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晗現在如何了?”慕雲歌暗暗打定主意,明天回書院,定要趙雅容好看。
陸令萱嘆氣:“她已脫離了危險,陳家接她回去休息了。書晗那病總這麼吊着,遲早要了她的命。這次幸好我發現得早,要是沒人跟在身邊,後果不堪設想……”
慕雲歌亦點頭,陳書晗的病是個禍害,她定要想辦法治好書晗,免得給有心人可趁之機!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慕雲歌見陸令萱滿眼焦灼,知她掛心母親,便道:“走吧,我隨你去陸家,看看陸夫人的病情。”
“可是你的手……”陸令萱有些遲疑,她的本意是來看看慕雲歌,等雲歌傷好再去,並非催着慕雲歌即刻就走。
慕雲歌洗淨手上的膏藥,驚見手上的傷已基本結痂,留下淡淡的粉紅色。她吃了一驚,梅少卿弄出來的這什麼合元玉露膏竟有這等奇效,難怪魏時念念不忘。慕雲歌打定主意,等下次見到梅少卿,定管他多要一些,以防萬一!
她微微一笑,將洗淨的手伸給陸令萱看:“已經沒事了,你看。”
陸令萱早上見過她手上猙獰的傷口,眼見不過一下午已癒合到這等地步,不由驚奇。她以爲是慕雲歌自己醫治的,對慕雲歌便多了三分信心。
慕雲歌在妝臺抽屜中拿了個白瓷瓶,放在自己的袖袋中。她本想拎藥箱,轉念一想,便將那套銀針用絲綢裹了,放在腰間,隨着陸令萱去往陸府。
不一會兒,馬車在陸府門前停了下來,陸令萱先下來,便親自扶着她下車。慕雲歌推開她的手,對她擺了擺手,輕輕跳下車,穩穩落地以後,才道:“令萱,我們是朋友吧?既是朋友,你就別這樣客氣。”
自陸令萱蒙難,昔日的朋友個個都趕着來作踐她,想不到的這個她以前以爲低賤的商女,非但不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炭……
陸令萱一愣,心中感動,忙扭頭抹掉眼底的盈熱,帶着她進府。
兩人一進門,迎面便撞上個滿頭珠翠的盛裝婦人,這婦人帶着四個丫頭正要出門,忽見陸令萱回來,身後還跟着女孩,當即頓住腳步冷冷掃視慕雲歌。
慕雲歌回家之後換了常服,一身素淺淡綠,頭上也只簪了根釵子,手上一對玉鐲倒是不凡,卻藏在袖中看不出來。
那婦人沒什麼見識,看不出慕雲歌雖穿着樸素,衣服料子倒是貴重,剪裁也精緻,頭上那根簪子更是極品東陵玉,只當慕雲歌是陸令萱新買的丫頭。見她美貌,心中更是存了幾分敵意,扯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大小姐。大小姐,陸家要養着這一大家子已經不容易,誰準你多買丫頭的?”
慕雲歌倒不生氣,悠悠站着,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陸令萱柳眉倒豎,怒喝道:“殷姨娘,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慕小姐是我請來的貴客,少拿你那張臭嘴給她添堵!”
她拉着慕雲歌就走,走了兩步,又回身哼了一聲:“還有,陸家養不養得起丫頭,還輪不到你一個姨娘說話。別以爲爹擡你做了平妻,又讓你暫代管家,你就真是陸夫人了。我娘還沒死,我就是陸府的嫡女,在我跟前,你不過就是個下賤的奴婢!”
一番話,直氣得殷姨娘臉色發白,抖着手僵在那裡。
慕雲歌經過她身邊,只聽殷姨娘低哼:“哼,真是那個賤人養的種,一樣的討人厭。嫡女?等我弄死了她,你連個丫頭都不如!”
她發泄完,忽見慕雲歌正眼也不眨地瞧着她,心頭更氣,叉腰狠狠瞪了慕雲歌幾眼:“看什麼看,一點家教都沒有。隨便帶個人就說是什麼小姐,當我好糊弄啊!陸家豈是你說讓誰進就讓誰進的,沒我的允許,今兒誰也別想進來。來人,給我攆了出去!”
“誰敢!”陸令萱也來了氣,大步上前來,冷冷地掃視衆人:“不怕死的,就上前一步試試!”
陸令萱是陸府嫡女,且是陸府唯一的女兒,是陸老爺的心頭肉,如今雖不如以前那般囂張跋扈,可積威日久,誰也不敢輕易得罪她。
下人們面面相覷,都不敢上前來攆人。
氣氛僵持,殷姨娘下不來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身後的丫頭見慕雲歌遭此刁難,眉目淡然面不改色,不由多看了兩眼。這一瞧,立即就認出了她,連忙扯着殷姨娘的衣袖低聲說:“主子,這位姑娘是金陵第一富商慕之召的愛女,跟小姐同在碧凌書院讀書的!”
殷姨娘丟了大臉,心有不甘,只得小聲嘀咕:“哪有小姐穿得這麼素淨的……”
見陸令萱發怒,氣勢不減,殷姨娘怒氣平復了些,又打起了退堂鼓。
說實話,真鬧大了事情,讓老爺知道了,只怕自己吃不消。好不容易纔哄着老爺擡自己做了平妻,沒來由地跟陸令萱硬碰硬,她也討不來好。
這種虧本的買賣她可不幹!
想到這裡,殷姨娘連忙給自己的丫頭打眼色。那丫頭會意,連忙上前假意勸說:“側夫人,您消消氣,王夫人在戲院已等了許久,去晚了多失禮呀。咱們快走吧。”
殷姨娘鬆了一口氣,哼了一聲,這才帶着丫頭走遠。
陸令萱氣得雙眼發紅,一言不發地帶着慕雲歌轉過庭廊,往主院去。
慕雲歌心內微微發苦,她想不到陸令萱如今的處境竟已艱難至此,那個殷姨娘當着她的面就敢對陸令萱發難,背地裡還不知給陸令萱使了多少絆子。想陸令萱一個心高氣傲的大小姐,淪落到這等地步,箇中委屈只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思及此,她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陸令萱的手掌。
陸令萱勉強笑道:“她人就是這樣,只是爭對我,跟你沒關係,雲歌你別放在心上。”
“嗯。”慕雲歌替她難過,別故意不提這樁:“咱們快走吧,去晚了,只怕陸夫人久等。”
提到陸夫人,陸令萱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些,她扭頭對身後的丫頭寶玲道:“娘最近愛吃些素粥,你去廚房裡做些端過來。”
寶玲應了,折身往不同的方向去。
陸令萱領着慕雲歌進了主院,陸夫人聽到動靜,在裡屋有氣無力地問:“是萱兒回來了?”
“娘,是我。”陸令萱一邊答應着,一邊領着慕雲歌往裡屋去。
陸夫人今年三十二歲,因臥病在牀的時間久了,整個人顯得格外蒼老,擡起的手腕隱隱見骨,消瘦非常。慕雲歌見過了禮,她虛弱地拉着慕雲歌坐在牀前的凳子上,微微笑道:“萱兒,你有個這麼漂亮的好朋友,怎麼從不帶來給我瞧瞧?”
陸令萱按下心頭的苦澀,端了杯熱茶給陸夫人,才道:“娘,你怎麼忘了?上次請來梅公子給你瞧病,雲歌也是跟着一起來的呀!”
“是我病糊塗了。”陸夫人聞言,眉目黯淡下來:“我的身體若是爭氣,也不會……”
陸令萱見她落淚,心緒起伏,忍不住連連咳嗽,趕緊將手中的熱茶放下,輕撫她的背脊給她順氣。
慕雲歌握住她的手,一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細細把脈。
陸令萱見她診脈,眼中漫出淚來,只盼着她點一點頭,說句“有救”。
陸夫人眼中露出驚詫之色,疑惑地看向陸令萱。
陸令萱附在她耳邊,小聲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陸夫人越聽越膽寒,身子顫抖,好半天才道:“你爹……他竟如此無情,縱容殷姨娘來謀害我的性命!”
“陸夫人,你別激動,你如今的身體經不起半點折騰。”慕雲歌收了手,面容凝重:“你並非是病了,而是中了一種慢性毒。這毒是由夾竹桃的汁液、曼陀羅混合了少量的斷腸草提煉成的,通過飲食日積月累的在你的身體裡沉澱,如今已深入骨髓。”
“這毒能解嗎?”陸令萱一聽,心神大亂。
慕雲歌不說話,對陸令萱道:“上次梅少卿給你開的藥方,還有你抓來的藥,都給我瞧瞧。”
陸令萱依言從抽屜中將藥方取了出來,遞給慕雲歌,又這身去偏房裡,很快將抓來的藥和熬藥剩下的藥渣都交給慕雲歌。
慕雲歌看罷方子,將藥方擱在手邊,又將沒有熬過的藥一一驗過,最後才皺着眉頭看熬藥的藥渣。
看完之後,她才道:“梅少卿也知道陸夫人是中了毒,他給的藥都是解毒的,又格外叮囑了你熬藥的方法,便是爲了防範別人在藥中做手腳。可是,你抓來的藥沒有問題,熬過的藥中卻還是滲進了毒,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我熬藥之時,一步都沒離開過爐火。”陸令萱連忙說:“會不會是藥罐子出了問題?”
她說着,將藥罐子遞給慕雲歌。
慕雲歌細細查看,緩緩搖頭。她一擡頭,忽見偏房前有口水井,心中起疑,便問陸令萱:“你熬藥的水是井水?”
陸令萱點頭,沉下眉頭,奔出去打了些井水端給慕雲歌。慕雲歌聞了聞井水,果然有股淡淡腥味,輕輕抿了一口,便道:“這水裡被人下了毒,定是將那些毒藥包成一包,扔進了井裡。夫人日日飲用這水,難怪久久不愈。”
她沉思片刻,將袖袋中的白瓷瓶拿了出來,倒了顆乳白色的藥丸喂到陸夫人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