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眸看了看肖氏房中微微的燭光,不禁嘆了口氣。
讓慕瑾然學武是她今天下午才動的心思。
她在書院外看到陳書文和林明同,突然想起前世發生的一件大事。她記得自己嫁給魏善至的第一年,魏國跟北方鄰國燕國爆發了第一次戰爭,陳書文的大哥奉命出征,在戰場上是立了戰功,才讓安伯侯府蒸蒸日上;而林明同這個此刻毫不起眼的少年郎,將來卻是戰場上的明珠,弱冠之齡就在軍中出謀劃策,很得素有“戰神”封號的五皇子魏時的器重……
慕瑾然跟他們交好,陳書文有勇,林明同有謀,對瑾然都是益友。
聽說前世慕家落難,這兩人也曾經從中爲慕瑾然周旋,她很是感激。讓慕瑾然學武,除了將來自保,也是讓他多一些跟這兩個小夥伴深交的意思在裡頭。
若她慕家根基穩固,那些想害她們的人,要想下手就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了!
只是……別院賞梅?
慕雲歌心內冷笑,該來的還是來了,只是方式有了些改變而已。
她看了看天色,今生,她一定好好地、賞一賞這周家的梅花!
第二日一早起來,果然周家已經來人接慕雲歌。
慕雲歌妝扮完畢,不意外看到等候在大廳的周大夫人和周家二小姐周藝夢。
一見到慕雲歌出來,周大夫人立即親熱地拉着雲歌的手,笑眯眯地說:“瞧瞧雲歌,一日可比一日標緻,哪像我家藝夢,老大不小了,還整天瘋瘋癲癲地不像話!”
周藝夢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
她掃了一眼慕雲歌的臉,瞧見她未施粉黛也精緻絕倫的面容心中就不舒服,再看雲歌頭上那根漢白玉嵌了明珠做成的步搖,手上通體瑩白的上好玉鐲子,心中的妒忌不斷上冒,礙於娘先前的吩咐,不得不裝出一副笑臉來:“雲歌妹妹,聽說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別院玩,我和大姐都老高興了,等不及到別院,就先跑來見你了!”
慕雲歌低下頭,掩飾掉眼中的蔑視。
她一進來,周藝夢的眼睛直盯着自己頭上的明珠看,貪婪之色都懶得掩藏。
也難怪周藝夢這般,前世的她單純愚蠢,娘每次帶她去周府,這些個表姐妹都圍着她團團轉,不住口地誇她的衣衫首飾。她每次不好意思,就算心中不情願,看到她們一臉渴求的樣子,也會忍痛割愛送給她們。
本以爲是至親姐妹,誰能想到,背後捅自己刀子的人也有她們一份子?
她可是記得,前世徐家退了她的婚,不久就娶了周家大房裡的大小姐周藝璇的!
一個兩個都是狼,吃人不吐骨頭,就當她慕雲歌好拿捏不成?
再擡頭,慕雲歌笑顏如花地拉住了周藝夢的手,歡喜地說:“我也正想着夢姐姐呢,沒想到夢姐姐親自來接我!”
周大夫人見此,立即給周藝夢使了個眼色。
周藝夢也會意地點頭,親熱地拉着雲歌出門。
肖氏送她們出門,剛到門口,又一個濃重打扮的夫人迎了過來。
這人稍胖,圓臉大眼,倒也生得不錯,只是保養得不如肖氏,看起來反而要大幾歲。
她一見到肖氏,連忙從馬車旁邊走過來。
周大夫人見狀,立即親熱地跟肖氏陪着笑臉:“婉兒,昨日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那甘夫人蠢笨,斷章取義,將徐家的意思曲解了。這徐夫人聽說今日我要接雲歌去別院玩,也特意跟着登門,跟慕家陪個不是。你看……”
慕雲歌挽着周藝夢,不等肖氏說話,就回眸半真半假的笑道:“舅娘也真是,既帶了徐夫人來,怎好讓人在門口等着,早該告訴我娘,迎了人進去。幸好徐夫人只是空手而來,要是學什麼古人負荊請罪,這大冷天的,豈不是白白受了累?”
一席話,愣是將徐夫人和周大夫人說得臉皮訕訕。
肖氏心中更是存了疑惑,徐夫人若是來登門謝罪,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挑今日來?說是賠禮,卻一不投帖子,二不見禮物,算哪門子賠不是呢?
還有……
肖氏眼光掃過周大夫人,她既然早就知道徐夫人在門口等着,爲何剛剛在屋中時一點口風都不露?這徐夫人不知在這裡等了多久,又讓多少人看了去,免不得要說她慕家恃寵而驕、怠慢親家?
“徐夫人既要來,也該讓人通報一聲,我也早作準備。”肖氏心中一思量,面色就冷了幾分:“真是不巧,我家老爺出門做生意兩月有餘,還不曾歸家。雲歌正要跟着她舅娘去別院賞梅,我不知親家要來,先約了慕家莊子上的管事們談事,招待不週呢!”
慕雲歌見了肖氏的態度,也就不再插話。
她要在善良的娘心裡插上一根苗子,一點點用這些人的醜陋來澆灌,等這苗子發芽長大之時,也正是娘看清這些僞善的親人醜陋面孔的時候!
徐夫人臉上露出一絲紅暈,尷尬地笑了笑:“既然今日不便,那我哪天投了名帖再來拜訪親家。”她說完,轉頭和藹地看着慕雲歌:“我與雲歌多日不見,也想與她多說些話。這孩子我一見着就喜歡,不如我與你們同去?”
“孩子們有孩子們要說的話,我一個人也是無聊,正好徐夫人與我做個伴吧?”不等肖氏說話,周大夫人立即就應承了下來。
慕雲歌看戲一般只作不見。
她心知肚明着呢!
周家的別院在郊外,依山而建,饒水而修,別院中的紅梅正是花苞滿枝,低矮地勢處已經開放,因種類多,倒是別有一番風味,算如今周家能拿得出手的唯一一樣東西。
一路上,周藝夢纏着慕雲歌,從她頭上的美玉誇到手腕上的玉鐲子,從玉鐲子誇到腰帶上的明珠,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慕雲歌不甚其煩,將手中的鐲子退下給她扣在腕上,她才一臉笑顏地閉了嘴。
慕雲歌心中卻是冷笑連連。
這鐲子也不過是她家中首飾裡二流的貨色,虧得周藝夢這般眼饞。也罷,給了她圖個清靜,日後總有討回來的時候!
到了別院,周藝夢先下了馬車,站在車外等着慕雲歌。
得了鐲子,她更熱情了些,等慕雲歌要下來時,還囑咐慕雲歌小心雪滑。
慕雲歌笑着說:“表姐小看我,我哪有那般較弱。”她顯擺一般地推開佩欣攙扶的手,嬌笑着說:“表姐看,我不用人扶着也能自己下來。”
她果真輕輕一躍,獨自下了馬車。
不想立足不穩,重心滑了些,只得險險地扶住了周藝夢,大半個身子都靠在她身上,纔沒有狼狽摔倒。
等慕雲歌重新站直身體,佩欣連忙扶着她數落:“小姐,還是奴婢扶着你吧,週二小姐說得對,雪地溼滑,容易摔倒!”
那邊,徐夫人和周大夫人已經下了馬車,兩人攜着手當先進了別院。
兩人揹着雲歌,雲歌沒有看到,那周大夫人看到斜倚在門邊的一個人影時,同徐夫人會意地使了一眼色,臉上都露出了狡詐的笑容。
周藝夢緊隨其後,也拉着慕雲歌進別院。
剛進了別院不久,經過一處偏殿時,不知怎麼的,斜裡突然走過來一個男人,看也不看路地徑直撞到了慕雲歌。慕雲歌只覺得肩膀微痛,腰間一輕,已跟這人錯身而過。
佩欣護着慕雲歌,仔細檢查她有無受傷,才跳出來指責:“喂,你這人怎麼走路的,撞到我家小姐了!”
“這人是表姐家別院的嗎?”慕雲歌揉着肩膀,似笑非笑地問。
周藝夢搖了搖頭:“看着面生,可能是哪家的小廝,前來別院買些梅花吧。這莊子裡的墨梅獨一無二,聽管事的說,挺受有些雅人的喜歡。”
慕雲歌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到了別院花廳,徐夫人已經不見了影子,說是走了這半天,冷水吹得頭風病發作,去廂房裡稍作歇息。
只周大夫人和先到了的周大小姐周藝璇在等着慕雲歌,等慕雲歌稍坐片刻,周大夫人就說:“這別院的莊子與周家祠堂相連,既然都來了,總不能不給祖宗們上上香。如今藝璇和藝夢都上了族譜,可不能怠慢了。雲歌,這府裡沒有外人,我也跟丫鬟僕役們都吩咐過了,你到處先看看,藝璇和藝夢上上香,很快就回來陪你!”
“雲歌知道,舅娘和表姐們放心去就是啦!”慕雲歌低下頭乖巧地點頭。
果然,跟前世一模一樣。
把人帶到這裡,然後藉口走開,再然後……
慕雲歌眼中眸色一閃,等周家三人走開,她低聲叫佩欣過來:“剛剛那人的面孔你還記得吧?”
“佩欣記得!”佩欣連連點頭。
剛剛那人好生無禮,撞到了人不僅沒一句道歉,還頭也不回地走了。她正火大着呢!
慕雲歌嘴角帶了三分譏誚地笑:“他還走不遠,你去追上他,這般說……”
佩欣的眼中有不解,卻越發的明亮,連連點頭,拔腿就跑了出去。
不久,佩欣回來,小臉通紅地點了點頭,略微有些氣喘:“小姐,追上了,你交代的事情也辦好了。”她頓了頓,有些疑惑地說:“小姐,奴婢剛剛看到,那個漢子手上拿着的東西,好像是……”
慕雲歌做了個噓聲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