導這幾位夫人落了座,又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車座上印着“陳”字。
慕雲歌心中一暖,匆匆告罪,迎了上去。
馬車上下來一個高挑的女孩,身量纖纖,身穿白色素羅裙,外罩緋紅色披風,看起來格外柔弱。侍女扶着她下來之後,她含着笑轉身,又從馬車上扶了個小男孩下來,正是前幾日見過的陳書文。慕雲歌身邊的慕瑾然歡呼一聲,已經迎了上來,兩個小夥伴快樂地牽着手,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慕雲歌眼中含淚,上前幾步握住女孩的手:“書晗。”
此人正是安伯侯府家的大小姐,陳書晗。
前世人情冷漠,唯一給過慕雲歌溫暖的,正是眼前這個柔弱的陳書晗。在她遭世人唾棄的時候,只有陳書晗一直陪在身邊,不離不棄。性子柔弱的她,總會在聽到別人說慕雲歌半句不是的時候站出來,反駁那些羞辱慕雲歌的人。後來,慕家慘遭鉅變,也只有陳書晗一人肯爲她從中奔走周旋……
再見到這個好友,她怎麼能不激動?
陳書晗也緊緊握住她的手,幾個月不見,她臉上卻愁眉不展,看着慕雲歌的眼神十分擔憂:“雲歌,我……我一回金陵,就聽說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言論,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脾氣溫和的她,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憤怒。
“不要說我了。”慕雲歌抱了抱她:“你放心,我總不會讓這些人如願的。”
陳書晗聽了這話,見她氣定神閒,顯然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才勉強鬆了口氣。
陳書晗是早產兒,小時候落水風寒之後,就帶着哮喘的毛病,作爲侯府的嫡系大小姐,又是家裡唯一的女兒,侯府上下無一不疼她、不寵她。陳書晗嬌生慣養,身子骨素來就不好,這種風雪天氣,更不能在外間久站。
慕雲歌帶着她往設有擋風板的庭廊下休息,期間專揀些趣事說給她聽,才終於哄得她展顏爲笑。
兩人呆得不多時,佩欣便回來,在慕雲歌耳邊耳語:“小姐,那人鬼鬼祟祟地進了後院,張媽媽她們看着他呢,要抓還是放?”
“看好他,等一會兒再好好唱出戲。”慕雲歌凝聲說。
佩欣應了,折身回去傳達她的意思。
她剛走,只見前方長廊下,周藝夢陪着徐夫人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一見到慕雲歌,她面色一喜,緊走幾步往她這邊來。
慕雲歌低下頭,抿嘴一笑。
要開始了,跟前世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