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
康夢突然將刀叉往桌上一放，憤憤地說道。
貴婦人被她嚇了一跳，見她臉色實在是難看，只好又耐下性子勸說：“好了好了，不吃那我們就走吧。”
但問題是康夢偏偏不走。說不吃的也是她，賴着不走的也是她，那樣子，看着就是個無理取鬧的大小姐。
康夢的目光像是被膠水糊住了一樣，從頭到尾只能盯着那個角落。看着那個總是對自己翩翩有禮的男人對着另外一個女人溫柔體貼，看着兩人濃情蜜語，只覺得心裡像灌了一整瓶醋，那滋味，根本沒法用言語來形容。
“哎，不要再看了。你這樣眼巴巴的看人家也根本不知道，難過的只會是你自己。”
貴婦人看她那樣子，柔聲勸說着。
“姐姐，我難受。”
康夢眼睛盯着那邊，嘴巴卻是委屈地撅了起來。
其實貴婦人很懂她這個感受，她們表姐妹交好，康夢算是她們這一輩裡年紀最小的一個，一直都是被家裡人寵着縱着的。連她這個做表姐的，很多時候都是把這個小表妹當孩子看的。
好在康夢也算爭氣，雖然從小在國外長大，但並沒有染上外國人的壞習慣。尤其是在感情上，她簡直是挑剔到了極點，秉着寧缺毋濫的原則，就沒怎麼交過男朋友。不然的話，也不至於現在三十好幾了，還單身沒有結婚。
當然，她的這個年紀，在外國人看來還是很小的，根本不需要急。
“難受就不要看了。看了又不會讓你舒服點。”
“可是我忍不住。我認識他這麼多年，我從來沒見過他對誰這樣子。每次都是像紳士一樣，翩翩有禮又保持着安全距離。你不知道，背地裡有多少女人喜歡他，把他當男神一樣看待，示好追求的更不計其數，但他一個都沒接受。”
明明沒有喝酒，但康夢表現得就跟喝醉了一樣，眼神迷茫，嘴上也在不停地喃喃着：“他不知道，他越是這樣紳士有禮，越是讓人慾罷不能。跟那些人比起來，我和他的關係算是好的，至少他也曾送我回家過。所以我想着，自己是特別的，只要再努力一點，表現得再好一點，再優秀一點，他就會喜歡上我了。誰知道……”
“姐姐，你知道嗎？我這次回來就不準備過去了，就想着把跟他的關係處理好。誰知道……”康夢說完，像小孩子一樣看向貴婦人：“姐姐，怎麼辦？我好難受。明明知道那個女人是無辜的，但我現在連殺了她的心都有。爲什麼她要出現呢？如果沒有她，邰重就不會……我真的好嫉妒她，羨慕她能被那人特別對待，如果那個人是我，該多好。”
“殺了她”三個字，讓貴婦人渾身一僵，臉色都變得有些奇怪。待到回過神來，見康夢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這點變化，才稍稍鬆了口氣，去勸人了：“好了好了，姐姐都懂，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
“那我該怎麼辦？我等了他這麼多年，甚至連國外那麼好的工作都推掉了，就爲了跟他在一起。可是他呢？他竟然……”康夢越睡越覺得委屈，如果不是現在在個優雅奢華的西餐廳，只怕都要忍不住當衆嚎啕大哭了。
“都是那個人的錯。是他眼瞎，夢夢你這麼好他還看不上你，就是他眼瞎，以後他會後悔的。”
“可是，可是我還是喜歡啊，想跟他在一起啊。要是不能跟他在一起，我這輩子都會後悔的。”
貴婦人看她這樣子，也沒辦法。半天后才終於開口：“好了，我幫你想想辦法了。都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果你真的想跟他有點什麼的話，首先要解決的，就是他那個女朋友的問題。只有查清楚了他女朋友的情況，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在一起多久了，才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那姐姐我該怎麼辦？”
“查他女朋友的事先交給我了。”貴婦人回想着剛纔那張清麗脫俗的臉，總覺得似乎是在什麼地方見過，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好，謝謝姐姐。姐姐你最好了。”康夢破涕而笑。
“不過夢夢啊，姐姐還是要提醒你。如果他真的跟你說的那樣好，這麼大年紀還沒有結婚沒交女朋友，那麼就有一種可能。”貴婦人怎麼說也是經歷過這些有感情經驗的人，比起康夢要老道不少。一開口，就點出了事情的關鍵。
“什麼可能？”康夢也有些不安。
“那就是他心裡一直藏着個人。而他之所以多年不娶，就是在等那個人。”
男人心目中，都有個夢中情人。不過有些真的只是夢中，如把女明星當女神那般。但也有些，是把身邊的人當夢中情人，暗戀守護着。
如果邰重真的跟康夢說的那麼優秀，這個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不然的話，就只能說他是性冷淡或者無性戀了。這種機率不是沒有，但畢竟很小，比起來，還是前面那個可能性比較大。
“不可能。”
在跟邰重認識後不久，康夢其實也曾懷疑過這件事。但後來跟他接觸得多了，就漸漸把這個念頭扔到腦後了。畢竟，像邰重這麼優秀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求而不得的人呢？而且，他那麼穩重自信，就算真的有，也會採取行動去爭取追求的。
再說，她早就調查過，邰重根本就沒有什麼特別好的異性朋友。他的交際圈簡單得讓人不敢置信，根本
得讓人不敢置信，根本不像是他這個年紀他這樣的人才有的。除了上班跟偶爾的應酬，他基本上下班就是回家的，很少在外面混。
當初，爲了排除這個可能，她曾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調查這件事。結果讓她非常滿意，邰重這個人，就是跟小說裡存在的那樣，穩重自持，根本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不可能？”
“我以前就找人查過了。”
對上姐姐銳利的目光，康夢老實地把自己做過的事情說出來：“別說是暗戀喜歡的人，他連異性朋友都沒幾個。我根本就沒看他跟誰私下接觸過，基本上都是一堆朋友一起。就連跟我都是這樣的，喝酒了送我回家都是三個人一起。他過得就跟個清教徒一樣。”
這個答案是貴婦人所沒想到的，但她又覺得自己的猜想應該是沒錯的。那麼優秀的男人，如果不是有心上人，私生活怎麼可能會這麼幹淨呢？除非，他不喜歡女人？但他現在又有女朋友，而且看剛纔那樣子，他對那個女朋友是很真心的。所以，這個可能也排除了。
“不對，你肯定有什麼地方忽略了。我的猜測應該不會錯的。他絕對是有夢中情人。不然的話，他的那些行爲根本沒法解釋。而且，直覺告訴我，事情就是這樣子的。”
“不可能啊。”
康夢想想也覺得自家姐姐說得有道理。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初她自己也有這種感覺，現在連姐姐這個第一次見邰重的人都這麼說，那……難道事情真的是這樣嗎？邰重之所以多年不娶，婉拒所有的追求者，就是因爲他心裡一直有人？
這個可能，比邰重有女朋友這事更嚴重。
“姐姐，會不會是哪裡搞錯了？我真的覺得不可能。如果他真的有喜歡的人，怎麼着也會有點端倪吧？但當初我找人查了他半年，真的就是乾乾淨淨的一點事情都沒發現。”
“那事情就不對了啊。一個大男人，身心健康的，事業有成，又有那麼多追求者，但他都四十多了還沒結婚，也沒女朋友，這件事本身就很怪。問題是他現在怎麼又突然有女朋友了呢？夢夢你想過這個問題了嗎？難不成他單身了四十幾年，就這麼突然醒悟一下子碰到真愛了？這個說法，夢夢你相信嗎？”
“姐姐，你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
“夢夢，你說以前找人調查過他，那你見過他現在這個女朋友嗎？他們是以前就認識的朋友嗎？”
“沒有。”對於這個，康夢還是很肯定的。爲了追求那個男人，她把他的交際網專門做了個表格出來。裡面所有的異性，都被她重點點出，一個個攻破的。在那寥寥無幾的幾個異性中，並沒有剛纔看到的那個人。
“夢夢啊，我覺得你當初可能還是沒查仔細。”貴婦人摸摸康夢的頭，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我猜啊，邰重跟他剛纔那個女朋友，以前肯定就認識的，而且是早就認識的。光是他看那女的的眼神就能說明很多問題。男人的眼神啊，最能說明問題的。”
“真的嗎？可是，如果以前就認識的話，那時候我就應該查出來了啊。可是……”康夢半信半疑地皺着眉。
見她這樣，貴婦人只好咬牙下了另一記重藥：“我還有另一個更不好的感覺。”
“什麼？”
“如果我之前的猜測都沒錯的話，那麼，那個叫什麼安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邰重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這樣的話，邰重的反常什麼的就都解釋得通了。”
“不，不可能。”
康夢下意識地抗拒着這個恐怖的猜測，光是想想，就覺得無法接受。
“所以，更要查清楚嘛。希望，是我想多了。”貴婦人還在想着那張臉，她真的覺得，自己在哪見過。
“嗯。姐姐，那就交給你了，你幫我查一下，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康夢緊張地拽着餐巾，將希望放在別人身上。
“放心吧。夢夢，姐姐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事情真的像我說的那樣，你打算怎麼辦？”
“我，我，我不知道。”
這個問題，康夢以前從未想過。這幾年，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邰重身上。自從認識了這個男人，她對其他人都沒以前那麼在意了。如果邰重真的是心目中一直有個人，而且現在還如願跟那個人在一起了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放棄嗎？可是，做得到嗎？
摸摸胸口，康夢也沒有答案。
貴婦人似乎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她深深地嘆口氣，一把抓過康夢的手，認真而嚴肅地囑咐着：“夢夢，你答應我，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樣的話，你就不能再把心思放在這件事上。你知道的，你年紀不小了，耽誤不起。而有心頭好的男人，就算你做再多，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可是，可是……”
“答應我。不然的話，這個忙，我就不幫了。”
在這種的壓迫下，康夢只好被動地點着頭：“好。”
說出這個字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心裡一陣空蕩蕩的，好像有什麼跟着消失了一般。
……
“顧總，外面突然來了羣記者，說要採訪您。”
Tina神色焦急地進來，不過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一下子放鬆下來。不知從何時起，那個嬌小卻強大的身影，已經成爲她心中的定海神針
的定海神針。她甚至都有種感覺，只要有她在，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需要擔心。
“記者？”顧煙放下鋼筆，神色很淡然：“哪個報紙的？”
“他們說自己是S市日報的。”
“推了吧。就說現在時間還不到，過段時間我們自然會召開記者會的。”顧煙思考了下，這樣說道。
“是。”Tina應下了，看看對方，還是有些不放心：“顧總，推了的話他們會不會……”亂寫？潑髒水？
“他們不是已經在做了嗎？”顧煙似笑非笑地瞟了眼面前擺着的報紙：“這段時間他們可是幫我跟我們公司宣傳不少。既然他們已經那麼主動宣傳了，那就沒必要再專門搞個採訪什麼的。他們時間充裕，我卻是不一樣的。”
“今天秦總經理來了嗎？”
顧煙突然想去一件事。
Tina認真回想了下，很肯定地說道：“來了。”
顧煙笑了，她這個爸爸，可是以身體不舒服的原因請了好幾天的假。怎麼這麼巧他一回公司就有記者這麼大張旗鼓地找上門了呢？
“哦，沒事了，你出去吧。”
“好的，顧總。”
等Tina出去後，顧煙單手托腮思考了一陣，拿起旁邊的電話：“樓下有記者，注意下他的動靜。”
要不然怎麼會說知父莫若女呢？這邊顧煙纔剛打完電話不到十分鐘，一旁的電話就響了。她拿起來，接過來一聽，眉間就舒展了，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然後，Tina就焦急地敲門走了進來。
“顧總，不好了，秦總把那些記者叫到公司，說要接受採訪了。”
“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等會他們要是過來的話提前給我打個電話。”顧煙很淡定，還交代了句看着有些不相干的話。
Tina有些摸不着頭腦，見總裁這麼鎮定，雖然心裡焦急得很，卻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能跺跺腳又往外走去了。
另一邊，秦弘揚領着幾個拿着話筒扛着攝影機的記者進了公司。也不知是真的小白不知情還是怎麼的，那個攝影師出電梯以後就開始對着公司到處拍，工作環境，上班人羣，甚至連正在做的事情都一個不落地拍了下來。
秦弘揚站在旁邊，好似完全沒察覺什麼地方不對勁般，保持着自己溫文爾雅的模樣，一邊介紹着一邊領着人往最頂樓的會議室走。
其他職工看着這一幕，神色各異。有的意識到不對勁，糾結地看着，想說點什麼，但礙於某些原因又忍下了。還有一些，則是默默地算計着什麼。
這段時間，聞鑑房地產已經是各家議論的焦點，更是多加報紙的頭條。可惜的是，這對聞鑑來說並不是一件很風光的事情，甚至還完全相反。畢竟，做爲一個房地產公司，以用材違規，建築不合格等負面消息上的報紙，真真不算好事。
而現在，那些記者媒體追逐的已經不再僅僅限於“愛琴海”樓盤了，還發展到了其他各個方面，其中一個，則是被提起最多的。那就是他們公司年紀輕輕的掌權者。幾乎一夜之間，整個S市都知道聞鑑房地產的最高執行官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而愛琴海更是她一手負責開發的項目，隱隱的，有種將所有責任都推到她身上的架勢。
這樣負面新聞的各種狂轟濫炸，導致的最直接的後果，就是股票的大跌。
從出事到現在，雖然還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但公司的股票已經下跌了十幾個百分點。這兩年來好不容易做出的那麼點成績，好似在一夕之間就灰飛煙滅迴歸了原點。
這種情況，惹得公司的職工都人心惶惶的。
甚至還有傳言說，公司馬上就要破產了。因爲上面正準備就愛琴海樓盤的事情徹查公司什麼的。這些消息傳出來，更引得人心晃動。
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已經陸續有幾個中級領導主動請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趨利避害下做出的決定。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在這種氣氛的帶動下，那些普通的職工也是糾結萬分的，甚至有些已經在開始做二手準備，找下家。等着一旦情況不對勁，就立刻跳槽另尋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