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終究沒有能讓某些人如願的沖刷掉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何家醜聞還沒來得及過去,江寧市的風暴就在一夜之間被掀起來了。
這天早晨,何衛東如往常一樣坐着專配的小轎車來到區政府,剛下車,還沒來得及進入辦公大樓,就已經被兩個穿着工作制服的男人攔住了去路,“何衛東同志,你好,我們是省紀委調查員!”
何衛東的心裡咯噔一下,強裝鎮定的說道:“你們有什麼事嗎?我還有工作要辦,有什麼事,可以去找副區長了解情況!”
兩名工作人員顯然不買何衛東的賬,亮出自己的證件後,又拿出一份紅頭文件,“這是上面下達的涵,我們有些事情必須要向您本人瞭解一下!”
何衛東心裡涌上一股不好的預感,難道這件事那個人沒有擺平?不是說已經被壓下去了麼?怎麼省紀委的人都來了?這次是真的鬧大了?
“你們等一下,我去打個電話!”何衛東的臉色一片陰沉,轉身掏出手機打電話。
等了有許久,那邊才被接通了,何衛東迫不及待的開口了:“喂,陳書記,我是衛東,我……”
“哦,何區長啊,我現在要去開會,先掛了,有事兒回來再說!”對方顯然是不願意跟何衛東多說,匆匆忙忙的掛斷了電話。
何衛東的臉色變得蒼白,他漸漸意識到,自己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樹倒猢猻散,這個陳書記,自己這麼多年來替他明裡暗裡的做了多少事,撈了多少錢,這個時候,居然想要棄車保帥。
“何衛東同志,我們可以走了!”兩名工作人員一左一右的將何衛東帶上一輛黑色桑塔拉。
區政府的大樓裡不少人都看到了這一幕,鬧得是人心惶惶,猜測着何衛東這次是不是凶多吉少。
“何區長被紀委的人帶走了,這事兒可不是小事!”人羣中有人開始議論了。
“哎呀,不要亂說話,小心被牽連!”
“你們沒上網看新聞嗎?何區長的那個女兒,就是何佳柔那事兒,鬧得挺大,我兒子就和她一個學校,平時在學校,這個何佳柔就特別猖狂,誰都不敢輕易得罪了她,誰讓她整天說自己是區長的女兒,又是市長的兒媳婦呢!”
“我看就是他那個女兒惹得禍!何區長也是沒腦子,好好的親生女兒不要,要這種下賤胚子,闖禍了吧?看他以後怎麼收場!”
“何佳柔已經被趕出家門了!”
“趕出家門有用嗎?那何佳柔仗着她爹是區長,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已經鬧大了,現在警察廳已經立案調查了,真是活該!”
“我聽人說,是因爲何區長買的那個四千萬別墅引起了民憤,記者媒體也咬着不放,四千萬,他再厲害也就是個區長,哪來這麼多錢?”
“所以說,財不能外露啊
!”
羣衆的議論和揣測此時都沒有任何的意義了,何衛東因爲被舉報貪污受賄,被監禁審理,此時何衛東被押着坐在一個昏暗的小黑屋裡,一盞刺眼的大燈對着他的眼睛,這是素來慣用的審問手段。
何衛東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淪落到這一步,現在只等着外面的人想辦法救他出去了。
“何衛東,證據面前,容不得你抵賴,看到牆上的八個字了嗎?抗拒從嚴、坦白從寬,你要積極配合,爭取黨和政府的寬大處理!”審查員拍着桌子厲聲喝斥。
何衛東的眼底掠過一抹鄙夷,冷冷的笑道:“哼,我爲官多年,吃的鹽比你喝的水多,別和我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何衛東!”被何衛東這麼一嘲諷,審問員顯然是覺得很丟臉,“嚴肅點,老實交代,山水佳緣的別墅,四千萬是哪裡來的?以你的收入,平均每年不過六萬,你妻子平均每年收入不過四萬,除去平時開支,你就是工作一百年,也不可能收入四千萬!這些錢是不是你貪污受賄得來的?”
何衛東白了他一眼,眯起眼眸,那強烈的燈光讓他刺眼難受,“這位小同志,路別走得太絕,審查結果還沒出來,你就斷定我有罪?你不知道禍從口出嗎?給自己留條後路吧!我只是接受調查,並不是判刑,如果我平安無事的出去了,你覺得在這官場上,你想過你我今後狹路相逢的畫面嗎?”
何衛東是個老謀深算的狐狸,顯然他的話也成功的引起了那兩個審問員的猶豫和忐忑,是的,何衛東說的沒錯,如果他無罪釋放,自己卻又得罪了他,那麼今後的路必定不好走,說到底他是區長,自己只是一個公務員而已。
何衛東的鏡片下閃過一抹精光,這些愣頭青,還想審問自己,還要回家多磨練一下才能出來見人。
正在整個審問境況陷入死機的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穿着便服的男人走進來,魁梧的體魄在無形中給人一種壓力,“何區長,你好!”
男人微微一笑,便是坐在了何衛東的對面,隨手關掉了那盞讓人刺眼難受的大燈,又讓人給何衛東端上了一杯咖啡,整個氣氛瞬間從剛纔的肅殺之氣換成了一種老朋友相見談心的平淡。
何衛東盯着眼前這個陌生男人,也變得緊張起來,他知道,真正的審問官來了,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很隨意,可卻讓人不容忽視。
“剛纔只是給那兩位新員工一個鍛鍊的機會,很感謝何區長的指導,不得不說,何區長的心理戰術很成功,那兩位工作人員今天的考覈,不及格!”男人聳肩。
何衛東不說話,只是握着咖啡杯,男人微笑着自我介紹:“我叫杜威,隸屬中央國安局,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中央?”這事兒驚動了中央,何衛東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看着眼前這個叫杜威的男人也多了幾分警惕和戒備
。
“剛纔你說的那些話,的確是把省紀委的兩名工作人員給嚇到了,只是我要很遺憾的告訴你,你已經沒有出去的機會了,把你帶來這裡,說是調查,其實已經判罪了!”
“你胡說!”何衛東先是反應很激烈,隨後又冷笑,“你不必詐我,和我玩這種心機,我是不會上當的!”
杜威聳肩,他表示自己也很無奈,來審問這麼一個無聊話題,還是已經定罪的事實,大材小用了有木有?可惜,老大的命令,他不敢不從啊!
“如果是別人,我或許還要晚一點兒小小的心理戰術,但是對你,真的沒必要!”杜威懶懶的回答,“四千萬的別墅,無論你怎麼找藉口,都很難堵住悠悠衆口,更何況,除此之外,你在市中心還有一套四室兩廳的公寓,應該是準備送給你的養女何佳柔的,至於另一棟,到現在你還沒能收回來,因爲它是寫在你情婦的名下!”
何衛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是沒有血色了,他不知道對方還知道一些什麼,當時何佳柔的事情一出,就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的要借題發揮,他立刻找了陳書記一起把這事兒給壓下去了,卻沒想到反彈的更厲害了。 wωω◆тт kǎn◆c ○
“另外,據我手中的情報指出,你的身上還揹着幾條人命,甚至……”杜威嘴角掛着笑容,眼神卻冰冷的可怕,“你有孌童的癖好,江寧市的孤兒院裡,曾有幾個八歲到十三歲的小孩子被你們玩死過!”
真相往往是血淋淋的,何衛東怎麼都沒想到,自己那些最陰暗的一面都被挖出來了,握着咖啡杯的手都顫抖起來,指尖泛白。
“我要見陳書記,我要見陳書記!”何衛東已經無法繼續淡定了。
“陳書記?你是說江寧市市委書記陳國良?”杜威挑眉,不得不說何衛東滲透官場利弊是很精湛的,一邊利用自己的女兒何佳柔勾引陸子豪來拉攏陸家,一邊又私下裡和陳國良狼狽爲奸。
誰都知道,江寧市的市長陸厚則和市委書記陳國良表面是搭檔,實則是水火不容。
何衛東這一招暗渡陳倉走得當真是很精妙。
杜威一副很惋惜很自責的樣子說到:“大約是我們的保密工作做的不到位,不小心打草驚蛇了,陳國良在你被捕後,得到消息立刻潛逃,很不巧的被我們的人給攔下了,現在應該就關在你的隔壁吧!”
何衛東整個人都懵了,連陳國良都被抓了,他就真的是沒有出路了,“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
何衛東想不明白,實在是想不透,那些陳年爛芝麻股的事情這麼多年都無人問津,怎麼突然之間,一樁一樁的被挖出來,他不只是要被雙規這麼簡單了,何衛東簡直不敢去想自己的下場。
杜威聳肩,“陳國良也在問爲什麼,你知道我是怎麼回答他的嗎?”
“怎麼回答?”何衛東也很想死的明白一點,整件事彷彿就是在突然之間發生,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被抓進來了,不得不說,官場沉浮,就如一場戲,潮起潮落也不過是一夕之間
。
杜威站起身,已經向外走去,“他是被你連累的!”
“我?”何衛東顯然是沒想到這種答案,他一度覺得自己纔是被牽連的那個,卻不知道自己纔是所有災難的源頭。
“爲什麼?”
杜威沒說話,離開了小黑屋,門再次砰的一聲關上。
杜威靜靜的走到外面,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低頭點燃一支菸,眯起眼眸回頭看着大門,雖然這件事他並不是十分了解,但是……不知道何衛東知道自己落得今時今日的下場都是拜自己親生女兒所賜,會是什麼心境。
季蘇菲靜靜的站在圍欄邊,低頭看着下面足足有四五米的深坑,坑裡蓄滿了水,她的眼神一片清冷,身旁站着一個男人手裡捧着一個大瓷盆,裡面盛滿了還佔滿鮮血的鮮肉。
季蘇菲的手上帶着手套,從盆子裡拿出一塊肉,如喂金魚一樣的動作隨意的丟入池子裡,驚悚的一幕出現了,原本沉棲在池子下面的鱷魚突然甦醒了,跳起來一口吞下那塊鮮肉。
這就是季蘇菲在刑天幫裡面養的一隻小寵物,一條可怕的鱷魚,只是看一眼,都會讓人全身發怵,沒有人知道季蘇菲爲什麼要養鱷魚,只知道有一天,這裡挖了一個大坑,蓄滿了水,然後一條小鱷魚就被運過來了。
有人說,這條鱷魚是養了用來吃人的;有人說,這條鱷魚是養大了準備殺了自己吃的。
秦天野和秦天傲這兩個兄弟一同來到了季蘇菲的身後,“何衛東被抓了,不僅是何衛東,他背後的大boss陳國良也被抓了。”
秦天野不知道整件事季蘇菲是如何辦到的,之前還說這個案子難辦,因爲官官相護,案子被壓下來了,那些交上去的證據也被摧毀了,只是幾日的功夫,江寧市就變天了。
秦天傲看着季蘇菲,他記得那天季蘇菲離開後,他看到何家俊癱坐在地上,整個人臉色蒼白,近乎崩潰,他們也不知道兩個人發生了什麼,還沒來得及問季蘇菲到底怎麼回事,何家就出事了。
季蘇菲沒說話,很明顯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她就是幕後操控者,季蘇菲繼續喂她的鱷魚,鱷魚大約因爲得到季蘇菲的獎賞,在池子裡歡快的翻滾着身子,卻讓刑天幫幾個穿着黑衣的打手看得全身毛骨悚然。
“何家現在怎麼樣?”季蘇菲冷冷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溫度。
“孫萍在四處求人,不過陳國良都被抓了,誰都不敢出手幫他們家了,孫萍大概是心裡也有數了,這兩天也安靜了,不知道在忙什麼。”秦天野兩手插在口袋裡平靜的說道。
季蘇菲想了想,又丟了一塊肉到池子裡,秦天傲繼續說道:“何家的所有資產都被凍結,包括那些房產、股票,現在都被法院封了,之前他們住的老房子爲了買山水佳緣的別墅,已經抵押給了銀行,可是山水佳緣的別墅也被查封了,所以孫萍和何家俊現在算是無家可歸,暫時在外面租住了一間公寓
。”
“孫萍手裡多少有些現金積蓄,由着她去折騰!”季蘇菲懶懶的回答。
秦天野幽邃的眼眸盯着季蘇菲的背影,沉聲道:“何家縱然不足爲懼,但這次陳國良被拖下水了,陳國良的老婆據說是燕京某高官的小姨子,最近活躍的厲害,爲了營救他老公!”
季蘇菲摘下手套,冷聲道:“安排一下,我要去見何衛東!”
何衛東被關押的這些日子,已經被禁止了和外界聯繫,就連孫萍還有何家俊都沒法見到他,當何衛東被通知有人來看他的時候,驚訝了一下,心裡又期待着會不會有希望得救了,更害怕這是不是死刑前的最後見面。
當何衛東看着季蘇菲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他思來想去,都沒想到,最後來看自己的人會是季蘇菲,“是你……”何衛東一夜白頭,整個人都蒼老了很多。
季蘇菲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看着何衛東,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東西阻攔着,何衛東隱隱的感覺到哪裡不一般,正常見家屬,都要被欄杆隔開,但是這裡,分明是特別爲他們準備的一個獨立房間。
季蘇菲就那麼安靜的看着何衛東,不悲不喜,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讓人覺得很不真實、很飄渺,卻透出上位者的強勢,何衛東在這一刻才正視了自己的這個親生女兒,是他低估了她,隱隱的也猜到了什麼。
“你去看過你媽媽、還有你哥哥了嗎?”何衛東疲倦的問道,“他們好嗎?”
季蘇菲垂眸,“孫萍剛開始還是很積極的想要救你,不過在你的那些事都被公開後,她放棄了,現在正忙着轉移財產,爲自己留一條活路。”
何衛東臉色一片死灰,樹倒猢猻散啊!隨後嘲諷的笑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算是看透了!”
“嗯,你一直都很清楚!”季蘇菲一本正經的回答,“若不然你也不會在外面養一個情婦,因爲你從來不相信夫妻這東西。”
何衛東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知道,揹着孫萍養女人、玩孌童,是他不對,但是也不該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啊。
“你已經被定罪了!”季蘇菲平靜的說道,“沒有人可以救你,所以他們也不需要白費力氣!”
何衛東的瞳孔驟然放大,隨後猙獰的瞪着季蘇菲,“是不是你?是你對不對?”
如果到了今時今日,他還看不透,他就枉爲人了,做官這麼多年,很多事情迷惑了他的本性,他太自負,自負的從沒正視過這個女兒,他放棄了這個女兒,最終自己也栽在這個女兒手中,何衛東始終想不明白,季蘇菲到底是哪來那麼大的本事將自己拉下馬的。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對手!”季蘇菲殘忍的說道,“我要何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
“真的是你!”何衛東瞪着季蘇菲,“我是你親爹啊,你這麼做是要天打雷劈的!”
“從你要捨棄我、利用我救你兒子的時候,我就不是你的女兒了,難道那時候你沒想過你這麼做,會遭天打雷劈嗎?”
季蘇菲反問。
何衛東後悔了,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一定不會放棄這個女兒,他一定會抓住這個女兒。
“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求你了……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以後我一定會補償你的!蘇菲,我是你爸爸啊……”何衛東說着竟是給季蘇菲下跪了。
季蘇菲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何衛東跪在自己面前懺悔着,季蘇菲不爲所動,“你的情婦爲了自保,已經將你所有貪污受賄的證據上交了,爭取寬大處理,何衛東,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季蘇菲,你這麼對我,你也不得好死!我就是下了地獄,做鬼也纏着你不放!”何衛東惡毒的詛咒着。
季蘇菲卻是笑了出來,一直以來清冷淡漠的她卻是笑了起來,也讓一直看監控的杜威微微蹙眉,他只在老大的身邊看過這個少女一眼,記憶中她太過冷漠,清冷的好像一個木偶娃娃,沒有一點情緒的波瀾,看到她如此放肆的笑還是第一次,仿若惡魔附體。
季蘇菲扼住何衛東的呼吸,黝黑的瞳孔陰鶩的盯着他,讓何衛東莫名的恐懼起來,那瞳孔猶如一個旋窩,讓自己無法呼吸。
“拜你所賜,我已經下過地獄了,鬼是什麼樣子,你見過嗎?何衛東,你說我這對你不得好死,那麼你呢?一步一步的逼死我的時候,你有沒有內疚懺悔過?”
“你……我……”何衛東的臉色發紫,拼命的掙扎着,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掙扎的力氣。
季蘇菲暴力的甩開何衛東,何衛東跌倒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空氣,耳邊卻聽到季蘇菲鬼魅的聲音:“你現在一定很後悔,後悔當初沒有發現我的利用價值,不如我讓你死的更瞑目一些,當初你們一幫人聯手要除掉刑天幫,藉此立功升職,可惜卻被寒社佔了先機,吞了刑天幫,成爲了寧省最大的黑幫,你知道寒社的當家人是誰嗎?”
季蘇菲眯起眼眸,嘴角揚起嘲諷的笑,那笑容有可悲有憐憫,“就是被你嫌棄的女兒,季蘇菲!你從來不去留心我,因爲你篤定我是無能的。”
何衛東瞳孔驟然放大,震驚而驚悚的瞪着季蘇菲,張了半天的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真的後悔了,他當初應該仔細調查一下,就會知道,季蘇菲是寒社的大佬,寒社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誰都知道,若是不能剷除,那就只有拉攏,如果當初他沒有將季蘇菲拒之門外,那麼今時今日,江寧市乃至寧省,就是他何衛東獨大。
他想說後悔了,但是何衛東嘶啞的聲音掙扎了半日,都不能說出一個字,他才發現自己失聲了,再擡眸看着季蘇菲,季蘇菲已經恢復了之前的淡漠
。
“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季蘇菲說完便是決然的離開了。
季蘇菲走出看守所的時候,看到杜威就站在外面,明顯是在等自己,一個大約有五十多歲的女人正扶着一個灰白頭髮的男人一步一步的走向停在路邊的出租車,季蘇菲看着這對相互挽着手上車的夫妻。
杜威在她耳邊說到:“那個是陳國良的老婆,走了不少關係、散盡家財,才把老頭子保釋出來了!”
季蘇菲看得出來,陳國良大限將至,散盡家財保釋出去也不過是等死,他的脾臟都在一點點的壞死,沒有了金錢來支撐昂貴的醫藥費,他回家也只能等死,何況只是保外就醫,並不是無罪釋放。
“老大最近有些忙,不能陪着你,所以這事兒交給我來處理了!”杜威摸了摸鼻子說道,何家的這件事是他經手的,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他家老大親自操刀,其實就他動手,也有些大材小用了。
季蘇菲沒說話,杜威又繼續說道:“後天就開庭,應該是判死刑,如果你……後悔……”
想到剛纔何衛東給季蘇菲下跪的畫面,杜威都覺得心一陣抽動,那是一種什麼畫面,忽略何衛東的所作所爲,任何人看到一個父親給親生女兒下跪的畫面都會心酸。
季蘇菲依舊不說話,杜威也明白答案了,她不會後悔,若是後悔,剛纔在房間裡,也不會露出那樣詭異的笑。
杜威忽然很懷念自家小白兔了,多可愛多溫馨,季蘇菲這樣清冷的女孩子到底是哪裡討喜,偏偏老大還對她中了毒一樣,言胤宸還從沒對哪個女人會花過這樣的心思。
要說她冷傲,似乎也不是冷傲,只是太過於一本正經的清冷,很多時候,她那種嚴肅的態度讓你崩潰,完全是對牛彈琴的感覺。
杜威其實也知道,季蘇菲之前是陸子豪的女朋友,兩個人分手的事情在江寧市可謂是一個佳話,杜威真正見到陸子豪本人的時候,是在和朋友唐燚見面的時候看到的,當時唐燚的各種動作已經出賣了兩個人的關係,不得不承認,當時自己還是被嚇到了,從沒發現唐燚性取向是這樣的。
“我和唐燚是朋友!”杜威故意說出這句話,想要試探季蘇菲的反應,然而她依舊淡淡的,彷彿就沒聽到一樣。
“最近唐老逼得緊,讓他和宋家的千金宋妍訂婚,兩個人的確是郎才女貌!”杜威繼續八卦,“不過唐燚有些不開竅,似乎是心有所屬!”
季蘇菲突然停下腳步,杜威以爲季蘇菲終於對自己的話有反應了,卻發現季蘇菲站在一家蛋糕店的櫥窗外。
季蘇菲只是靜靜的站在櫥窗外,隔着玻璃看着櫥窗裡的蛋糕,眼神裡沒有一絲波瀾,只是看着蛋糕發呆,緩緩擡起手指,隔着玻璃撫摸着蛋糕的輪廓,這個動作惹得杜威有些尷尬
。
敢情他說了半天,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現在還在這裡看蛋糕,丟臉啊!很多人都向他們投來狐疑的目光,還以爲自己是個摳門的男朋友不給女朋友買蛋糕,女朋友則是隻能可憐巴巴的趴在櫥窗上看着蛋糕流口水。
“你是不是想吃蛋糕,我進去給你買!”杜威心疼,他這輩子就給他家的小白兔買過蛋糕,還是第一次給其他女人買蛋糕,必須回去找老大報銷。
杜威已經進去點了櫥窗裡的蛋糕,一邊回眸看季蘇菲,季蘇菲依舊站在那裡看着蛋糕……
此時此刻,陸子豪站在一面鏡子前,手中的玻璃碎片的再一次在自己的肌膚上劃下一道道血痕,看着鮮血流淌出來,陸子豪的眼中閃爍着明亮的光彩,這種痛會取代他心底的恨,甚至……彷彿季蘇菲又回到了他身邊。
只有這樣傷害自己,才能舒服一些,纔會有一種季蘇菲又在他身邊的感覺,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肌膚的感覺,他承認和季蘇菲在一起的時候,他有被虐的傾向,也只限於是她,因爲她咬自己的時候,他會感覺到她是在意自己的,他們是最靠近的,他的血液在她的身體裡流淌。
唐燚每次在看到陸子豪身上新添的傷口時,都會發怒,他恨毒了陸子豪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和自己做對,甚至於是用這種方式去思念季蘇菲,這種恨也讓唐燚有一種恨不得殺了季蘇菲的慾望。
若非是言胤宸護着季蘇菲,他絕對,毫不留情的殺了她。
“你在幹什麼?”唐燚一進房間就看到這一幕,這一幕已經讓他疲憊了,他上前奪下陸子豪手中的玻璃碎片,一拳打在陸子豪的臉上。
陸子豪也毫不示弱的一拳打回去,然後兩人就你一拳我一拳的扭打在一起,最後陸子豪躺在地上淒厲的笑出來,“唐燚,如果你有種,就殺了我!如果你有種,就去找蘇菲!”
“啊——”唐燚同樣是可憐可悲的,他愛陸子豪,但是他幾乎要被陸子豪這種態度給逼瘋了,一腳接着一腳的踢在陸子豪的身上,發泄着自己的怒氣。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爲什麼總是忘不了季蘇菲那個賤人……你爲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唐燚拼命的踢打着陸子豪,陸子豪只是躺在地上也不掙扎,一聲不吭,鮮血從嘴角滲出來。
這種戲碼,三天兩頭的會上演一次,他已經麻痹了,有時候他都以爲自己會被唐燚打死,可是每次,他又活下來了。
唐燚很痛苦,他頂着巨大的壓力和陸子豪在一起,甚至是和家裡撕破了臉,也要保護他,可是他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自己的極限。
不知過了多久,唐燚終於平靜下來了,低頭髮現陸子豪全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雙眼赤紅,猶記得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陸子豪時,他差點瘋了,然而久而久之,他也麻木了
。
唐燚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過來一下!”
沒過多久,一個男人出現在他們的房間裡,在看到地上的陸子豪後,只是很機械性的開始救治,這一幕他都習慣了,即便是可憐陸子豪,也無能爲力,他不是一次兩次看到這樣的陸子豪了,他也知道唐燚是壓力太大,所以需要一個發泄。
當陸子豪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雙眼空洞無神的看着天花板,身上的疼痛絲毫不能帶給他一點情緒,現在的他開始像一個人,季蘇菲。
陸子豪知道自己又被救活了,他就這麼躺在牀上,手指撫上心口,將季蘇菲送他的十字架項鍊握在手心裡,唐燚走進來便是看到陸子豪躺在牀上發呆。
“吃點粥!”唐燚儘量很溫柔的哄着他。
陸子豪只是平躺着,不去理會唐燚,唐燚將勺子送到陸子豪的嘴邊,陸子豪依舊紋絲不動,他心裡現在只有悔恨,他爲什麼要追求來部隊,如果他不來這裡,也不會發生這些事,也不會和唐燚糾纏不清。
唐燚見陸子豪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怒了,將手中的一碗粥砸出去,低頭捏住陸子豪用力咬破了他的嘴脣,“該死的,你到底要我怎麼做?陸子豪,你很殘忍,你知不知道?你以爲只有你是無辜的嗎?我告訴你,造成這一切的都是你心裡想的那個人,是季蘇菲那個賤人,你以爲她真的喜歡你?她爲了對付何家,拿你做交易籌碼送到我牀上,你知不知道!”
陸子豪依舊不說話,這段話他已經聽膩了,剛開始他會憤怒會掙扎,可是現在他對這句話也不相信了,他現在已經是生無可戀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是爲了什麼。
唐燚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怒火了,翻身壓在陸子豪的身上,撕開他的衣服,陸子豪只是如一個木頭躺在牀上,對唐燚的發些無動於衷,雙眼茫然的看着天花板。
黑暗中,季蘇菲坐在房間裡,在桌面上擺放着塔羅牌,排陣的中間放着一顆紅寶石,有那麼一瞬間,她又感應到了,依舊是那血腥的一幕,陸子豪全身是血,她不知道這血腥的一幕到底意味着什麼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