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弘揚怔怔地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好似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正在漸漸從手掌心消失一樣。待到關門的聲音傳來，心裡就徹徹底底地空蕩蕩了，那種感覺，陌生得讓人害怕。
當顧嵐安從辦公室走出來時，本來還嘰嘰喳喳的人羣都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閉緊了嘴，但還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着面前這個美麗清雅的女人。
她，就是秦總經理的老婆啊？可是爲什麼都有這麼漂亮的老婆，秦總還會在外面養情人呢？難道那個情人比她還要漂亮不成？
那些注視的目光，雖然是自以爲的偷偷摸摸，卻一個不落地全都被顧嵐安感受到了。
心裡的酸澀和沉重根本沒辦法紓解，那些異樣的目光更是給這些沉重綁上了重重的鐐銬，無法掙脫。
她的步伐甚至出現了點點的踉蹌，只是很快就恢復過來，抿着脣，高昂着頭，一言不發地徑自往電梯口走去。
“嵐安。”
讓她沒想到的是，那個本應該回到辦公室的男人，卻一直在電梯口守着。
“邰大哥。”
顧嵐安擡起頭，努力對面前的男人擠出微笑。
這樣子的她，脆弱得讓人心疼。
“沒事吧？”邰重握緊手，心裡激盪的，說出口的卻只有這蒼白的三個字。
“嗯。”
顧嵐安點點頭：“雖然還是會傷心，但有種突然就解脫了的感覺。”
“要去看小煙嗎？她在樓上。”在談判場上巧舌如簧的男人，此時卻也只是笨拙的門外漢。他努力想要安慰面前一看就很傷心的女人，可是撓頭苦思半天也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後只能用上了轉移話題這一招。
“還是不了。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去。”
顧嵐安其實是很想去看看女兒工作的地方的，只是她現在的精神狀態不佳，如果貿然過去的話肯定會讓小煙看出端倪的。到時候，只會小煙更加胡思亂想。與其這樣，還不如先回去調整下狀態，等精神好的時候再過來。
邰重也看出她的臉色不太好看，不過這些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沒有勉強，直接說道：“那好。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嵐安，別多想。這件事，你根本沒有錯。”
男人的話，讓顧嵐安有了想要想要訴說的衝動。
待到回過神來時，一句有些突兀的話就這樣出了口。
“邰大哥，有一個我這樣的老婆是件很倒黴的事情嗎？”
邰重根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甚至從未想過居然還有人有這樣不可思議的想法。他毫不猶豫地反駁着：“不，能娶到你，纔是一個男人最大的幸運。”
他停頓了下，語氣凝重而嚴肅地跟顧嵐安說着：“嵐安，不要因爲一個不值得的男人懷疑自己。你很好，比任何人都要好。是那個人不知道珍惜，根本不是你的錯。你不要爲了他而懷疑自己，不值得。他也不配。”
顧嵐安這樣失態也是真的被秦弘揚剛纔說的話傷到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同牀共枕二十年的丈夫，一直以來竟然是這麼想自己，是這麼看待他們的夫妻關係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妻子，身體是她不合格最重要的原因，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很努力地想要彌補着。二十年來，她很少跟秦紅亞提要求，就連平時的日常消費，也基本上是用的自己的比較多。
她突然很慶幸，慶幸當年爸媽去世以後，她沒有把自己賬戶上的錢挪到秦弘揚的卡上。一直以來，她的消費，基本上都是靠的爸媽留下來的遺產。
之所以這麼做，也完全是無意識的。
她只是覺得，自己的錢是錢，爸媽留下來的錢是錢，秦弘揚賺的錢也是錢，錢總是拿來用的，所以一直以來根本沒想過去分清楚。只是因爲習慣了用那張卡，才一直這麼做着。
“邰大哥，謝謝你。”
不爲不值得人自我折磨。她默唸着男人說的話，心裡的劇痛也緩解了些。
“沒關係。”邰重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我先回去了。邰大哥，你先去忙吧。”顧嵐安微笑着跟邰重招招手，走進了電梯。
……
“聽說了嗎？今天秦總的老婆來公司了，長得好漂亮。”
“真的嗎？我還沒見過秦總的老婆呢？不過聽說秦總是個超級好男人，最愛他老婆跟女兒的。”
“這你就錯了。我跟你說，今天他老婆來公司，是要跟秦總離婚的。你肯定想不到，原來秦總一直在外面偷偷養情人呢。而且啊，秦總還嫌棄他老婆身體不好沒有給他生兒子呢。”
兩個女員工在茶水間，小聲嘀咕着八卦。
“天哪，不會吧？會不會是搞錯了？秦總怎麼可能是這種人呢？你不要嚇我，秦總可是我的超級偶像。”
“真的。樓下都傳遍了。秦總跟他老婆吵架的時候其他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呢。而且聽說啊，秦總還說了很多特別過分的話，跟平日裡那個溫文爾雅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啊？真的嗎？怎麼可能吵架其他人會聽到呢？你這消息到底是從哪傳來的？”
“顧……顧總……”秘書tina聽着旁邊傳來的嘰嘰喳喳的八卦聲，有些緊張地叫了面前的女孩一聲。說是女孩，那只是針對她太過年輕的年紀來說。論整個聞鑑，沒有哪一個人敢真的小看這個“女孩”，因爲，她是聞鑑的最高領導人——總裁顧煙。
雖然跟這位年輕的小總裁工作沒多長時間，但對對方的行事風格已經有了一些瞭解。
這位小總裁，平時脾氣很好，但最討厭背地裡議論是非，特別是跟她相關的事情。而且在她身邊工作要遵守不少規矩，一旦壞了記錄，那結果就是收拾鋪蓋走人。她的前任anmy就是因爲這個被調到了樓下當一個普通的業務員。
顧煙面無表情地聽着，那雙漆黑的眼睛深邃得有些駭人。這種不見底的深邃和幽深，完全就不是一個十八歲小孩子該有的。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很多跟顧煙打交道的人，都會因爲她的那雙眼睛收起對她的輕視，變得慎重起來。
茶水間裡兩個人說着，端着咖啡杯走出來。
一出來，看到站在門外的人時，驚得差點沒尖叫出聲。
“總……總……”
“總……總裁……”
兩個人都緊張到結巴，連“總裁”兩個字都沒辦法說出口。她們的手都在哆嗦着。雖然她們也曾在心裡輕視這位年紀輕輕的小總裁，但是當真的對上時，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她們卻真的是慌了，甚至有種莫名的恐懼。
“你們剛纔說什麼？再重複一遍？誰來公司了？”顧煙面無表情地說着，她的聲音是帶着孩子特有的清冽，卻又冷漠得骨頭都發顫。
“是……是……”
那兩個女員工嚇都快嚇死了。一個個都是哆哆嗦嗦的，別說說話，能站住沒有掉下去已經很不容易了。
“說。”
顧煙又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
兩個人張着嘴巴很努力地想要說，可是太過緊張，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最後還是一旁的tina有些不忍心了，她小心地觀察了下顧煙的表情，纔會那兩個不停地打哆嗦的人說道：“你們別緊張，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總裁又不會吃人。”
其實她說這話也是冒着很大的風險，有些遇阻代庖的嫌疑。不過她也是真的不太忍心了，這兩個人都是平時關係還不錯的同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能幫的話還是會盡量地幫忙。
好在在tina說完之後，顧煙只是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卻沒有對她的行爲表示指責。
有了tina的鼓勁，那兩個人才稍稍冷靜一些。
“我也是聽樓下的同事說的，說上午的時候秦總的老婆來了。而且說是要跟秦總離婚，兩個人在辦公室吵了很久。這些我都是聽來的，我……”
女員工說着，忍不住有些想哭了。
聞鑑雖然不是什麼特別大的公司，但是福利待遇一向是不錯的，要是因爲這個原因丟了工作的話，她絕對是受不了的。
“上班期間議論上司是非，你們兩個，一人寫一份檢討發到我那，另外，扣三個月的獎金。”顧煙抿着脣，冷冷地說道。
女員工聽着，雖然很心痛卻很默默地鬆了口氣，忙不迭地地說道：“謝謝總裁。我們會的，我們以後一定不會再犯的。”
在tina的眼神示意下，兩個女員工趕緊如兔子一樣溜走了。
顧煙一直站在那想着什麼，tina也安靜地站在她身後不吭聲。這些日子，她一直很努力地去了解自己的這位上司。掌控到的第一個訣竅，就是分清楚什麼時候保持安靜和什麼時候開口說話。
顯然，從剛纔的情況看，她的時機挑選得還不錯。
“走吧。”
沉默了片刻後，就在tina都以爲顧總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時，卻突然聽到了這麼一句話。
在tina擡頭看去的時候，顧煙早已昂首往前走了。去往的方向，不是她的辦公室，而是之前既定的行程。
tina呆愣地看着那個纖細卻一直表現得很強大的身影，心裡竟隱隱的，有點酸酸澀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