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生病

氣溫一天天高起來,柳條一抽,野桃就開花了,春天的水塘村到處都是暖融融的氣息。大一點的孩子會跟着長輩挑一些野菜回去,小一點的孩子直趴在田埂上找田雞,好不容易捉見一直小青蛙,急忙邀了小夥伴去釣龍蝦。

今年村裡多了個養蜂人,那蜂房都是單福滿做的木活,就等着那蜂蜜採好後給一筆活錢了買下半年的週轉了。

比起單福滿家,村裡的其他人則顯得捉襟見肘的多,上半年的種子一買手頭就沒錢買化肥和農藥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男人們趁着忙的差不多了往城裡去打些工。

大字不識的農民進了城也只能拍着長隊在包工頭瞧得見的地方守着,等了那工頭吆喝着要幾個人的時候再往前擠……

趙光和趙亮就加入了這個行列,他們來的時候只穿了件短袖褂子,連外套也不曾帶上一件。排隊的人很多,兩人只能跟着人潮走。趙亮往四周望了一圈,確定自己和弟弟的身體是這羣人裡最好的,這才安心地喘了口氣。

這春天裡的天氣變化無常,現在他們已經錯過了玉水回去的末班車,要是還不能被不招去,怕是晚上就得淋雨了,唯一慶幸的是他們包裡帶了些乾糧。

只見那頂着圓滾滾肚皮的包工頭,一個一個地拍隊伍里人的身體,挑挑撿撿的錄用了幾個,錄用的標誌就是在那人背上用粉筆寫上個工。比起哥哥的淡定,趙光顯然着急的多,這包工頭不可能要一大批人去的,只怕還沒到他們名額就滿了!

“哥,你瞅見錄了幾個了?”

趙亮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莫慌。”他不是第一次來招工,懂得那工頭想要找什麼樣的小工。

包工頭檢查完了趙亮身體,點點頭,又檢查了趙光的也點點頭。

趙光心裡一樂,朝他哥直笑,這事成了!可那包工頭忽的皺眉道:“你們兩個是認識的?”

趙亮點頭,趙光還不知這工頭要說什麼,一時有些呆愣。

那工頭抽了口手裡的紙菸:“我們名額已經滿了,你兩隻能要一個,誰去?”

趙光哪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啊,耳根子急的一片滾燙!趙亮卻笑盈盈地道:“我和我弟弟一起來,哪能留一個人在這?碰巧我們會些編些竹蓆,您不若攬了我們兩去,誰家的竹蓆壞了,咱也能修修補補,工錢照普通工人的八成給就行。”

那胖工頭想起家裡的那牀竹蓆該換換了,點了點頭說了兩個“錄”。

公家的那塊地還沒有騰出來,李紅英將那些梗子長出來的小苗移到了旁邊的自留地裡。桂香要到晚上纔會回來,地裡只剩了她一個人。

還好這春天干活不像夏天那樣熱,但這滿滿一畦苗要一個個小心翼翼地拿起來再放進拋籃裡就很費事,還有將那拋籃往自留地裡挑。

來回幾趟,李紅英不知怎麼覺得腦子裡沉甸甸的,眼前一黑,腳一下滑猛地栽到地裡去,靠在那田埂上半天才恢復過來。

桂香騎車過來的時候,正巧望見她在那池邊洗臉,連忙下車喊了她。

李紅英笑:“今天咋回來得這麼早?”

“這課業完成得差不多我就回來了。”桂香一面說話,一面將那自行車趕到了自家的自留地裡睡着。

李紅英硬撐着站起來,半天才舒暢地喘了口氣:“今天也不知咋的,頭昏得難受。”

桂香也知她的身子不如從前了,“小娘,您先回家吧歇息吧。”

“還剩一點了,我再陪你弄會就回去。”那地裡的苗子不移走就要炕死了。

桂香忙拍了拍李紅英的背心道:“小娘,地裡的活我來就行。”

月亮漸漸升了上來,只是這雲層移動得太快,桂香望了望那見那月亮朦朦朧朧的不甚分明。

這地裡的莊稼種得再好也行不了幾個錢,當年壓棉花的是掙錢最多的,這一季忙完她再去學個會計,到時候叫她小娘跟着她軋軋棉花,定然要比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行當輕鬆些。

路過許老漢家的時候,桂香將從水力買回的桂圓帶給他了,她姥爺就愛剝點東西吃吃。先前桂香怕他孤單,王家媳婦家下小狗的時候,桂香特意去抱了一隻給她姥爺養。

這不,才進門,那小花狗就搖着尾巴一路過來了。許老漢瞧見桂香也樂呵:“又去地裡了?”這丫頭越發長得像她那死去的閨女了。

桂香點頭:“就呆了一小會,棉苗要急着移出去。”

許老漢咳了咳,敲了敲菸袋:“香啊,苦着你了,我上次聽你爹說你和侯家的那個小子快成了?當兵的是好,可是瞧見幾個軍嫂開心的?”

桂香被她姥爺的語氣逗笑了:“姥爺啊,您還是甭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嗎?你爹倒是放心你!我瞧見桂平天天上學,你卻天天要到地裡去忙活,心疼!你到底沒個親孃疼……”

桂香心裡也是一陣難受,她的確喜歡在課堂上讀書的日子,“姥爺,家裡的狀況暫時不能供得起兩個娃上高中,都是一家人,桂平好和我好都一樣。我都和馬小紅約好了,等水力的課程一結束我就找她叔叔學會計去。”

那小狗繞着那房樑柱子轉了好幾圈,也撲到桂香腿上黏住,那圓滾滾的肚子一個勁地蹭:“姥爺這小花還聽話嗎?”

許老漢捉了那隻小狗摸了摸:“它啊,它是沒咱們這些煩惱的喲,吃飽了就睡,就是愛銜我鞋子,每每要找鞋子穿找上老半天……”

許老漢的眼睛這幾天看東西總沒那麼清爽,桂香還想明天去水力再去買瓶眼藥水來。

李紅英歇息了一個晚上依舊是昏昏沉沉的,桂香硬是拉着她去了玉水的醫院,一查竟是血壓高。掛了整整一瓶鹽水,李紅英頭腦才清明瞭些。

桂香怕桂平耽誤學習也沒去學校找他,王家媳婦倒是提了好幾瓶糖水橘子過來。

單福滿也擔心她的身子,這地裡的生活可不輕:“明個我和那邊說下,等過了農忙再回去,這地裡沒個男人到底不行。”

李紅英想反對,桂平要是上大了學的話,這學費還要一筆錢。桂香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小娘,您先安心養病,這地裡的事就不要太操心了,這錢多的事呢,哪能都叫咱家掙光了。”

李紅英總算舒了口氣,單福滿這纔到一樓取了藥上來。

回水力的時候正巧在車站遇到了馬富源,這李紅英向來利索,今天卻是由桂香扶着走的,臉色也不好看,簡單問候了幾句。

侯春生自打送走了桂香,便去西藏出任務去了。滿眼的戈壁黃沙漸漸被連綿的山所代替,再往南就望見雪山了,可惜他們出來的時候沒帶個相機。

章勤每天看着自己老大不時地翻着手心的紙條傻笑,心裡直犯怵,章勤是手裡拿着個地圖等了老半天:“老大……咱這……”

“說!”春生轉臉已經恢復了面無表情。

“許師長特意叫咱來就是來探探路?”這高原反應可真是叫人難受,他都見好幾個小戰士不舒服了。

春生挑了挑眉道:“他麼,大概是想叫咱出來散散心。”

春生知道這許師長的意思,大抵是想磨磨春生的性子,他本來是想叫侯春生服服軟的,可這小子說了個準保完成任務就出去了。許蘭因着這個都氣哭了。春生是願意出來的,至少不用時不時地被許姑娘惦記。

章勤聽他這麼一說,臉都黑透了:“老大,您回去和許姑娘好好說說吧,咱這次可折騰的夠嗆的。或者,您替咱隊裡做做犧牲,古代就有美人計,反正糊弄過一陣就成……”

春生轉臉笑道:“倒是可以考慮下你的計策。”

“真的?”果然是他們溫柔的好連長啊,他要立刻去告知其他戰士去!

春生徐徐吐了句:“章勤,我看你勢在必得的樣子,許蘭這個任務交給你攻克……”

“啥?”章勤發誓這輩子都不敢再相信這人的笑臉了。

馬小紅的咳嗽一直沒好,而且越演越烈,有時咳上十幾下才能平息下來。桂平催了她去看醫生,這丫頭也不去,依舊每天早上來晚上歸。

今天體育課馬小紅跑步還摔了一跤,一看就是感冒鬧的,回來見她又伏在桌上寫字,桂平終於惱了:“馬小紅到底啥時候你請個病假去瞧病?”

馬小紅垂着腦袋寫手裡的數學試卷,擡了眼道:“這段時間學的東西太難,我不能缺課,不就咳嗽嘛,不打緊的。”

桂平乾脆拔了她手裡的筆:“到底是你身體重要還是這課重要?”

小紅氣,站起來搶那筆卻被桂平舉過了頭頂,只直瞪着他說:“還我。”

“去寫請假條,我給你去找班主任要簽字。”

小紅一下落在凳子上,將那一摞子書“嘭”地理齊,嘟囔道:“單桂平,你不也一樣沒請假嗎?我爹前幾天還碰到桂香和你娘,說是來玉水瞧病的,你也沒去瞧他們呀!單桂平,你這是雙重標準。”

桂平大眼一瞬呆住,這才還了筆給她:“你說啥?我娘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