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清晨,楊銳是被連綿的槍炮聲吵醒的。
起牀洗洗臉刷刷牙,再到隔壁房間看看,果然見託拜爾斯穿着睡褲趴地上,一臉的惶恐和不安。
“我們老家的規矩要放開門炮,誰家打開大門以前,都要放一掛炮,討個吉利。”楊銳拍拍託拜爾斯,將他從地上扶起來,用英語解釋。
託拜爾斯尷尬的笑一笑,多肉的臉像是在迎接雨水似的抖動,道:“我是早起鍛鍊身體。”
說着,託拜爾斯做了一個健身的動作。
楊銳自然不會揭破,呵呵的笑兩聲,道:“那你繼續,一會出來吃早飯,早飯過後,我們再去門口放鞭炮。”
“是真的放鞭炮嗎?”
“是真的鞭炮。要不然呢。”楊銳笑着回答。
“唔……我以爲你們的風俗是不放真的鞭炮。”託拜爾斯訕笑兩聲。
楊銳的表兄楊方此時從旁邊探出頭來,好奇的看着這隻多肉型老外,以及他的睡褲,問:“你們說啥?給我翻譯翻譯唄。”
楊銳道:“他問咱們既然有槍和高射炮,爲啥要用鞭炮。”
“槍炮不能亂打啊,只能衝着天,再說了,出去玩帶槍多重啊,鞭炮就隨便了。”楊方說着又道:“趕緊的,你給他翻譯過去,咱也算是和老外聊過天的人了。”
楊銳於是就給翻譯了。
楊方比楊銳大一歲,讀了初中以後就去當了兵,退伍回家,即被安排到了縣武裝部開小車。在80年代,到單位開車是比當公務員體面的多的工作,就好像一個在航空公司坐辦公室,一個在航空公司開飛機的感覺一樣。
不僅如此,開小車的工作還相當的自由,不用像是其他工作那樣有諸多限制。楊方也沒有要上進當官的興趣,一天就是尋着好玩的去做。
今天,楊方是將目標放在了託拜爾斯身上。
他通過楊銳和對方說了兩句話,說的高興了,一拍腦袋,道:“我今天帶你們去玩個有意思的。”
“恩?”
“去炸魚怎樣?老外不玩這個吧。”楊方說着彎下腰,道:“我上次在你們家放了個兩個箱子。”
他說着拖出一個軍綠色的彈藥箱。
楊銳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楊方卻是順手又從牀底下撈出一隻撬棍,就地一撬,就見彈藥箱裡,露出整齊的兩排手榴彈。
“來,搭把手。”楊方自然而然的要求楊銳,將彈藥箱提到桌子上來。
這時候,就能看到軍綠色的彈藥箱旁邊有白漆寫着“67式木柄手榴彈”,第二排是三組數字寫成的編號,然後又是一排稍小些的白漆字跡:30個全重23公斤。
“67式木柄手榴彈,海軍都用。”楊方拿出兩隻手榴彈,一手一隻,然後用右手的敲敲左手的,發出清脆的敲擊聲,得意的道:“我給你說,前幾年,就西沙海戰的時候,咱們海軍就是用67式,56沖和40火揍的小越南。哦,海上民兵也有參戰,還佔了兩個島。”
“楊銳先生,你們在聊些什麼,哈哈,這些……是你說的鞭炮嗎?”託拜爾斯的聲音都變尖了。
楊銳輕輕的抓住楊方的兩隻手,將兩顆手榴彈小心的放回彈藥箱,對託拜爾斯道:“你別擔心,我們在聊天,說起我們的國家的海上民兵的事。”
“什麼是海上民兵?”
楊銳想了想,道:“差不多就是武裝漁民的意思。”
“但是,河東省不是內陸省嗎?這和我睡在彈藥箱上面有什麼關係。”託拜爾斯的嘴角也開始抽動了。
楊銳的嘴角也在抽抽,他有時候也到這房間來睡個午覺什麼的。
“看把老外高興的。你給他說,我知道個地方,魚賊好吃。”楊方哈哈的大笑,三兩下將箱子釘起來,順手扛起,又讓楊銳扛另一個。
“危險不?”楊銳扛起另一箱手榴彈,有些心虛,又有些躍躍欲試。
玩手榴彈想起來還是挺帶感的。
楊方擺擺手,道:“危險啥呀,我給你說,我們銷燬手榴彈,都是去河裡,知道爲啥不?”
楊銳搖頭。
“我就說,你們讀大學都讀了些啥,這個都想不到。你弄艘船到河上面,手榴彈就往水裡扔,除了身上弄溼些,怎麼樣都不會炸到人。要是不小心,手榴彈脫手了,怎麼辦?”
“恩?”楊銳完全是懵懂狀。
“跳水裡啊。”楊方恨鐵不成鋼的道:“木船不值錢,炸了就炸了,河也不深,淹不死你,也丟不了東西,知道吧,我們武裝部裡,銷燬手榴彈的時候都用這招,還能順帶弄點魚。”
楊銳這時候回過味來了,道:“這手榴彈是給你們銷燬的?”
“廢話,要不然,你以爲能有兩箱子手榴彈剩着等你回來?那起子民兵不等過年就把配額炸光了,我這也是專門等你回來,才特意存的。”楊方說着出門,將手榴彈箱子放門口,問:“你能找上車不?最好找輛吉普。”
他雖然是武裝部開小車的,可過年時節,小車也不能開到自己家裡來。
相比之下,楊峰同志的領導價值就體現了出來,他的座駕正是一輛吉普,後面騰出來,正好放兩箱手榴彈。
給鑰匙的時候,楊峰同志還是很負責任的問了一句:“開車去哪裡?要注意安全啊。”
“沒事,我們炸個魚就回來。”楊方回答的也很負責任,一點都不撒謊。
楊峰同志鄭重的點點頭,道:“等等。”
半分鐘後,就見楊峰同志拎出了兩隻56衝,檢查了一下保險,也丟到了吉普後座上,道:“黑水潭那邊的東西多,遇到鳥了兔子的打幾隻。”
“您看好吧。”楊方應諾一聲,就開始呼嚕呼嚕的吃早飯。
早飯結束,託拜爾斯的翻譯小陳也就從招待所過來了,四個人正好一輛車,風馳電掣的向山裡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