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一嘗,分子料理是對烹飪的改革,你可以把它當做非常的美味,也可以當做非常嚴肅的研究。”楊銳將燒杯直直的塞到了大辮子女生的手裡。
大辮子女生臉上的慍怒未消,就被燒杯中淡淡的香草味給吸引了。
楊銳用來做冰激凌的材料都是請人從美國帶過來的,香草味應該算是美國冰激凌中最平常的組分了,在很多美國的冰激凌店,香草味甚至被默認爲plain(無添加的口味),而在香草味之上,再添加朗姆酒、咖啡、綠茶之類的味道,就形成了冰激凌的品種,比如朗姆酒冰激凌就等於朗姆酒香草冰激凌。
大辮子女生對酒味並不敏感,卻被香草味刺激的味蕾活躍起來。
冰激凌中富含的蛋白質和糖分,像是誘惑的精靈似的,不停的搔首弄姿,勾引女孩子的關注。
“你就是爲了用公家的錢給自己做雪糕,同樣的雪糕,五羊最多賣一塊五。”大辮子女生拿着蛋糕抵抗着。
楊銳呵呵一笑,說:“值不值一塊五,你嚐了再說。”
大辮子女生自覺找到了臺階,這才小心翼翼的拿藥勺舀了一塊冰激凌,放到嘴裡。
濃郁的香氣與滑嫩的滋味,瞬間征服了大辮子女生。
只見她的眼睛輕輕的眯了一下,又迅速的舀起一勺,緊接着,眼睛整個閉起來兩秒鐘,等到再睜開來,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不願意表揚楊銳,但也不願意違心的說謊。
楊銳微笑道:“液氮冰激凌美味的原因,說起來也很簡單,因爲液氮的溫度極低,所以能以更快的速度給糖奶混合液降溫。衆所周知,降溫的速度越快,水和脂肪的結晶就越小,結晶越小,口感就越細嫩,說起來,人的舌頭,也是堪比八級工的仔細呢。”
他這麼一說,衆人都在笑容之外,理解了液氮冰激凌的原理。
劉院長更是配合的道:“歸根結底,這就是結晶化的問題,和你做的輔酶q10的研究有相輔相成的作用。”
“寬泛來說,是有些關係,輔酶q10的結晶是越大越好,冰激凌裡存在的結晶是越小越好。不過,冰激凌的結晶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容易做的。”楊銳說着指指姚悅道:“我主要是指導實驗室裡的同學做研究,剛開始搞科研,不用找太難的題目,現在,國外關於分子料理的研究也剛剛興起,優勢是很容易就能搶佔到一塊高地,劣勢是發表文章的速度比較慢,但我覺得,讓有興趣的學生做這個項目,還是利大於弊的。”
“這個思想很正確。”蔡院士立即贊同。所謂發表文章的速度慢,那是相對於楊銳的文章通過速度,不說他發表了《cell》以後地位不同了,就是當年發表了jmc以後,他再寫自薦信什麼的都容易許多,相比之下,新嶄嶄的學生想在sci期刊上發表論文,等待半年算得了什麼。
旁邊一位副校長則和藹的問姚悅:“這位同學,說說你的理解?食品方面的研究,你覺得要點在哪裡?”
“啊……”姚悅看到這麼多中老年男人,還是有些緊張,隨便想到一點東西,趕緊道:“我覺得主要是能夠通過這些研究,來指導生產。比如,通過我們的實驗就知道了,冰激凌的口感主要與結晶有關,而結晶主要與原料和結晶溫度有關,在原料不變的前提下,溫度越低,口感越好,由此就知道,家庭用的冰箱自制的冰激凌,之所以沒有市售的冰激凌口感好,主要是因爲溫度,而市售的冰激凌沒有液氮冰激凌的口感好,也是這個原因,我覺得,以後的雪糕廠,可以向低溫冷凍方面多發展……”
她緊張起來,說了兩句廢話,但很快也就說的順暢了。
得到這樣的答案,在場的領導紛紛表示滿意,當然,一切功勞歸於楊銳。
“離子通道實驗室能有今天的成果,與楊主任的知道是分不開的。”
“楊銳不光實驗方面有悟性,教學也很不錯啊。”
“凡是就怕鑽研,前人所謂的冶學精神,就要如此薪火傳承下去纔好。”
表揚的話不要錢的往楊銳身上堆,楊銳用膝蓋想也知道是提名的事暴露了。
他本來也沒準備隱瞞,輕鬆的笑着,讓姚悅給領導們倒水,順便將吃完的燒杯收回來。
用來倒水的當然也是燒杯。
擺放水杯的過程稍微有點混亂,劉院長趁機趕人,將學生們都從實驗室裡逐了出去。
溜邊進來的本來就不多的學生,畏於劉院長的嚴肅,一個個低頭走了。
大辮子女生戀戀不捨的放下空空如也的燒杯,也疾步離開。
胥岸青同樣被劉院長掃地出門,回望楊銳在一羣領導中談笑風生的模樣,不禁對自己的未來迷茫不已。
實驗室內,楊銳的頭腦卻是無比的清晰。
最近幾天,他其實也在等國內的反應。
諾貝爾獎提名這種事兒,說有意義就有意義,說沒意義,也沒意義,因爲它畢竟沒拿到獎,而人們記得的,永遠是最閃耀的那一個。
要是楊振寧和李政道在國內,那不用說,西南聯大出身,一個45年出國讀研,一個46年出國讀研,拿諾獎的時候也都是中國籍,一個31歲,一個35歲,都年輕的不要不要的,三十年的宣傳早把他們捧成神了。楊銳一個諾貝爾獎提名,實在算不得什麼。
然而,趨利避害是人類本性,兩人選擇了一條遠離中國政治的道路,中國的政治榮譽自然不會加諸其身。
這也就給了楊銳以機會。80年代的中國,面對陌生的國際環境,自尊混合着自卑,使得一切國外產品都有金身加持,國外名獎更不用說。
相比找一羣人寄簽名申請,就能拿到提名的文學獎,自然科學類的諾貝爾獎還是很有些含金量的,尤其是能進入最後短名單的名字,隨便揪出來一個,都是國際上知名的學者。
楊銳能與之並列,本身就是很不容易的。
看美國媒體的反應就知道,諾獎的名氣是一定能帶來高關注度的。
當然,做學術的人,還是要稍微有點矜持的,若是自己巴巴的衝上去說,怕是找個合適說話的領導都不容易。
最近幾天,楊銳就是一邊玩分子料理,一邊等着學校來找自己。
而從學校領導的角度來說,這樣的機會也實在難得。
楊銳可是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的一代人。楊銳的爺爺是紅小鬼出身的游擊隊長,在艱難的歲月裡堅持了何止八年,前半生幾乎全部奉獻給了我黨的革命事業。楊銳的父親作爲革命的後代,作爲根紅苗正的一代人,出身於基層,紮根於基層,奮鬥於基層,是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的基層幹部的典範。
楊銳本人的經歷更具有代表性,他小學在西寨子鄉讀書,至高中才去了稍好一些的西堡中學,但也就是一所普普通通的鄉鎮中學,楊銳甚至還復讀了一年!
復讀之後的楊銳,努力學習,進而成爲恢復高考後的最後一名全國理科狀元,這樣的經歷,簡直是中國學生的典範,而且,是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學生的典範。
這樣的學生,有可能拿到諾貝爾獎,意義迥然不同,尤其是改革開放備受壓力,在激盪中前進的時代,更加不同。
校長用女人看鑽石一樣的表情看着楊銳,笑道:“楊銳同學可能還不知道,美國的達爾貝科教授準備推薦你角逐1985年的諾貝爾獎,美國的媒體都已經在報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