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楊銳的信?”劉院長端着茶杯進房以前,先到隔壁辦公室溜達兼詢問。
這已經變成他的例行工作了。
正在門口倒水的科長直起腰來,亦是例行認真道:“我早上來的時候問過了,沒有國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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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來了第一時間通知我。”劉院長目無表情的從門口過去,回自己辦公室看報去了。
科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端着茶回座位上,使勁的吸溜了一口。
“咱們劉院長,這幾天都來問楊銳的信,也不煩。他們倆有親戚?”坐他右邊的女老師是去年畢業的新人,一邊忙着擦桌子,一邊忙着八卦。
科長呵呵笑了兩聲,道:“親戚纔不會天天來問呢。”
“那是爲啥?”
“你不知道?”科長賣了個關子。
女老師好奇心狂升,桌子都不擦了,直起腰來,眼睛閃着光問:“爲啥?我真不知道。”
“楊銳的論文是寄給《cell》的,明白?”科長微笑了兩聲,就揭開了謎底。
女老師卻是一臉困惑,拼了好幾秒,才似懂非懂問:“寄給細胞了?啥意思”
“《細胞》和《自然》,還有《科學》齊名呀。”
“哦,你說它們啊。”女老師的聲音小了。
科長一下子沒了聊天的興趣,最近分配來的幾個人,說是這個那個大學的畢業生,實際上是什麼都不懂,辦公室的工作不會做,學生工作也不會做,現在連《cell》都不知道。雖然說,各個大學也不要求本科生做科研,但你至少也應該知道一點吧。
不過,人家不知道你也沒辦法,只能以後慢慢了解了。
女老師自己卻按捺不住,明知道漏了怯,一會兒卻是擡起頭來,又問道:“你說劉院長和楊銳沒關係,那楊銳的論文寄給細胞了,他緊張什麼?”
“《細胞》是咱們生物學方面最厲害的期刊,排名第一?這下子明白了?”科長沒有了聊天的興趣,就當是普及知識的說了起來。對方分配到了他的辦公室裡了,遲早都是他的麻煩。
女老師微微點頭,道:“就是說,論文在《細胞》上發表了,對劉院長好?”
“不是一般的好。”
“怪不得……”女老師這麼說着,又去擦桌子了,一會兒,整個辦公室的桌子都擦乾淨了,她又回來問:“有多好?”
“《細胞》是全世界最好的期刊,一個月就那麼幾十篇,一個國家都輪不到一篇,你說有多好。”
“我是說對劉院長,劉院長不是管黨建的嗎?”
“學風建設不也是黨建?本科生能做出這樣的論文,對全院上下都有好處。”科長見她態度還好,語氣也放緩了,道:“就咱們生物系來說,發表在細胞上的論文就是最好的,其他學校我不清楚,就北大來說,最近幾年……其實都不說最近幾年,往前十幾年,就沒有學生髮表論文到這種期刊的例子,這要是成了,咱們北大生物系可是真的要風光了。”
“那不應該是院長最……那個啥?”
“哪個啥。”科長笑了,道:“蔡院長都學部委員了,不稀罕。行了,你這幾天注意一下信函,有楊銳的,第一時間取回來,別拆開了。”
“不拆開怎麼知道里面是啥?”
“拆也輪不到咱們拆,要讓楊銳拆,知道劉院長爲什麼每天都來問?要是直接拆開看,問我們不就完了。”
女教師緩緩點頭,笑着道:“你們還挺有心的,要是拆開了,人家肯定不高興。”
“對啊,這也是蔡院長的要求。要是別的學生,說拆就拆了。”科長突然覺得對方也挺順眼了,目光都溫和了許多。
……
教室。
楊銳像是正常學生似的上課,像是正常學生似的安靜,像是正常學生似的走神,與衆不同的是,他的腦海中始終翻騰着無數的論文。
閱讀期刊是做研究的重要一步,對實驗室的負責人來說,也是僅次於管理的主要工作,確定科研方向,確定實驗方式等等,首先需要閱讀文獻。
任何研究都是在前人的基礎上進行的,中學和大學教育,是系統性的教授了前人的知識體系,但之後的細緻研究,就不是統一教學能夠涵蓋的了。
從某種程度來說,科研領域的教學,又漸漸的迴歸到了師徒傳承的模式,尤其是頂級實驗室,往往都有着較爲清晰的傳承線,比如著名的哥本哈根實驗室,其所進行的研究可謂是一脈相承。
實驗室裡很多說不出來的東西,其實就存在實驗室負責人的腦袋裡,就像是楊銳的腦袋裡,現在就考慮着pcr的路線:第一步,完成嗜熱菌的分解;第二部,找到耐高溫的聚合酶;第三部,設計dna複製時的引物……
就理論來說,楊銳其實已經完成了整個pcr的開發計劃,但這部分內容,在他的論文發表以前,沒有人會全部瞭解,包括華銳實驗室內的諸位助手,也永遠只能瞭解片段。
這個時候的楊銳,就像是一名導演,而在電影公映以前,只有他纔有可能知道他將得到什麼。
是的,有可能的意思是說,他有可能也不知道得到什麼。
這是適合大部分研究者或者導演的狀態。
閱讀文獻是最能減弱不確定的方式,即使楊銳對生物領域的瞭解更先進也不例外。
“楊銳,下課了。”白玲推了推楊銳,好笑的道:“你一整節課都神遊戶外了,老師都看了你好幾次。”
“沒出醜吧?”楊銳笑着抹了抹嘴,免得有什麼尷尬的場景出現。
白玲看見了笑道:“還好,沒流口水。”
“我沒睡着。”
“知道,你眼睛睜的大大的,就是沒焦距。”白玲突然探究的道:“你說你是怎麼學習的,上課的時候也不聽課,也不像其他學生那樣自學。”
“天賦異稟。”楊銳用說笑的語氣道。
白玲卻相當買賬:“總有些人比別人聰明,是吧?”
楊銳攤開手:“我有時候也挺討厭聰明人的。”
“還有體育好的學生,受老師歡迎的學生……”白玲的表情生動,意有所指。
這時候,班長笑呵呵的過來了,道:“體育好的學生本來就受歡迎,楊銳,今天下午有籃球比賽,你要來呀。”
“行,沒問題。”楊銳答應的非常痛快。打籃球是楊銳和同學們交流的好辦法,一起流汗一起努力本來就是拉近關係的手段,更重要的是,楊銳的籃球水平一般。
當然,楊銳的比起普通學生是有優勢的,因爲他身體健壯,個頭又高,但就技巧而言,楊銳遠遠夠不上高手的稱號。
這樣的楊銳,反而更容易在球場上得到認同。
同學一起打籃球,是玩的高興,可不是來找虐的。
不過,楊銳經常泡在實驗室,也就錯過了不少的籃球賽,屬於運動少年中的邊緣人,只有班級比賽的時候,一定被叫。
生物科學專業就這麼幾十號人,籃球打的好的其實也沒幾隻。
白玲卻是比楊銳還要興奮,手捏拳頭,大聲道:“我去給你加油。”
“我怎麼就沒有女同學給加油來着。”班長裝模作樣的嘆口氣,說了句“一定要來”,又笑眯眯的去通知其他人去了。
“幾點鐘呀。”白玲大聲問。
“下午三點半,打完剛好聚餐。”
“沒問題。”白玲興致昂揚,又問楊銳,道:“我幫你帶白茶來?”
“不用,太麻煩了。”楊銳不好意思的道。
“客氣什麼。”白玲微笑着甩甩手,抱着課本出了教室。
此時要是放一首舒緩的曲子,就是標準的校園青春劇的節奏了。
下午兩點。
標準校園劇的運動部分開場。
距離三角地不遠的五四籃球場人山人海。
班級和年級間的比賽本就容易吸引學生,北大學生除了學習,也向來喜歡參加各種運動,像是兵乓球賽了,火燒趙家樓了,籃球賽之類的,總能聚集起大量的學生。
白玲拉着全宿舍的女生,一起來給楊銳加油助威。
等到楊銳穿着一身精幹的運動裝上陣的時候,不止她們,大半的女生都拍起手來。
不是那麼激烈,但還是很熱烈的歡迎,即使到了半場,依舊是熱烈聲不減。
唯一讓白玲有些奇怪的是,越來越多的成年人,聚集了過來,許多還是本系的老師。
五四籃球場儘管距離食堂很近,許多老師也在學校食堂吃飯,但聚集在周圍的卻不止是年輕教師,反而是中老年居多。
一會兒,白玲更是看到劉院長出現在籃球架下方。
“楊銳的籃球打的這麼好?”白玲頗爲奇怪的看看周圍,學校比賽常有老師來看,可聚集這麼多人就少見了。
“同學,比賽還有多久結束?”一名女老師從後面擠過來問。
白玲道:“剛過半場。”
“哦,多謝啊。”
“你是來看哪個隊的?”白玲好奇的問。
“等生物科學專業的同學打完。”女老師指了一下,胳膊底下夾着大大的包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