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入獄開始,他就知道他的生活完了。他從小錦衣玉食地長大,向來爲所欲爲,從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不過現在,他已經體會到了,卻來,什麼都來不及了。
在探視時間結束,被獄警帶走之前,方偉又丟下了這樣一段話。
“對了,我跟小芸的緣分,還是得從某天晚上開始呢。好像聽小芸講,那天晚上還是得多虧她的好姐姐,秦弘揚你的寶貝女兒顧煙呢。”
“看秦夫人的樣子,應該是猜到一些什麼了。對啊,你沒猜錯,就是你心裡想的那樣,我的幫助不是無條件的。我這樣任勞任怨地幫她,因爲你們的寶貝女兒,秦芸秦小姐,被我包養了啊。我是她的金主,當然要爲她費點心思了。”
直覺將要從他口中說出的絕對是不堪入目的內容,林珊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逃離那個神經病一樣的男人。
“哦,看你們的表情,想來應該是猜到了。對啊,就是我幫忙的啊,我幫她找的人,找的關係,還讓她藉着我的名義在那個圈子裡混。”方偉再次停頓了下:“我對她這麼好,這麼費盡心思地幫她,你們想知道爲什麼嗎?”
“好奇我怎麼會知道嗎?哎,我之前都說了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啦,關係這麼不一般肯定會知道一些內幕信息了。不過啊,有些事情你們肯定沒我知道的多,比如說,你們就不好奇爲什麼她一個高中生這麼輕而易舉地就成了娛樂公司想培養的新人嗎?”
他這個話,又讓夫婦倆渾身一震。他怎麼知道小芸想進娛樂圈?
“胡說八道?當然了,你們完全可以這麼想。不過既然秦弘揚你覺得我們是朋友,那做爲朋友還是告訴你們一點內幕的消息好了。你們那個寶貝女兒現在是不是一心想着進娛樂圈當明星啊?”
方偉像看戲一樣,興致盎然的。如果不是因爲獄警在一旁提示時間不多了,他還想真的再多看一會。他的生活已經是無望了,但地獄的生活實在是太孤單,如果不給自己找幾個伴的話也太可憐了。女債父償,也很天經地義不是?
可惜的是,林珊根本聽不見任何勸說,發瘋似的掙扎着。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小芸都被人說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讓我冷靜?你到底有沒有心,到底有沒有把小芸當你的女兒啊?她才十六歲啊,就被人這樣侮辱,你做爸爸的就不生氣不憤怒嗎?”
“阿珊,你冷靜點。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他是在故意激怒你看不出來嗎?如果你真的這樣,就中了他的計了。”秦弘揚大力抓住林珊的肩膀,用力搖晃着她,讓她冷靜下來。
秦弘揚此時也顧不上去跟她計較這些了,他發現事情的進展跟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有些失控了。這個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攔住身邊抓狂的老婆,爭取不讓事情變得更加失控。然而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林珊卻像是被激怒的母獅子一樣,根本別聽他的使喚。甚至,還將怒氣發泄在他身上,捶打他的時候完全沒有留餘力。
方偉在裡面她沒辦法,只好將滿肚子的怨氣發泄在攔着自己的秦弘揚身上。
林珊氣得整個人都在抖,胸口也因爲憋氣一陣脹痛:“你傻了嗎?他這樣污衊你的女兒,你還像個啞巴做什麼?你是不是男人啊?”
“都說丈母孃疼女婿,怎麼到你們家這裡就不靈了呢?”方偉失落地嘆了口氣,隨後又說道:“既然秦夫人不太想讓我叫丈母孃,而我也不想要那樣一個不知檢點的老婆,所以我還是叫你秦夫人好了。對了,秦夫人,我確確實實是你女兒的第一個男人,但我們可不是什麼男女朋友的關係,我找女朋友的條件還是很高,最基本的一點就是清純乾淨。就貴千金做的那些事,還真的是跟清純乾淨沒有半毛錢關係。如果不是親自驗過貨,我還真的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在牀上竟然有那樣的風情。”
“閉嘴閉嘴。”如果不是因爲有這層玻璃隔着,只怕林珊早就拎起包包把這個污衊自己女兒的畜生給打死了。當然,就算隔着玻璃,她也拿起了包包,不過被一旁的秦弘揚攔住了。
“又是孩子?哎,你們夫妻倆還真像,除了孩子,就沒有其他的理由嗎?顧煙你們說孩子也就算了,畢竟人雖然心狠卻也是真的乾淨純潔。至於秦芸,那樣一個一天到晚只想往男人牀上爬的女人,到底是哪裡像孩子了?你們還是別侮辱了這兩個字的好。”
“你胡說八道。你是不是人啊,小芸還是個孩子,你怎麼能用這種話說她?”林珊氣得理智都快沒了。
秦弘揚突然想起了女兒秦芸徹夜未歸的那一晚,當時她好像說的是……想到這,他臉一白,那天晚上的人,不會是……
“怎麼,你不信?”方偉勾起嘴角,怎麼看怎麼欠扁:“我可是你女兒秦芸的第一個男人。不過說起來,有這樣一個漂亮有氣質的媽媽,難怪女兒的味道這麼好。”
這次不僅是林珊,連秦弘揚都像是被雷劈到一樣,瞪圓了眼睛怒視着笑容裡都是惡意的方偉。
“我應該叫你岳母娘啊。對啊,就是岳母,這樣才顯得親熱,才能真實反應我們之間的關係嘛。”
林珊剛準備說“我們沒什麼關係”的時候,就聽到方偉說出了對她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的話。
方偉注意到她的動作,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不要這麼着急嘛,秦夫人,難道你就不關心我想說你的寶貝女兒什麼嗎?”見林珊果然看了過來,笑道:“哦,對了,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不應該叫你秦夫人,那實在是太見外了。”
“弘揚,算了,走吧,我們好心好意來看他,他居然一而再地往你身上潑髒水。這種人,不認識也罷。”林珊早就忍不住了,見狀就想拉着秦弘揚走。
被人這樣當面奚落,秦弘揚憤怒中燒,然而此時卻發泄不得,只是一張老臉憋得通紅。
“做人能假到這份上,你也是個了不起的人才。”
方偉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笑了幾聲:“秦弘揚,以前我還真是小瞧了你。你在我認識的人中,虛假的程度絕對是前三名。別說以前我跟你那之間相互利用的關係,就現在,我落到這種地步都是拜顧煙那個賤人所賜。你還好意思跟我說‘朋友’?”
“朋友?”
當然,他之所以忍耐,還有另外某些不可說的隱晦原因。
秦弘揚其實是不太想做出痛打落水狗這種事的,他自認清高,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最怕的也是落人口舌。方偉的事情,整個s市不知有多少人在關注着,他來的時候,也註定要被很多人知道。如果他只是單純地慰問,別人還會誇讚他有人情味,但若是在這裡跟方偉鬧翻,說三道四的人就多了。
“方總,我是看在咱們是朋友的份上,今天才特意看探望你的。但如果你一直是這種態度的話,我只能說我秦弘揚是看錯了人,交錯了朋友。我覺得朋友之間,是不應該這樣的。”
如果說之前他還因爲方偉說的那些話對顧煙有所懷疑的話,現在看到這個人像瘋狗一樣見誰咬人連小芸都不放過,信任度早就打了折扣。他之前想的沒錯,失敗者真的是見不得別人好。他肯定是因爲自己這麼慘,心裡不平衡,想要用這種方式給別人添堵,讓人不好過。
“阿珊。別緊張,我相信小芸的。”秦弘揚感覺攔住異常激動的妻子,柔聲安撫着。
女人特有的直覺讓林珊表現得格外激動,遠比一旁的秦弘揚激動得多的多。
“你閉嘴,我不准你這麼說我女兒。小芸跟顧煙完全不一樣,你不要胡說八道。”
如果說方偉在說起顧煙的時候,言語中表達的是怨天的憎恨和憤怒的話,那麼在說起秦芸時,則是漫不經心的嫌棄和嘲諷。這兩種態度,雖然都不太好,但表達的意思卻完全不一樣。
“我胡說八道?秦夫人,你在害怕什麼?都說母女連心,你這麼激動,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女兒是個什麼貨色?”
林珊下意識地打斷他,她直覺從對方口中不會冒出什麼好話。如果那些話是對着顧煙的話也就算了,秦芸是她的心肝寶貝,是她身上掉的一塊肉,她是絕對不允許這個瘋子污衊小芸,將髒水潑到她女兒身上的。
“小芸怎麼了?你不要胡說八道。小芸她……”
“你不是生了一個好女兒。”方偉說着,停頓了下,又繼續說道:“而是兩個。大女兒顧煙年紀輕輕就心狠手辣,小女兒秦芸……”
秦弘揚眼前一亮,以爲事情有了轉機。
方偉嘴角一勾,詭譎的笑容讓人心下發寒:“其實我剛纔說錯了。”
秦弘揚拼命告訴自己不要聽不要聽,方偉絕對不會說出什麼好事情,目光卻不受控制地看了過去。
“對了,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終於看到自己一直期盼的場景,方偉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次,不是發瘋似的笑,而是得意的,幸災樂禍的。
秦弘揚現在很亂,他覺得方偉這是在胡說八道挑撥自己跟小煙的關係,然而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他到底在不安在害怕什麼呢?
“我很期望,看到你被自己女兒徹徹底底打敗的那一幕。”
感受着方偉的悽慘,林珊卻越發不安了。顧煙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良的角色,這方偉不知道怎麼得罪他落到這種境地,那她呢?那個小賤人最恨的,肯定就是自己和芸芸了。是不是接下來,她就要拿自己跟小芸開刀了?
林珊心裡也在打着突,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她甚至都沒發現,雖然不停地跟自己說着這件事不可能,顧煙不可能有那麼大的本事做出這麼大的事情。然而心裡的不安卻在不停地放大着,明確地表現着什麼叫做嘴上不承認,心裡卻很誠實。
不僅是秦弘揚,連林珊都被方偉口中所吐露的真相給驚住了。這怎麼可能?日華公司破產,是顧煙做的嗎?可是顧煙她纔多大啊,而且她靠什麼才能做出這種一般人都做不了的事情?難道她背後有高手指點?還是她勾搭上了什麼大人物?
這段時間的方偉,是一個名名副其實的失敗者。然而,他並不想成爲那個唯一的失敗者,他能做的,就是靠打壓別人來獲取自信。
“放心吧,我想顧煙下一個目標就是你了。既然她能打敗我,你以爲一個人會是她的對手嗎?”
“不可能?呵呵,真是愚蠢的人。很快你就會知道到底可不可能了。以前我還想着爲什麼你會讓你那個才十幾歲的女兒當公司的董事長,現在我終於懂了,不是你想你願意,而是因爲你根本沒辦法,你壓根兒就不是顧煙的對手,只能任由她擺佈。”
秦弘揚不想從方偉口中聽到更可怕的消息,下意識地否定着。
“不可能。”
不等秦弘揚開口,他又繼續說道:“不要擔心,我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連我都會栽在顧煙手上,你以爲你會好到哪裡去?你以爲你偷偷摸摸做的那些事,真的能瞞過顧煙嗎?你以爲她會念着你們的父女情,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啊?我看啊,她早就什麼都知道了,你現在做的那些,只不過是自以爲是,指不定她一直把你當成笑話看呢。”
大概嫌自己給秦弘揚的刺激還不夠,方偉停下笑,目光透過目光落在秦弘揚身上:“你以爲我爲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就是拜你好女兒顧煙所賜。你現在居然跟我說,她只是個孩子,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那一刻,在方偉瘋狂的大笑聲下,秦弘揚的臉色白得有些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