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半個時辰, 蕭致遠給蕭瑟瑟吃了乾糧,遞了清水,圍着她走着, 擔心的看着蕭瑟瑟的小腹。
蕭瑟瑟期初很痛苦, 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 小腹的絞痛慢慢淡了。
她堅強的孩兒熬過了這一關。
意識到這點, 蕭瑟瑟蒼白的臉上, 勾勒起動容的笑,讓這張臉上又多出點血色。
她小心的把蟲笛上的血抹乾淨,置回了蟲笛, 對蕭致遠說:“半個時辰了,致遠, 你喊人吧, 我使不上力氣了。”
“好的, 姐姐,你好好休息就行, 別再花費力氣了。”蕭致遠說罷,朝着剛纔偵測到的他們滾下的那塊山崗,放聲喊道:“逸凡兄!山宗大哥!龐苓姐姐!隱王殿下!”
他不斷的喊,喊了好多遍,嗓子都啞了, 卻也不見山宗他們人。
這讓蕭致遠心裡沒底了, “姐姐, 他們會不會是被射死了……”
蕭瑟瑟臉色一黑。
蕭致遠忙說:“可是他們沒有迴應我, 或者……是不是找去別處了, 離我們反而更遠……不行,我得去看看。姐姐, 我順着山坡爬上去,你在這裡等我。”
“致遠!”
蕭瑟瑟想要阻止,但是蕭致遠已經跑出去了。
他是真的害怕,尤其是害怕姐姐會帶着肚子裡的孩子死在這裡。他想要讓姐姐再見到姐夫!
突然間,奔跑中的蕭致遠,被什麼東西絆倒了。
他爬起身,揉着摔痛的膝蓋,低頭想看看是什麼東西。
這一看可好,足足把蕭致遠嚇得連魂魄都快飛出去。
“蛇!蛇!”
還是條鮮綠鮮綠的竹葉青。
天知道他最怕的就是蛇,尤其是鮮豔的,只因小時候曾被一隻鮮豔的花蛇咬過,當時都吐血了,好不容易給救回來,讓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太醫都跟脫了層皮一樣。
眼下見着竹葉青昂起腦袋,吐着蛇杏子,蕭致遠怕的後退。不想腳後跟又碰到什麼東西,回頭一看,天!又是條鮮豔的蛇!
嚇得蕭致遠踉蹌了好幾步,“蛇!蛇!”
“致遠!”蕭瑟瑟撐着身子,爬了起來,只看見蕭致遠左蹦右跳,驚慌失措。
她朝着蕭致遠快步走去,緊接着發現,自己的周圍也出現了蛇。
竹葉青、五步、赤練……很多的蛇,還全都是三角腦袋的毒蛇!
“致遠!”蕭瑟瑟趕到了蕭致遠的身邊,拉住了他。
而這會兒,倆人的周圍,已經出現了成百上千的毒蛇,將他們圍住了。
蕭致遠不禁哆嗦起來,“姐姐,我怕……”這大片鮮豔的顏色、冰冷的氣息,比山洞裡的食人蟲還要可怕。
蕭瑟瑟也不知道,明明剛纔還沒有蛇的,爲什麼短短的時間內,冒出這麼多的毒蛇?
下意識的握緊了蟲笛,指下粗糙的觸感,磨痛了蕭瑟瑟紅腫帶傷的指尖,也提醒了她一件事。
她猜想,這些蛇的出現,會不會跟自己的蠱術一樣,是被人召過來的?
事實證明,蕭瑟瑟的猜測是對的。
在一座高高豎起的大石上,站着一個年輕女子,穿着樓蘭國的服飾,戴着華麗的西域頭冠,可五官相貌卻又分明是漢人。
她的身邊爬着許多的蛇,有些還在沿着大石往下爬,加入到羣蛇的隊伍裡,大片鮮豔的毒物朝着蕭瑟瑟和蕭致遠逼過來。
“你是誰?”蕭瑟瑟鼓足氣勢,厲聲道:“我姐弟二人誤入山林,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用這些毒物來逼我們?”
那女子面目冷的像是冬日河上的冰,偏又帶着一分嫵媚,媚的有毒。
“堯國人……”她講話的聲音,更是冷到了蕭瑟瑟的心底,“我夫君征戰堯國,本該是無往不利,卻突然被調回朝……和親?哼,用一個和親,就想抵消我夫君麾下戰死的將士們麼……堯國人,遇上我,只能怪你們運氣不好。”
蕭致遠被嚇得連嘴脣都白了。
而蕭瑟瑟吃驚道:“先前侵略我大堯邊關的,是號稱‘北魏之狼’的蒼氏少將軍……你是他夫人?”
“是啊,我心情不好,看見堯國人就想讓它死……”女子冷冷一笑:“我的寶貝們也很想吃人,你們不要反抗,這樣能死的痛快一點。”
蕭致遠驚慌的喊道:“別、別過來!你怎麼可以縱容毒蛇咬人啊!我姐姐她還懷着孩子呢!”
女子冷笑。
“你……你還是不是人!”
女子仍是不言。
“你……啊!別過來,都別過來!姐姐,怎麼辦啊。”
“致遠,別慌……”蕭瑟瑟也已經沒法維持聲音的平穩了。
她拿下蟲笛,立刻吹了起來,周圍的爬蟲感受到她的召喚,紛紛爬了過來,朝着蛇羣發動起攻擊。
整個場面頓時變得更加花花綠綠,每一條鮮豔的毒蛇身上,都爬上了很多的毒蟲。毒蟲要蛇,蛇打滾咬蟲,飛速爬行。
而這一幕看在那冰冷女子的眼中,眸光微動,沉了沉,冷道:“還沒成型的蠱術啊……螳臂當車。”
她說的沒錯,蕭瑟瑟知道的,就如辣手毒醫應長安也說過,她所修習的蠱術根本算不得真正的蠱術。真正的蠱術,威力要比她的大上許多倍。
眼看着毒蛇仍在逼近,姐弟倆進退維谷。而蕭瑟瑟的體力,再度被耗盡在這曲《萬蠱隨行》中。
猛地知覺瞬失,蟲笛從手中脫落,蕭瑟瑟無力的跌倒在地,看着蟲笛滾了出去,她卻連去夠的力氣都沒有了。
“螳臂當車……”那女子冷冷笑着,然而,當她看見另外一個從蕭瑟瑟身上掉下的東西時,臉色瞬間僵了下。
“停!”她一揮手,羣蛇停止了圍攻。
此刻毒蟲們已經散了,女子從石頭上走下來。羣蛇讓出一條路,她沿着路,迅速的走向蕭瑟瑟。
蕭致遠見狀,想也不想的就攔在了蕭瑟瑟的跟前,“你要做什麼!別靠近我姐姐!”
女子卻看向掉落在蕭瑟瑟腳邊的一支白色簪子。
“誰給你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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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瑟一怔,喃喃:“我大堯的潯陽王妃……”
“是她?對,她嫁給堯國人了,還跟我夫君作對呢。”女子低身,伸手去撿簪子。
蕭致遠連忙把簪子奪到手裡,“你要幹什麼!這是我姐姐的東西!”
“致遠,給她……”
“姐姐!”
“給她看看吧……”
“……好。”
蕭致遠不甘的把簪子拍到女子的手掌心,而她看着簪子,眼底的神情複雜起來。
雕曇花的白色髮簪,還真是那人的,這是那人及笄的時候,那人師父給她插上的。
“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女子冷冷問。
“朋友。”
“朋友?”
“對,朋友。”蕭瑟瑟的脣角,輕輕一勾,“我在來北魏前,潯陽王妃把她的髮簪借給了我,還告訴我,我可能會碰到一個很可怕的人,這支簪子能從那個人手裡救我一命。”
女子用惡毒的口氣低吟:“她說的那個可怕的人,除了我,也沒別人了。”
她將簪子遞還給蕭瑟瑟,蕭瑟瑟伸手去接的時候,衣服裡又掉落出一個東西。不是別的,便是她那暗含玄機的玉佩。
女子的臉上又劃過一抹驚訝,這次,她甚至主動撿起了玉佩,仔細盯了半晌,方愕然道:“你是武陵何氏的人?”
“算是吧。”
“這塊玉佩,竟然在你手裡,你可知道很多人找了它多久。”
蕭瑟瑟因着驚訝,找回了些微精神,“這玉佩到底有什麼秘密,你知道?”
“你身爲它的主人,竟然會不知道。”女子嫌棄的說:“聽說,這玉佩關聯着一張藏寶圖,誰要是看見了那張藏寶圖,按着圖上去找,就能得到一筆富可敵國的財富。”
蕭瑟瑟眼神一沉。
怪不得爲了這塊玉佩,趙家肯讓玉傾揚對張錦瑟設了那麼大的一道局。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財富對趙家來說,不僅能收買成千上外的心腹,還能私底下招兵買馬,組建軍隊。
這簡直是無上的誘惑。
也怪不得,武陵何氏不敢存留這塊玉佩了。
“這玉佩,你收好吧。”女子把玉佩交給了蕭致遠,轉身便走。
“你……”
“放過你們了。”華麗的樓蘭頭冠,在陽光中飄作七彩。
隨着她的離去,聲音也漸漸模糊,“我與你們潯陽王妃同屬‘花谷七宿’,她的朋友,我殺不得……這是七花谷的守則。”
撿回了這條命,蕭瑟瑟軟軟的癱靠在一棵樹上,衣服已經被冷汗溼透了,連着頭髮也像是洗過一樣,都沾在衣服上和臉上。
從前也有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經歷,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緊張懼怕的難以再多撐半刻。
她看看左手裡的簪子,再看看右手裡的,嗓子裡忽然飄出兩聲單薄的笑聲。
她自嘲的想着,自己這樣屢次的戲弄閻王爺,將來若有一天真的死了,會不會被罰着在地獄幹活呢?
重生後的這條命啊,還真是硬的沒話說。
“表小姐!表小姐!”
蕭瑟瑟聽見了兩道此起彼伏、間或重疊的喊聲。
這喊聲由遠及近,她半晌都以爲是幻覺,當眼前出現了何歡何懼的臉時,蕭瑟瑟的心猛地一彈,彷彿是要從胸腔裡衝出來了。
“何歡!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