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沒有急着砍價,而是繼續問道:“旁邊的一柄裁紙刀,樣式差不多,也是竹雕的,這一柄要多少錢?”
秦老闆見他真的要買,就走了過來。於老師也跟了過來看。
秦老闆把兩柄裁紙刀都拿了出來,對沈瑜說:“你問的第一柄裁紙刀,刀柄、刀鞘是竹雕,刀身是用青玉打磨的,所以貴一點”
他又拿起另一柄,說道:“這柄刻西番蓮紋的裁紙刀,刀身是用以香牙製成,打磨的很精緻,你看這刀刃的長度超過10釐米,刀背厚度超過6毫米,用料特別實在。這一柄,3萬元。”
沈瑜仔細對比兩柄裁紙刀,夔龍紋的刀,長32釐米。西番蓮紋的刀,長30釐米,都呈扁平長條形,造工規整。竹子材質接近棕色,光潤優雅,竹雕紋飾精細。
夔龍紋刀柄的護手與尾端,鑲嵌材料與刀身相同。
西番蓮紋刀柄的護手和尾端,都用瑪瑙鑲嵌。
沈瑜想了想,說道:“這價格貴了點兒。
秦老闆向於老師看了一眼。
於老師說:“你不用看我。我不懂竹雕,文房的東西我也不明白。”
秦老闆說:“兄弟,你也別嫌貴,這兩柄裁紙刀都是我花了大價錢收來的,是清代的東西。你看這些竹雕紋飾,刻繪華美精細,藤蔓枝條婉轉穿插於花卉之間,枝條圓轉曲折,這是典型的乾隆時期嘉定竹刻的手藝----”
秦老闆說話的時候,動作稍大了一點兒,手指碰到了竹雕刀柄的尾端。幾人眼睜睜看着尾端鑲嵌的瑪瑙掉落,摔在櫃檯上。
頓時,店內四個人全傻了眼。
“沒事兒,沒事兒,這是活動的。”秦老闆急忙拿起那塊瑪瑙鑲嵌,重新裝在刀柄上,還展示給沈瑜看:“你看這,這原來就是活動的。”
店裡的服務生,不動聲色的把臉扭向別處。
沈瑜笑而不語。
秦老闆繼續解釋:“清代嘉定竹雕逐漸被人們重視,這兩年的價格一直漲,這個價格不貴。”
他說話的語速越來越快。
沈瑜說道:“兩把裁紙刀,5萬元。”
秦老闆不同意。
兩人反覆講價,於老師並沒有插話。
秦老闆看於老師似乎真的不懂,最終讓了一些價格。
沈瑜用六萬五千元,把這兩柄裁紙刀買下。
服務生把沈瑜買的紙和絹,裝入宣紙的專用提包。
沈瑜把裝着裁紙刀的錦盒,裝進提包。
兩個人跟秦老闆告辭,離開了四寶堂。
秦老闆一直送出門外,對於老師說:“於老師,綠釉筆舔,我還給你留着。”
於老師無奈的說:“我買不起那隻筆舔。”
兩個人走遠了一些,沈瑜才笑着說道:“於老師,我看這秦老闆是被你撿漏撿怕了。
”
於老師看着沈瑜說道:“他老盯着我,可方便你撿漏了,說說吧,你爲啥買這兩柄裁紙刀。”
沈瑜說:“當着真人不說假話。我看這兩柄裁紙刀,不是單純的竹雕,而是竹簧工藝。”
於老師想了想,說道:“竹黃,竹簧,你是說貼竹片,再雕刻的那種竹黃工藝嗎?我聽同事說起過這工藝,也在博物館見過竹黃的盒子和插屏,但是竹黃的裁紙刀我沒見過。”
沈瑜笑的說:“正因爲少見,店老闆纔不認識。如果他收裁紙刀的時候,旁邊有竹黃的盒子、匣子做對比,或許他就能認出來了。”
於老師問道:“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沈瑜說:“這東西還真不太好判斷,竹黃,也叫竹簧,翻簧。是以大型的南竹爲材料,將新鮮的竹黃片--就是去青皮的內皮,經過水煮、晾乾、壓平等工序,然後把竹片貼到各種形狀的器物上,通常是貼到木胎上。
以木做胎,所用的木料有楠木、柏木、杉木、檀香木、紅木、烏木和黃楊木等。尤其是黃楊木,其色澤與竹黃近似,質地細膩,是上等的珍貴原料。一般先用這些木料做成各種形狀的器物,然後在器物的表面,貼上竹黃,有的因爲裝飾紋樣的需要,要貼上兩至三層竹黃。
現存的竹黃器皿上,常用的紋飾有如意、方夔、連瓣勾蓮、回紋、雷紋、蟬羽紋、山水人物和花鳥等。
竹黃工藝要求貼片銜接緊密,接榫鬥角,毫無榫跡。
竹黃工藝始創於荊湘邵陽地區,製成的器物有匣、盒、盤、文具等。器物表面呈鵝黃色,清淡幽雅,大多爲光素,很少有紋飾。
他最後說道:“秦老闆如果見到沒有紋飾的竹黃,或許就能認出來。”
於老師點頭:“沒錯。竹黃貼到木胎上,如果能夠貼的恰到好處,的確可以天衣無縫,但是竹筒的紋理,不可能做改變。如果沒有紋飾遮掩,仔細辨認,還是能看出與竹雕的區別。
沈瑜說道:“竹黃工藝品風行各地,嘉定竹雕的工匠學到這手藝之後,就在木材上鐵幾層竹片,然後再進行雕刻。”
他拿出西番蓮紋的裁紙刀:“於老師,您看,刀柄上至少貼了兩層竹片兒。”
他把鬆動的瑪瑙拿了下來,露出扁橢圓形的基層材質。
沈瑜說:“鑲嵌有點兒鬆動了,但是,正好可以看到裡面的工藝步驟。您看,這裡面是兩片黃楊夾住象牙柄,然後又貼了兩層竹黃,再雕刻紋飾。”
於老師接過裁紙刀,反覆觀察細節,邊看邊說:“我聽過、看過,但是沒研究過。這手藝可真好,貼的嚴絲合縫,這麼多年也沒壞。再加上雕刻的工藝精細,保存的也好,真是難得。
他把裁紙刀還給沈瑜,然後感嘆:“這個老秦,防着我撿漏。可沒防備你撿漏。不過,老秦要的價錢不低,你就不怕買虧了?
沈瑜說道:“這兩柄裁紙刀的工藝與材料難得。最關鍵的是,秦老闆有一點沒說錯,的確是乾隆時期的工藝特點。西番蓮紋繁複華美,夔龍紋對稱莊重。 竹黃的氧化程度,也可以與同時期的作品進行對比。
現在虧不虧,我不敢說,但是,將來這類的東西一定會升值,而且越來越難找。”
沈瑜敢買,當然有所依仗。
秦老闆的店裡,一共有兩件未被發現價值的文物,就是這兩柄裁紙刀。
於老師點了點頭:“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原本,我還擔心你去碰防畫那些事。現在看來,你能把眼光放長遠,這是好事。”
沈瑜說:“您放心,我不會那麼傻,去貪圖那點兒眼前的小利。”
兩個人走路的時候,常有經營古玩的店主,招呼於老師進店喝茶。
沈瑜問道:“於老師,我看您在這裡的知名度很高。您撿過什麼漏?”
於老師說道:“哎呀,那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事。我在這兒街上買了一個嘉慶五彩瓷器。當時是按照清末瓷器買的,價錢很低。這事兒不知道怎麼就傳出來了。
沈瑜說道:“於老師,我覺得跟您一起逛古玩街,很難撿漏,認識您的人太多了。”
於老師沒說話,指了指沈瑜的提包:“我用你打掩護,你也用我打掩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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