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瑤臉色甚是難堪,恨恨地瞪了葉棠花一眼之後扭過頭去了,葉棠花剛想鬆一口氣,就聽路雲在她身邊譏諷道:“葉小姐總是三句話不離陛下,有意思麼?難道葉小姐就沒本事到這種地步,事事都要靠着陛下嗎?”
葉棠花微微挑了挑眉,淡然望了過去:“路小姐若不是有個做左丞的爹,能有今日的地位嗎?路小姐現在說這種話,未免有些五十步笑百步吧?”
路雲讓葉棠花這麼一堵,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只能訕訕地閉了嘴,卻在心裡恨道:“你少得意,等下有你好果子吃!”
葉棠花左右坐了這麼兩位,頓時興致全無,冷着一張臉在座位上靜心端坐,只盼着宴會早些結束。
不多時,小太監唱禮道:“皇后駕到!”
宴會兩邊,衆位夫人小姐同時站起身來,施禮問安:“臣妾/臣女參見皇后娘娘!”
皇后身着一身大紅色刺繡九尾鳳織金錦鳳袍,頭綰高髻,上帶十二支金累絲銜珠鳳形步搖,耳畔金絡南珠耳墜搖搖曳曳,端莊而不失威嚴,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走入宴席,登上主位,含笑道:“免禮平身,都坐吧。”
衆人又是一番謝恩,葉棠花站起身來正要落座,路雲偷偷在她身後用腳把凳子一勾,這小動作宋之瑤看得清清楚楚,卻也不說破,故意把頭扭到了別處,滿心裡等着看葉棠花的笑話。
宋之瑤心裡正笑得開心,就聽見身側一聲“哎呀”,她心裡痛快極了,登時跳起來轉過身去大笑道:“哈哈哈!我說你這是……”
後半句話戛然而止,宋之瑤愣愣看着退到一邊一臉驚慌的葉棠花,又看了看地上摔得齜牙咧嘴的路雲,臉色大變,不是路雲扯了葉棠花的凳子嗎?怎麼摔的人反倒是路雲呢?
葉棠花立在一邊,臉上滿是驚慌之色,用袖口掩住了緋紅的櫻脣,也掩去了脣畔的那一絲冷笑,路雲這個女人,從前世開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每年宴會坐在她身邊的女子若與她關係好倒還罷了,若與她關係不好,那是必會倒黴的,不是摔了就是倒了的。
前世她太過天真,還以爲是路雲命太硬,專克坐在她身邊的人,是以從不靠近她,能躲多遠躲多遠,反倒沒和路雲起什麼爭執。如今一世重活,她可不覺得路雲是個什麼好餅,克人還分什麼親近不親近嗎?
是以從路雲出現在她身邊的時候開始,她就偷偷的防備着她做什麼手腳,剛纔趁着路雲不注意,葉棠花自鬢邊碎髮中扯下一根來,一頭卡在身下坐的凳子上,一頭繞在指尖,方纔她起身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手中的髮絲被抽了出去,立刻就知道了路雲的意圖。
重生之後,葉棠花自認自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見路雲這般挑釁,焉有不回敬之理?她在反應過來之後的第一時間就將右手繞到身後用力一拽凳子,路雲的腳還留在凳子腳處沒來得及收回來,葉棠花這一扯登時把她扯到了地上,雙腿大張着跌倒,不由得一聲痛呼。
本來路雲這一跌還不算太顯眼,可緊接着宋之瑤一臉喜色地轉過身來大笑大叫,登時吸引了全場人的目光,當皇后帶着淡淡疑惑的目光投過來的時候,路雲覺得自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心裡也不禁暗恨起葉棠花和宋之瑤來,這兩個人一個設計害她,一個大喊大叫引來別人的注意,真是狼狽爲奸,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葉棠花看戲看夠了,才滿臉歉意地走上前去作勢要扶起路雲:“啊呀,路大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摔得這麼慘?我不過是拽拽凳子怎麼路大小姐就摔了?路大小姐這腳放哪兒不好怎麼偏放我凳子底下呢,不嫌抻得慌麼?”
後幾句話葉棠花有意等靠近了路雲之後壓低了聲音說,路雲本來就心氣不平,又聽了葉棠花這句激將,氣得什麼都不顧了,就要站起來打葉棠花:“你這個小賤人還敢說,看我不打死你!”
葉棠花佯作訝異地一躲,籍着這些天學舞練出的靈活身姿輕盈地閃了過去,同時不着痕跡地在路雲腰上用力一推:“哎呀,路大小姐這是做什麼?宋小姐也不是故意喊的,她是嚇着了呀!”
葉棠花用食指關節下死勁兒在路雲腰上頂了一記,路雲只覺得腰間一陣巨痛,渾身一抖下意識地想要躲開葉棠花的手,腳又被葉棠花偷偷挪了一下的小凳子絆了一下,竟直直地朝着宋之瑤撲了過去。
宋之瑤原本氣呼呼地看着葉棠花,捉摸着葉棠花是怎麼發現凳子被挪走還把路雲絆倒的,忽然聽見一聲尖叫,一回神就瞧見路雲一臉猙獰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登時嚇得滿臉煞白,一聲尖叫就想退開,但路雲的身體已經撞到了她身上,兩個人頓時又跌作一團。
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皇后和夫人們那邊也不能沒有表示了,夫人們離得遠不知前因後果,只能一臉擔心地望着小姐們這邊,皇后則是直接派了個小太監過來:“皇后娘娘差奴才來問一下,幾位小姐這兒是怎麼了?”
路雲和宋之瑤還疼得眼淚汪汪,根本沒反應過來,葉棠花也沒給她們反應的時間,淡笑着迎上前去福了一福:“勞公公回稟皇后娘娘,方纔路大小姐沒坐穩跌倒了,宋小姐嚇了一跳,就指着路大小姐喊了一句,把大家的目光都引過來了,路大小姐有些氣急了,就撲了過去……”
那小太監看看坐在地上摔摔打打互相埋怨的路雲和宋之瑤,又看看旁邊一臉爲難之色的韓依柔等幾位小姐,再看看一臉笑意來招呼他的葉棠花,心裡頓時就給人分出了個三六九等,這些大戶小姐,說是名門閨秀,一個個的連禮都不懂!
且不說那兩個千金小姐是自己出的洋相,便是沒有出什麼事兒,也該先來招呼他吧?他到底是皇后派來問話的人哪,就算要照顧那兩個千金小姐,也不能都在那兒圍着吧,總得來幾個人跟他交待一下,皇后還在那頭等着問話呢!這可倒好,好幾個大家閨秀,就一個有眼力見兒的!
小太監看了那羣鬧成一團的大小姐們,秀氣的臉上微微顯出些不屑來,又看向一直站在他身前,面帶微笑的葉棠花,眼珠兒轉了轉,竟衝葉棠花笑了笑:“知道了,你……咳,姑娘不錯,不錯。”
葉棠花一愣,她不錯?這是什麼說法?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小太監已經一轉身笑眯眯地走了,葉棠花眨眨眼睛,決定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回過身開始專心對付這些大小姐們。
路雲此時已經緩過神來,正要和葉棠花理論,卻被韓依柔和傅小姐攔得死死的,路雲不服氣,還想要說些什麼,可傅小姐在她耳邊說些什麼之後,路雲就消停下來了,只是恨恨地看了葉棠花一眼,就重新落座,不言語了。
葉棠花心中登時一緊,若是路雲這時跟她吵起來,她反倒放心了,可路雲這個時候選擇忍氣吞聲,她就沒辦法放心了,以路雲的性格,怎麼會這麼輕易就罷手呢?
葉棠花心裡盤算着,重新坐回座位上,卻再沒了吃飯的心思,面前的食物再美味,糕點再精緻,她也懶得多動筷子,幾乎每一分注意力都用在留意身邊的人上了。
也正因如此,在這羣大小姐中,葉棠花顯得格外矜持而穩重,因爲她吃得又慢又少,這一幕映在皇后眼裡,皇后微微笑了笑,那秀氣的小太監又俯下身子在皇后耳邊說了些什麼,皇后笑得也更燦爛了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皇后放下筷子,取來一塊絲帕擦拭了一下脣角,又接過小太監遞過來的茶水漱口之後,方纔笑道:“今日除舊迎新,乃是喜事一件,既有喜事,不可無慶祝之禮,本宮知道衆位小姐俱是多才多藝,今日何不比試一番,評個魁首出來?能奪魁者,本宮重重有賞。”
皇后話說得冠冕,衆夫人也樂得裝糊塗,這“賞”是什麼,衆人心裡也大多有數,大不過是太子妃之位罷了。
葉棠花微微蹙起了眉,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人,心裡琢磨着這兩個人是不是算計着要讓她在才藝上出醜呢?
她心裡正不安着,就見她的二表姐,威遠侯府二小姐沐千藍站起身來,朝着皇后一躬身:“皇后娘娘,千藍願做這獻藝第一人,給娘娘獻上一段歌舞,拋磚引玉,留待衆位小姐後來居上。”
皇后淡淡點了點頭,並不多言,沐千藍淡然下去準備,不多時就穿了一件天藍色輕紗羽衣嫋嫋婷婷地走上前來。
葉棠花瞧着瞧着,臉色猛地變了。
這麼短的時間,沐千藍不可能這麼快就挑選好一件舞衣,更別說告訴樂師她要跳什麼曲子了,而且看沐千藍的樣子毫無侷促,必定是有所準備的,這獻藝並非是皇后臨時起意,而是早就安排好的,而且絕非什麼隱秘之事!
她看了看其它小姐的臉色,果然她們臉上只有興奮和深思,卻沒有人露出一絲一毫的焦急和侷促不安來,這也更證實了她的猜想,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就連葉芸香和葉曇幽也是一臉淡然,看得出胸有成竹。
葉棠花眉頭蹙了起來,問題是,她一直都沒有收到過這種消息,也根本沒有任何準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