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琦玥和夏風對視一眼,兩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緣千里來相會,也不過如此吧?”夏風笑着走到百里琦玥身邊,站在他們的房間門旁邊的不遠處。
“我們這可不止千里啊。”百里琦玥聳聳肩,收回了即將跨進屋子的腳,被掀起了一般的門前珠簾,微微搖晃,又漸漸歸於平靜。
轉身雙手搭在閣樓的欄杆上,看着夜色漸漸變深。
從J省邊緣的小鎮,一直到神九鎮,中間有多遠,她不知道,但反正不會才千里。
“原來你們也是來Y省旅遊的,早知道的話,還可以一路同行。”夏風也學着百里琦玥的樣子,雙手撐着欄杆,任由傍晚的微風,撩撥起細碎的髮絲,有一種清風拂淺草的感覺。
“我們只是有事來Y省看看,並不是旅遊的。”百里琦玥笑着解釋道。
雖然她覺得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可能會讓他們比一般旅遊的人走的地方還要多,但是有關那個神秘巫師以及那部落的事情,畢竟是秘密,不能隨便告訴外人。
“看你們的樣子,想必身份也不簡單,來Y省,自然不會跟我一樣,只是來看看這裡的林海,看看這裡的風景。”夏風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閣樓檐角上的懸掛的昏黃燈光下,顯得瘦削而白皙。
夜風穿過手指,帶走潮溼的氣息。
“你怎麼走到我們前面了?比我們還先到神九鎮啊?”
百里琦玥看着夏風那雙手,好似游魚在水中一般自在,輕輕晃動的感覺,好似在撩撥着無形的琴絃。
她記得他們離開夏風的旅店時,他還正在收拾,就算是關門就可以出發,按理說也應該有一段時間纔會真正的出門。
雖然這一路,一開始由衛弦譯開車,速度不是很快,可也不是很慢,直到他們停車,然後乘車去車站,到經歷了買票包車以後,來到神九鎮,並沒有浪費過多少時間,路程也一直都是筆直往前的。中間雖然有過一些逗留或者不算是麻煩的麻煩,但是並未在中途耽誤過多久。
按道理來說,夏風不應該比他們還要先到神九鎮纔對。
“昨天我跟你提過,如果你們昨天不來,我說不定昨天就已經出發了。所以今天一早我其實已經收拾妥當,只等着爲你們辦理了退房手續,便開始出發。”夏風轉過頭,看着百里琦玥在夜色中朦朧的側臉,說道,“一路上比較暢通,基本上沒有耽擱什麼,開着車,不知不覺就到了神九鎮。”
“你開車過來的?”
“本來也想坐車的,但是覺得太擁擠,而我帶的東西也不少,還是自己開車來比較方便。”
“我以爲你會是那種走走停停,邊走邊看的旅遊,用不着帶太多東西。”百里琦玥微微擡頭,正好和夏風四目相對,心裡微微一驚,輕輕的移開了視線,轉過頭看着之前就已經走進屋內整理的衛弦譯,頓時覺得心緒剛纔寧靜了不少。
夏風收回視線,繼續望向夜幕:“我旅遊都是看具體情況的,如果我一開始的計劃就是邊走邊看,那我就會慢慢出發。但這一次我的計劃是到了Y省以後再慢慢看,所以就沒有必要在一開始的路程中浪費時間了。開車到Y省,然後再徒步或者別的,都要方便很多。”
“這一點,我和你差別挺大的。一般情況下,我都是想起,該出發了,就馬上出發,從來都沒有什麼計劃和準備。說走就走是從最初就貫徹到底的。”
她說的當然是曾經的百里琦玥,而不是她自己。身爲一個不算資深,卻是經常宅在家裡的設計師,她對於旅遊這種事,除了大學裡面,爲了尋找一些設計靈感,會有計劃的去一些地方以外,從來都不會去進行那種任性的,說走就走的旅行。
而百里琦玥和自己就不一樣了,有本錢,有性格,有條件,說走就能走。
她不是一個喜歡出格的人,也不是一個喜歡放肆的人。只是,重生到了百里琦玥的身體裡以後,融合了這份陌生的記憶,她才發現,曾經的自己,也許真的有些活的太過於中規中矩。
人生有時候,的確需要一些大膽的嘗試,瘋狂一次。
她最瘋狂的事情,無外乎喜歡上了衛弦譯,並且答應了他的求婚,成爲了衛太太。
這件事,直到現在,她依舊覺得是最瘋狂的事情。想到這裡,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屋裡,衛弦譯打開了燈,瑩白的燈光透過門口的珠簾漏出來,星星點點。
“有計劃有着有計劃的好處,沒有計劃也有着沒有計劃的自由。”
“你計劃在Y省怎麼玩兒?”
“從神九鎮開始吧,慢慢向前,先去玉龍市看看,然後再去Y省的那些寨子或者部落看看。反正都說Y省隨便一處皆可旅遊,走到哪裡都行。”夏風隨意的說道,在沒有進入Y省之前,他的目標是先到達Y省,但是到了這裡以後,他的目標只是隨便看看,想到哪裡就走到哪裡。
“聽起來挺自在的。”
“我母親還在的時候,就常常帶着我出去旅遊,而且都是些沒有計劃的旅遊,受到她的影響,所以我也比較喜歡這種比較自在的旅遊方式。”
“你從小都和你母親生活在一起?”聽見夏風再一次提到了他的母親,百里琦玥又想起了這個從未見面,就讓她很喜歡的女子。
“嗯,我和母親一直相依爲命。”
“冒昧的問一句,希望你不要介意,實在是很好奇和你母親有關的故事。”百里琦玥知道自己這句話說的很冒昧,但是她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真摯,沒有絲毫看笑話或者八卦的樂趣,僅僅只是因爲,她想了解那個溫柔嫺雅的女子。
“我母親雖然去世了好幾年,但是這並不是我的禁忌話題。”夏風側着頭,明亮的瞳仁在宛若凝聚了夜色的深沉。
“你母親是怎麼……去世的?”她記得夏風說過病逝這個詞,但是一個如此富有才情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殞,讓她覺得可惜。
“胃癌,三年前走的。”夏風說的很輕很淡。
“我能知道你母親的名字嗎?”
“夏傾嵐。”
“很美的名字。”百里琦玥感嘆一句,然後又有些詫異的問道,“你是隨母姓?”
問完以後,她都忍不住自嘲一句,夏風都說了他從小和夏傾嵐相依爲命,不跟着母親姓,還能跟着誰呢?
“嗯,姓夏,我覺得不錯。”
“你父親呢?”故事裡的女人,有着柔靜與才情,而往往同一個故事裡,這樣的女人,都有着一個或許風流,或許無情的男人。
“其實我也不太瞭解,哪怕是我們一起生活了一年,我也沒有想過要去了解他。小時候,母親說,父親在我未出生以前便死了,我也一直這麼相信着。後來她生命裡最後的那一年,那個男人又回來了,忽然出現。度過了最初的震驚之後,本來我是想將他趕走的,他既然已經在我們的生命裡消失了那麼多年,又何必在出現呢?”
夏風說完,輕輕的自嘲一笑,笑聲很淡,如此不是夜色太安靜,百里琦玥相信自己一定聽不見。
“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再出現的必要。只是看着母親日漸消瘦的身子,看着那雙沉靜無波的眼神深處,掩藏的一絲眷念,我沒有趕走那個男人。哪怕是自己再不甘願,我也不能剝奪母親最後的幸福。”
“他是做什麼的,爲何會消失這麼久,既然他已經出現了,那爲何你母親走後,又消失了?”
哪怕是自己的問題顯得太多,哪怕是作爲一個純粹的路人,她的問題經過超出正常範圍太多,但她還是選擇問了出來。
從知道夏風的旅店是他媽媽親手設計的開始,她就覺得這個女子和上一世的自己,好像。她或許沒有她沉靜如水的氣質,但是卻有着相似的人生態度。
她常常在想,如果沒有那一場車禍,如果不知道衛弦譯那一次對龐家的計劃,如果一切都還是一年多以前的模樣,她的心是不是會隨着那份沒有溫度的愛情,漸漸死去。然後在某一個日子裡,消失,離開衛弦譯的世界。
其實,如果衛弦譯如今不是一個勁的纏着自己,不管自己到哪裡,他總是會出現,或多或少的現身,哪怕是自己不來,也會用別的方法證明自己的存在。她想,哪怕是在知道了當初的事情是誤會以後,她還是會選擇漸漸的離開衛弦譯。
有一些人,就像是罌粟花,遠遠的看着,也許還好,但是一旦靠近,就會捨不得離開,萬劫不復。
在百里琦玥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以後,夏風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靜靜的看着遠處的,在夜色裡,朦朦朧朧的顯出一點兒輪廓的山峰。
“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驚訝?”
百里琦玥搖搖頭:“如果我是你,估計也不會想起了解。”
“都說小孩子纔會鬧脾氣,大了就會隱忍。可是面對他的時候,我發現,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去勉強自己,沒有辦法去接受他。他忽然出現,然後與我沉默的相處了一年,我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有想過詢問。之後母親去世,在一場安靜的葬禮之後,他也就消失了。”
“他離開沒有任何交代嗎?”
夏風搖搖頭,雙手交叉又放開:“或許他只是像他當年離開母親一樣,忽然就消失了而已。”
“你沒有找過他嗎?”
“找他又能做什麼呢?找回來以後,我們繼續過沉默的,見面不交流的生活?我的性子隨了母親,喜歡閒散自在,無拘無束。而他的性子,冷入骨髓,母親說過,他的執拗和偏激,根深蒂固。這樣的父親,就算他留下來,最後不是趕他走,就是我離開。百里,你知道嗎,也許有一點我是遺傳了他,就是那種從骨子裡散發的冷血。”
“這一點我可不太贊同,我覺得你給人的感覺,挺溫暖的。”
“可是,從小到大,我從未想過他。彷彿他不存在就是不存在,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父親,對我而言,就是一個名詞,不帶有絲毫感情與色彩。”
“其實,那只是因爲你的生命裡,他從未出現過,所以就是一個陌生人,並不是你冷血。”百里琦玥伸出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的拍了拍夏風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們在做什麼?”衛弦譯掀開簾子走了出來,正好看見百里琦玥的手放到夏風肩膀上,原本在裡面聽見百里琦玥正在和一個男人談話的聲音,就不太好的臉色,此時更是宛若暴風雨來臨的前奏,黑壓壓的一片,“你怎麼在這裡?”
閣樓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他不過是進去整理了一下,就聽見百里琦玥在外面和人閒聊,聲音還是一個男的,頓時心裡有些不爽。但他知道自己沒有不爽的理由,所以忍着不說。
等到東西整理完了出來,竟然看見他的琦玥將手擱到了別的男人身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心一意想要給她輕鬆自由,想要給她最好的,擔心她排斥自己,擔心她反感自己,擔心她還在埋怨自己,所以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儘可能的周全周到。可是現在倒好,自己牽她的手都要小心翼翼地,她卻直接放到了別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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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boss醋罈子打翻了,吼吼,夏小風童鞋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