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在沐家正堂裡,沐存蔚頭疼地看着沐明誠:“明誠,你到底在擰個什麼勁兒!那韓大小姐乃是聖上賜婚,根本推脫不得!你也不是不知道厲害的人,怎麼就犯了這個糊塗勁兒!”
“孩兒沒有糊塗!”沐明誠立在正堂之中,沉着臉道:“孩兒不過是想跟心中喜歡的人在一起罷了,這有什麼錯?”
“錯就錯在你不能跟棠兒在一起!你、你也不想一想,沐家將來可是要仰棠兒鼻息過活的,如今你一門心思地求娶人家,且不說你是、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算你能配得上棠兒,難道棠兒就願意跟着你嗎?放着太子妃不做!你也該看清一下自己的斤兩!”沐存蔚讓沐明誠氣得肝火上升,臉都紅透了。
“……我不信,我不信棠兒就這般絕情,我、我……”沐明誠說到這裡,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哼,我看哥哥如今是讓棠兒迷了眼了,別說是韓大小姐,就是皇上肯把公主嫁給他,他也是不肯動心的!”從外頭回來的沐千藍一進門就聽見沐明誠這番表白,禁不住爲之氣結,冷哼了一聲。
“千藍!”沐明誠登時沉下臉來斜了沐千藍一眼,沐千藍卻不閃不避,冷着臉一步步走了進來:“三哥哥固然是癡心一片,可是人家領不領情還未必吧?我今兒可是見着她了,宴會這麼長時間人家可是一句跟你有關的話都沒有,我看當初不是人家喜歡你,是你自作多情了吧!如今又拿着自己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你還有沒有沐家兒郎的自尊了?!”
“好了,千藍你也少說兩句,快回去歇着吧!”沐存蔚看看兒子女兒,也只能搖頭嘆氣了,沐明誠如今是一天比一天倔強,就連老太太都說不聽他,更別說他這個當爹的了……
他低着頭想了想,擡眸掃了一眼沐明誠和沐千藍,隨意地揮了揮手:“好了,都下去吧,別在這兒礙我的眼了!”
把人都趕下去之後,沐存蔚低着頭想了一想,還是決定去韓家一趟,乾脆就早點把沐明誠和韓家的親事辦了吧……
另一邊,韓家如今卻是格外的平靜。
韓高陽成了御史之後日子過得是一落千丈,從前是丞相的時候還有人來巴結他一下,怎麼也不至於門可羅雀,可如今幾天都不見得有一個人上門。
日子過成這樣也就罷了,偏偏在朝廷之上也沒人給他好臉色,按說自從他在朝堂之上彈劾過葉棠花之後,沐家跟他的關係應該不是那麼好,可偏偏皇上又將他調任到了沐存孝的手底下,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可還沒等他戰戰兢兢地習慣如今的日子,就被一道聖旨弄得暈頭轉向的,聖上居然給韓沐兩家賜婚了?皇上這是想做什麼?做媒說和也沒有這麼做的吧?
然而這一道聖旨算是徹底絕了韓依柔成爲祁毓的妃子的希望,韓宜年從前就對這個妹妹諸多不滿,只是因爲希望將來能夠依仗妹妹在祁毓面前說上話,這才捧着這個妹妹,可如今韓依柔的終身也只能這麼高不成低不就的,韓宜年沒了顧忌,反倒對韓依柔不客氣了起來,韓依柔知道自己將來只能靠哥哥,所以凡事還讓着韓宜年三分。
今天宮裡頭宴請外國使臣,因爲要進行比試,所以喚了韓依柔進宮,也算是給了韓高陽一絲安慰,這還是他這些日子裡頭唯一碰見的一件好事……
“爹。”這時候,韓宜年也從外頭回來了,照舊是風塵僕僕的模樣。
韓高陽看了他一眼,嘆氣道:“宜年啊,你回來了,幹什麼去了?”
“孩兒出去轉轉,沒幹什麼。”韓宜年抿了抿脣,垂下頭來。
“又是出去轉轉?你這些天每天都是這套說辭,你真以爲爹老糊塗了,不曉事了?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做什麼去了?!”韓高陽氣沖沖地一拍桌子,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皺紋都彷彿多了幾道。
韓宜年不語,半晌方開口道:“這個爹您就別管了,橫豎孩兒有自己的考量,太子殿下已經指望不上,依柔又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爹您更是幫不上什麼忙,孩兒總不能一世都困頓在這小小韓府吧!”
韓高陽愣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開口:“宜年啊,爹知道你有自己的抱負,爹也能明白你的心思,爹糊塗不曉事,你妹妹更是個着三不着兩的,你爲自己謀劃也正常,可是你得跟爹說你的心思,不然爹怎麼能放得下心?你老實告訴爹,你究竟想做什麼?爹跟你保證,絕不插手你想做的事,成嗎?”
韓宜年猶豫着看了韓高陽一眼,終究沒有狠下心拒絕老父的請求,但又不能明說,只能含糊地說道:“具體的事情,孩兒不方便跟您透露,孩兒只能說,咱們韓家如果想出頭,那個葉棠花是最大的阻礙,只要她活着一日,咱們就永無寧日!她手裡頭攥着依柔那麼多把柄,咱們就是過得去一次兩次,過得去三次四次嗎?她這一次自是拿這些把柄換咱們收手,那下一次呢?只要她手裡握着這些把柄,她說什麼咱們就得聽什麼,難道韓家就是她葉棠花的馬前卒,任她驅使不成?爹爹,孩兒咽不下這口氣!”
韓高陽愣了半天,不敢置信地看向韓宜年:“你、你這話的意思是,你要殺了清商縣主?”
“正是如此!”韓宜年眼色一凜。
韓高陽嚇了一大跳,連忙朝着他擺手:“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啊,設若事情不密又當如何?爹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啊!”
“爹!難道咱們就要一輩子仰那小丫頭的鼻息不成?不管怎麼說,我是咽不下這口氣的,那丫頭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就是會說幾句好聽的話,討得了太后娘娘的歡心罷了,有名無實的一個封號,竟就讓那小丫頭作威作福起來,咱們韓家當初是什麼門第,她葉家又是什麼門第?就憑一個頭銜,那丫頭上下嘴皮子一搭,就讓韓家一敗塗地?哪有這樣的道理!爹你仔細想想,當初你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只是因爲讓這小丫頭暗算了,你就連信心都失去了嗎!”韓宜年氣得直咬牙,一拍桌子朝韓高陽喊道。
韓高陽怔了一下,繼而冷笑道:“我何嘗願意變成這樣?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如今爹在御史臺手底下做事,頂頭上司就是沐家的人,我還能怎麼辦呢?胳膊扭不過大腿,我倒是想對付那臭丫頭,可我能做些什麼?身爲御史,監察百官,難道我能天天蹲在葉家家門口兒,專門盯着那丫頭不成!”
“既然爹也看不慣那小丫頭,又爲何阻止孩兒對她下手!從前不知道她的底細,孩兒是想得太簡單了,包括依柔在內都不曾知道這丫頭已經能夠跟江湖上的人說得上話了,但前些日子這丫頭來韓家自報家門,就不知不覺地將自己的底牌泄露了……”韓宜年說到這裡,不由得眯了眼睛笑了笑,既然閻羅獄的人跟葉棠花很熟,那就找其他人來下手不就行了?就在他咬着牙去找那些江湖上的組織的時候,一個陌生人進入了他的視線,通過這個陌生人,他很快聯繫上了一羣西遼人,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在一開始,他對是否要跟西遼人合作有所疑慮,畢竟作爲一個南燕人,西遼要他做的事情幾乎都是叛國的事情,但那個西遼太子的話算是完全說進他心坎兒裡去了。
他說:家之不家,國何以立?南燕皇帝已經將你們家毀成了這個樣子,你還對他忠心耿耿,又有什麼用?難道你妹妹不夠資格做太子妃嗎?難道你父親在丞相之位上做得不夠好嗎?他們本來都有這樣的資格,可是由於那個小丫頭,你們家把一切都失去了,父親的地位、妹妹的利益……
這一番話聽得韓宜年咬牙切齒,感覺好像葉棠花就站在他面前一樣,真恨不得上去咬死她,跟這種刻骨的仇恨比起來,背叛南燕所帶來的負罪感好像也沒有那麼重了……
“父親,兄長,孩兒回來了。”韓依柔領着人踏進了屋子,一進門就覺得屋子裡的氣氛特別詭異,不得不出言調節一下。
“依柔回來了,坐吧。”韓高陽忙愕然了半天才想起來招待自家女兒,也只是隨手那麼一揮,繼而又看向了韓宜年:“確實,你的心情爹可以理解……爹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只是你千萬要記着,做事情一定要秘密。絕對不能把消息泄露出去!”
韓宜年點了點頭,躬身退下了,在走過韓依柔身邊的時候,非常淡定地掃了她一眼,臉上帶出些諷刺來:“回來的還真早,看來沒人再留你在宮裡了。”
“我回來的早晚與你有甚相干!你有本事,去把葉棠花殺了啊,省的她一天到晚壞別人的事!”韓依柔呆若木雞地聽着韓宜年的話,半晌方回過神來,氣得朝韓宜年的背影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