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少卿擠眉弄眼,毫不在意自己的話對慕家人而言,是何等的驚濤巨浪!
“當真?”慕之召情緒激動,直接就站了起來。
肖氏也一臉期待地盯着梅少卿,目光中的殷切之意,讓梅少卿神色頓斂,難得正經地點了點頭。
慕雲歌激動得一下子跳了起來,撲向站着的慕之召:“爹,娘!”
慕之召抱緊女兒,心口巨跳。慕家人八年的期盼啊!八年!今日終於得梅少卿一句承諾,怎能不喜,怎能不興奮?
慕雲歌是真的高興,前世慕家只有慕瑾然一個男丁,難免總遭人算計,以爲只要絕了瑾然,就斷了慕家的世世代代。可今世不同了,如果慕家還能再有其他孩子,那瑾然的性命就多一重保障,而如果其他孩子也是孃親所出,她多兄弟姐妹自然歡喜,娘在慕家的地位也勢必更重要,她樂見其成。
改變今生慕家的命運,就從慕家的子嗣開始!
想到這些,慕雲歌不禁對宣佈這個消息的梅少卿也感激起來,扭頭對他綻開從未有過的歡喜笑顏:“謝謝你!”
她本就長得極美,這一笑不說傾國也要傾城,梅少卿頓時愣在當場,作聲不得。
直到慕雲歌送他出府,梅少卿都處於夢遊狀態,等到踏出慕家,他才一下子回神,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對了,慕……雲歌師妹,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不能。”他的窘樣逗得佩欣暗暗發笑,打斷了他。
梅少卿立馬鬧了個大紅臉,僵在原地,眼巴巴地看向慕雲歌,看起來要多無辜有多無辜,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慕雲歌擡眼制止佩欣,對他微微一笑:“你想找我要你上次嘗過的藥?”
她拐着彎子取笑梅少卿上次上她的當吃了瀉藥,一代名醫竟被折磨得人形全無,委實丟臉。梅少卿越發覺得沒臉見人,她越笑得笑顏如花,自己越是難堪,不由又是怒又是氣:“什麼嘗藥,我又不打算做神農!好了,別笑了,你給還是不給!”
“給你可以。”慕雲歌笑容驀然一收:“不過我慕雲歌的東西向來不給無用之人,你想要就要拿東西來換。”
梅少卿一愣,一直都是他要人拿東西,沒想到今日風水輪流轉,竟輪到他被人要挾了。
好半晌,他才噗嗤笑出聲來:“你想要什麼?”
慕雲歌歪着腦袋,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我想要什麼,這個問題問得好。我要的你給不了,你能給的我多半也不稀罕。”
“這樣吧。”梅少卿見她沉思,模樣甚是可愛,不由想逗她玩:“我以身相許?”
話音一落,他心中正暗自惱恨自己怎會提這種無厘頭的主意,就見慕雲歌皺着眉頭,撇着嘴圍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搖了搖頭:“我不要你。”
這下換梅少卿疑惑了:“爲什麼?”
“我爲什麼要你?”慕雲歌笑起來:“你倒是給我個理由。”
梅少卿湊過來,正兒八經地說:“第一,我醫術不錯,隨時隨地都能殺人救人;第二,我雖不是什麼世家公子哥,可好歹也是名震八方,多少世家公子還欠着我人情呢;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長得好看!”
佩欣繃不住,捂着嘴巴吃吃笑了起來。
梅少卿彷彿受到鼓勵,湊得更近:“你看,你的丫頭也覺得我長得好看呢!這樣好看的人娶回家,就算沒什麼用,養眼也是可以的吧?”
慕雲歌退後一些,搖了搖頭:“我更習慣用阿貓阿狗來養眼!”
“汪汪——”怎知話音剛落,梅少卿就苦着臉學了兩聲狗叫!
佩欣簡直要笑倒在地,扶着佩英抖個不停;佩英也忍俊不禁,抿着的嘴角一直抽動。慕雲歌也好不容易忍住笑,冷着臉說:“算了,怎麼說你也是我師兄,這藥就送你好了。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好師妹!”梅少卿跳起來,奔着她而去,伸手要抱。
慕雲歌側走一步躲開:“跟我來。”
四人一前一後去往聽風築,到了院子門口,慕雲歌讓梅少卿在門口等着,自己進去取藥,不一會兒出來,將白色小瓶遞給梅少卿:“這東西煉製不易,省着點。”
梅少卿見她一出手就給這麼一瓶,顯然是自己所有存貨,他本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也絕對不是小人,當即伸手到懷裡一摸,摸出個小東西,直接就給了慕雲歌:“師妹出手大方,做師兄的怎能落後?第一次見面,這是師兄給你的見面禮。”
慕雲歌接過來,卻是一塊小小的石塊,打磨光滑,非石非玉,看不出是什麼材料做的,上面雕刻着張牙舞爪的龍紋。
“這是什麼?”慕雲歌只覺得入手頗爲沉重,疑惑地問。
梅少卿笑道:“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物什,師兄前段時間在皇城跟人打賭贏回來的,據說這東西在手,大魏皇宮任你出入,無人能治你罪。”
這便是……免死金牌?
慕雲歌心中一震,直覺地要將這石頭塞給梅少卿:“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梅少卿握着那瓶子哈哈一笑,腳下稍稍用力,登上了聽風築的樓牆,瞬間消失在黑夜裡,只留下漸漸降低的餘音:“我梅少卿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聽風築裡,慕雲歌把玩着手裡的免死金牌,心中簡直不能置信。
大魏建國之初,征伐四起,魏高祖御駕親征,在百里雪山裡力破強敵,卻被敵方用滾石圍困在山壑之中。衆將士絕望之際,魏高祖拔劍而起,對着當頭大石奮力砍下。那石頭頓時一分爲二,其中反光流彩,竟是說不出名的美麗。衆將士頓受鼓舞,在魏高祖帶領下奮力突圍,直殺得敵軍丟盔棄甲。班師回朝之日,那一分爲二的巨石也被帶回,魏高祖命能工巧匠採出其中玉石,精心雕琢成三塊玉佩。高祖因此石免死,便命爲免死金牌,分封給功勳卓越的三位大將。
如今幾百年過去,魏國幾經戰亂,這三塊玉牌也不知所蹤。有傳言說其中一塊在本朝第一大族裴家,一塊在趙家,還有最後一塊卻是真正毫無音訊。
此刻……它竟到了自己手裡!
慕雲歌握着這玉牌,熱淚盈眶:有了它,雖不能保慕家繁榮昌盛,可再也不會重蹈前世覆轍,落得個滿門抄斬了!
她讓佩欣將這東西仔細保管起來,慢慢平復了自己的情緒,頭腦冷靜下來,又忽然想起晚上的事情來。
“佩英,你覺得雅馨氣絕之前,想說的是什麼?”慕雲歌襯着額頭,她實在想不明白,那個三字是什麼意思。
人名?稱呼?排行?
不得而知,但至關重要!
佩英沉思了一會兒,說:“小姐說,那毒藥叫胭脂紅,只有大魏皇室纔有,那麼那個三字……應該是……三皇子。”
“可是,本朝唯一一個王爺淮南王,他膝下也有三子,三世子魏雲逸,平日裡也被大家戲稱爲三公子。”慕雲歌微微搖頭,嘆了口氣:“說是三皇子情有可原,說是三公子也未嘗不可。”
“要是雅馨能多說兩個字,就好了。”佩欣感嘆地說:“這樣我們就不用猜來猜去了。”
“不是她不說,是有人不想讓她說。”慕雲歌輕輕敲着桌面,“這個不想讓她說的人,必定就是這個三的奴僕。”
她的手豁然一收,擡頭看向佩英:“佩英,給我找人監視喬姨娘。佩欣,你去給我打聽清楚,喬姨娘院子裡的作息都是怎麼一回事,明天中午之前,我要對這些瞭如指掌。”
兩個丫頭雖滿臉疑惑,都答應下來。伺候了慕雲歌洗漱,才退出去休息。
慕雲歌心中有事,睡得不踏實,第二日早起看了會兒書,又將唐臨沂所教的步子練習了半個多時辰,終於等來了佩欣。
佩欣一進來,就悄聲將自己打聽到的說給慕雲歌聽。
慕雲歌聽罷,略一沉吟,就吩咐道:“今日傍晚,我會讓娘主持一次家宴,到時候喬姨娘出來,你找個可靠伶俐的人混進她的院子裡,去把她屋子裡的每個角落給我仔仔細細搜一遍,遇到任何藥物,都分作小包,給我帶來。”
佩欣應了,卻不急着出去,臉上有些異樣的暈紅,躬身道:“小姐,奴婢剛纔從西門經過,見到了喬公子。”
“人呢?”喬鳳起無事不登三寶殿,大早上來慕家定然有話要說,慕雲歌沒注意到佩欣的不同尋常,立即追問。
佩欣笑道:“奴婢也知道怠慢不得喬公子,所以就做主開了西門,將喬公子迎進了慕家,此刻人應該還在咱們小院的主廳等着小姐。”
主僕兩人一同出門,慕雲歌折身往聽風築,佩欣則去辦慕雲歌交代的事情。
慕雲歌踏進主廳,喬鳳起果然在。他穿了身素色長袍,乾淨整齊,跟一個月前落魄憔悴的模樣大爲不同,雖低調內斂,眼中卻光華畢露,意氣風發——他孃親如今已好得差不多,只需細細調養幾個月,便能如常人一般,少了這個巨大的思想壓力,他總算多了些年輕人的活力。
“小姐,喬某此間事了,今日是來辭行的。”喬鳳起見她進來,收回一直看着她身後的視線,站起來低聲說:“喬某已決定聽從小姐建議,去京城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