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這裡就是中國科學院了,這位是我們中科院的薛健康院士……伍洪波院士……”
安頓妥當以後,朱院士就帶着瑞典學術代表團的成員,做起了參觀訪問之事。
這其實是有點不太合規範的,正常的流程,接到了外國代表團,首先要做的自然是開會,由大領導,中層領導和小領導歡迎他們的到來,再由各級幹部向他們說明中國的情況,如果是學術界的話,就說明學術界的情況,談一些大家共同的認知和看法,提出我們的不足,對未來做一些設想和展望。
開會之後,自然就是很重要的吃飯流程了,由各級政府出面,宴請代表團,體現出我方的重視,讓他們體會到我大中國的飲食文化,並且在談天說地中加深共同瞭解。
吃飯之後,自然又是開會流程了,畢竟,有些領導是不好一起出現的,有些領導還沒來得及出現。
開會之後,自然就是更重要的吃飯流程了——各級政府和領導是一個複數詞,那是真的各級領導……
所以,正常的代表團的迎接程序,起碼要在開會吃飯的循環中遁入一個星期以上,有時候,來賓比較少或者規格比較高的時候,這個循環可以增加到半個月甚至一個月的程度。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呢,一個代表團到中國來,如果不加防備的話,他們可能會以爲自己進入了一個新的時空,這個時空是循環往復的,每天清晨睜開眼睛就會循環前一天做過的事……
這樣的工作方式,到90年代中期以後才慢慢的變的少了,原因是各級領導基本都吃吐了,而且,領導們漸漸都胖了,比較容易得富貴病,就不能這樣日復一日的吃下去了。
但在86年的當下,領導們的體重普遍在標準範圍內浮動,大家還有很強的好吃好喝的需求,普通的代表團來了,不幫他們佔個位置,順便海吃一通是不能過關的。
朱院士純粹是爲了節省時間,加上背景深厚,才能將這個階段給跳過。
這就像是電視臺跳過了片頭廣告一樣,對官場衆人來說,是挺過分的事,正常情況下是不能做的。
好在朱院士有喬辦撐腰,輕鬆的擋住了。
瑞典代表團的人還不知道自己才從酒精肝、糖尿病和痛風中逃了出來,握住伍洪波院士的手的時候,還沒有絲毫的感恩戴德,猶然掛着審視的笑容。
“蘭瑟羅特先生。”
“馬喬利先生。”
伍洪波一一與之握手,然後介紹自己。
雖然是中國科學院的院士了,但來賓也多有瑞典科學院的院士,或者斯德哥爾摩大學之類的終身教授,伍洪波還真沒有多少心理優勢。
朱院士居中介紹道:“伍洪波院士是我們中國最好的生物學專家之一,各位可以看看牆上的圖文,都是伍洪波研究員的成果。”
他指了一下牆面上準備好的介紹文字,中英雙字加配圖,一下子就把瑞典人給吸引過去了。
“伍洪波研究員在遺傳學方面是有所成績的。”
“這樣看來,我與伍洪波先生是有過來往的,我的一篇文章,是引用過您的。”
這邊有人看着伍洪波的名字,終於是有了印象。
伍洪波的臉上一下子樂開了花,道:“能夠互相印鑑,實在是緣分。”
翻譯恨的咬牙切齒,才把這句話給翻譯出去。
伍洪波是能說英文的,但在今天的場合下,他卻選擇了說中文。
“我們到裡面去看吧。”伍洪波又說了兩句話,纔將衆人給引入遺傳所,這也是今天的重點參觀項目。
在場的瑞典代表團成員多是生物學的學者,也有一些跨專業的或行政方面的學者跟隨。
實際上,整個瑞典代表團泰半是生物學方面的學者,卻是在邀請之初就考慮到了。
“洪波,接下來看你的了。”朱院士落後一步,在伍洪波耳邊叮囑。
伍洪波無奈的看朱院士一眼,道:“你們至於這樣子捧人嗎?讓我們遺傳所露個臉不好嗎?”
“你們遺傳所露臉了能幹什麼。”朱院士不以爲意的道:“咱們這是給全國科研系統爭臉呢。”
“哎……我們遺傳所也有些好東西的。”伍洪波和楊銳的關係亦是很不錯,只是有點些微的不甘心罷了,朱院士對他的要求,是等於讓遺傳所全體奉獻了,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
朱院士拍拍伍洪波的肩膀,道:“我知道有點強人所難,但是再難也得做下去,沒有一個撐傘的,咱們衣服穿的再漂亮又能怎麼樣。”
“此間事了,我非得好好的宰楊銳一通。”伍洪波說的的惡狠狠的,卻只是表面做樣子而已
朱院士淡定的笑一笑,道:“楊銳一向是個大方人,到時候,讓他補貼補貼好了。”
“必須得補貼。”伍洪波說着,也是下定了決心,重新走到了隊列前排。
“各位,這裡就是我們的主力實驗室了。”伍洪**開公共實驗室的大門,咳嗽兩聲,吸引了衆人的目光之後,道:“自從pcr發明以後,我們遺傳所就引進了多臺pcr儀,並在pcr的基礎上,開展了多個大項目,既有所內獨立完成的項目,也有合作完成的項目,總的來說,我們的項目開展情況還是非常樂觀的,並且在pcr的應用領域,佔據了一席之地……”
伍洪波用的是中文,但“pcr”一詞不停的從他口中跳出來,卻是非常明顯的。
翻譯再說一輪,pcr給人的印象就更深刻了。
伍洪波繼續介紹遺傳所的項目,順帶將pcr捧到了核心地位,彷彿各項研究都是圍繞着pcr來進行的。
圍繞一個發明成果,或者圍繞一種儀器來進行實驗是非常常見的行爲。
比如列文虎克爲什麼能在生物學史上留下大名,就是因爲他做出了顯微鏡,然後圍繞顯微鏡,做出了一系列的成果。
相似的還有x光,依託x光進行的研究持續了很多年,像是結晶學,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可以說是“我們用x光照一下會看到什麼”的學說,dna雙螺旋的發現,起碼有一半的功勞是屬於x光的。
pcr是有着不遜色於x光的價值的。
要是讓楊銳去評價的話,直到30年後,每年依舊有無數的成果是圍繞着pcr做出來的,其潛力遠遠沒有被發覺出來。
但是,讓伍洪波在介紹期間凸出pcr,卻是朱院士處心積慮的計劃了。
伍洪波一邊說,一邊在心裡苦笑。
遺傳所的學者們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伍洪波,有的心裡怒罵,有的莫名其妙。
反而是瑞典代表團覺得理所當然,且有人讚道:“現在各國圍繞pcr的研究很多,你們能夠同步研究,怪不得做出了許多成果。”
“pcr畢竟是中國人發明的嘛,我們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伍洪波繼續用中文說話,無視了翻譯想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