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走廊，空氣都恍若凝固了般，一點聲音都沒有。
父女兩對視着。
顧煙是固執堅定，而秦弘揚則是心虛恍惚。
“小煙，今天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你很擔心媽媽，但是那些事情是大人的事情，你還小不懂的。”
最後，還是秦弘揚忍受不了那種快窒息的氛圍，主動開口了。
他的開口，就是一種退讓，在某種程度上說更是一種心虛的妥協。
“我是不懂啊，我不懂爲什麼爸爸你每天都說要陪爺爺奶奶不回家，最後卻是帶着林阿姨一起陪爺爺奶奶逛街。難道就像林阿姨說的，因爲媽媽不討爺爺奶奶喜歡，所以就讓她來陪着嗎？原來好朋友可以好到這種地步，那是不是下一次回老家看爺爺奶奶，媽媽身體不舒服，林阿姨有空的話也剛好可以一起了？以後跟爺爺奶奶有關的事情，媽媽跟我都不需要參加，全部交給爸爸你和林阿姨就行了？”
顧煙用種困惑不解的表情，說着孩子氣的質問。如果不是她一直緊握的拳頭，也許真的就是一個小孩對於爸媽不和睦不解的疑問了。
一連串的發問，讓本就心虛的秦弘揚有些臉紅。
加上旁邊還有被他當成“外人”的閆傳東在場，家醜不可外揚的顧忌讓他更加慌亂和羞惱起來。
可惜的是，他可以因爲惱羞成怒一腳踹飛無辜的女傭，卻沒辦法用同樣的辦法對待自己的女兒。
“小煙，你在胡說什麼呢？你從哪裡聽到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是不是有誰在你面前亂說什麼了？”
秦弘揚質問着女兒，眼神卻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的閆傳東。
顯然，他覺得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兒會突然說出這種話，肯恩是被人蠱惑了。而這個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旁邊的閆傳東。
“胡說嗎？”
顧煙困惑地眨着眼：“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都是丈夫跟着老婆最好的朋友一起逛街，然後被老婆發現。電視上說這樣就是背叛，就是出軌。所以最後基本上都離婚了啊。”
她說着，又忍不住問道：“所以，爸爸，你要跟媽媽離婚了嗎？奶奶就一直說要讓你跟媽媽離婚的。她不喜歡媽媽，也不喜歡我，嫌媽媽不能幫你生個兒子，嫌我不是男孩。但是她又那麼喜歡林阿姨，所以她肯定是想讓你跟媽媽離婚，然後跟林阿姨在一起吧？這樣林阿姨就可以幫你生個兒子了。”
閆傳東下意識地看了旁邊的顧煙一眼。
他發現，顧煙的反應和表現，跟他之前想的完全不同。他以爲小煙會鬧會大發火，會直接撕破臉皮，卻沒想到她居然能夠這麼冷靜地“冷嘲熱諷”。
那些話，表面聽着是孩子天真爛漫的無心之語，但事實上卻是字字如箭，句句戳心窩。
連他這樣的旁觀者，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更不要說本就心中有鬼的秦弘揚，他脹紅着一張臉，一副想要發怒卻極力忍耐的模樣：“小煙，是誰跟你說這些話的？這些根本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我跟你媽媽會解決好的。”
“是嗎？”
顧煙淡漠地接了句：“媽媽就是因爲相信爸爸你，所以現在正躺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我就是因爲相信爸爸你會保護我跟媽媽，所以現在就得承擔着失去媽媽的風險。爸爸，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呢？”
“小煙！”
這一次，已經是色厲內荏的喝斥了。
顧煙卻是毫不在意的樣子，突然擡起頭，對着面前的男人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嫣紅的脣瓣一張一合的：“爸爸，我已經，不相信你了。”
秦弘揚如遭雷劈，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兒。
“你沒有保護我跟媽媽，相反的，你還一直傷害着媽媽。所以，我不相信你了。我覺得比起爸爸你，我應該能將媽媽保護得很好。”
她停頓了一下，才笑着說道：“畢竟，我最愛的人是媽媽呀。”
而她，卻不是你最愛的人。
秦弘揚覺得面前的女兒很不對勁，她說的那些話，表面聽着像是孩子受了委屈在抱怨發脾氣，但細細推敲的話卻發現另有深意。
這種感覺，讓他不安。
“小煙，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誰教你這麼跟爸爸說話的？”
秦弘揚試圖用父親的威嚴來鎮壓着女兒的反抗。
顧菸嘴角揚了揚：“傷害媽媽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哦，爸爸~”
這句話，更是直接將秦弘揚打入煉獄。
他第一次那麼清楚地看到，女兒眼中毫不掩飾的憤怒和仇恨。那種濃烈而沉重的恨意，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他甚至顧不上去深思女兒這話到底意味着什麼，整個人都沉浸在那雙疏離淡漠的眼睛裡不能自拔。
“阿東。”
顧煙說完這話，扭頭看向一直像守護者一樣站在身後的閆傳東：“我有點餓了，你去給我買點吃的好嗎？”
這次，不僅是秦弘揚，連閆傳東都覺得顧煙不太對勁了。
然而，這種不對勁卻不是入了魔障失了理智，因爲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雙眼睛裡的冷靜和理智。
他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決定相信自己內心的感覺：“好。你在這邊坐一會，我馬上就回來。”
“嗯，謝謝。”
顧煙努力擠出微笑。
閆傳東看着這樣子的她，心疼到不行。只是他很清楚，在這件事中，他只是個外人，他必須相信小煙自己能將這件事處理好。
等到閆傳東走後，顧煙就自顧自地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她沒有再跟秦弘揚說一句話，甚至沒有擡頭看過他一眼。
也不知是被她那仇恨的眼神給驚到還是怎麼的，秦弘揚竟然也沒有再開口。
明明是血溶於水最是親近的父女，此時卻比陌生人都還要不如。
顧煙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雙手交握，頭半低着，看不到表情，自然也不知道她此時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