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顧瑜翊明顯感覺到陸月笙漸漸與他疏遠,她不再主動打電話找他,開始淡出平日裡出入的娛樂場合,也不再和他們這一羣人混在一起,偶爾碰到了也只是普通的寒喧。
他終於意識到,陸月笙是鐵了心要淡出他的世界和生活。
爲了討好陸月笙,他將自己的名貴首飾,值錢物件兒全部典當買了毒品,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被舉報藏毒。
他被警方拘留,媒體雜誌鋪天蓋地的醜聞籠罩着整個顧家。
顧家爲他的紈絝買單,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爺爺氣得中風住院,隨後宣佈將他逐出顧家,無奈的從軍部退了下來,爸爸和大哥也因此遭政敵排擠漸漸邊緣化,從前威名赫赫的顧家,最終因爲他而落沒。
而他,在顧家的運作之下,只被判了三年徒刑。
監獄裡的日子,他每日每夜的回想家人待他的種種,悔恨自責的浪潮,日日夜夜沖刷着他的心臟,伴隨而來的卻是各噬骨鑽心的痛苦和絕望。
“顧瑜翊,時至今日,你可曾後悔過你從前的所做所爲?”徐默面色平靜的看着他,眼中卻閃動着痛心疾首的失望和黯然。
他從來沒有想到,從小穿着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們兒,最終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顧瑜翊頹然道:“事到如今再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他沒有想到徐默會過來看他,事實上自從他進了監獄之後,就不曾有人過來看過他,從前一起吃喝玩樂的朋友們,全部都消失在他的生命裡,也包括陸月笙。
後悔嗎?
在監獄的日子裡,他每時每刻都在問自己?
他後悔當初沒有聽從爺爺的安排進入軍營,沒能繼承顧家的鐵血,擔負起家族的興哀的責任,辜負了顧家對他的親情與期望,自私的選擇了自己的生活方式,連累了整個顧家。
他不後悔遇到了陸月笙,更不後悔自己爲陸月笙所做的一切,他只恨自己懦弱無能,不能肩負起陸月笙的未來,不能給陸月笙任何承諾,讓陸月笙在地獄深淵裡日復一日的狗延殘喘,毫無尊嚴的活着。
徐默嗤笑了起來,痛心失望的指責道:“顧瑜翊,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了,老爺子一生戎馬,軍功赫赫,你就算不願意繼承他的鐵血,不願意接受他的安排去軍營,但是你身爲顧家子孫,也不該如此肆意妄爲,連累老爺子一世英名。”
他以爲顧瑜翊雖然紈絝,但是好歹也知道一些方寸的,不會做出真正危害顧家的事,所以哪怕他整日裡與陸月笙混跡,他也睜隻眼閉隻眼。
卻沒有想到他居然鬼迷了心竅,幹出了藏毒的醜事兒。
顧瑜翊藏毒,毀了整個顧家。
老爺子一世英明,都一條腿伸進棺材裡的人了,居然還要被人指着戳脊梁骨唾罵。
顧瑜翊將臉埋進自己的雙掌裡,全身上下都散發出頹唐之色:“我沒有想到會……”
從小到大,最疼愛他的人就是爺爺,爺爺總說他身上有一股子執拗的勁兒,最像他年輕的時候,他無法想象爺爺對他到底是有多麼的痛心失望,纔會狠下心將他逐出徐家?
韓墨風氣急敗壞的大聲吼道:“一句沒有想到,就能推卸掉你身上揹負的罪過嗎?在你抗拒顧家的安排,不願意進軍營的時候,你可曾想過你身爲顧家子孫的責任和使命?在你日復一日的絝紈墮落的時候,你可曾想過顧家的聲譽與名聲?在你整日裡與陸月笙混跡的時候,你可曾想過顧家人內心到底有多麼的失望?在你藏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爲顧家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事已至此,他居然還能厚顏無恥的說出沒有想到這樣的話來。
他一直以爲,顧瑜翊雖然反骨叛逆,但是本質卻並不壞,只要他們多些耐心,他遲早有一天會醒悟過來的。
就連顧爺爺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他根本就是執迷不悟。
顧瑜翊說不出話來,臉上浮現了悔恨的神色來。
徐默冷冷的看着他臉上的表情,笑得譏諷:“老爺子沒有欠你什麼,顧家也沒有對不起你,反而是你受顧家生養之恩,就算不思回報,也不應該把這一切當成理所然,你看看你這些年都做了什麼?喝酒,打架,鬧事,廝混,哪一回出事了,不是顧家出面替你擺平的?可是你是怎麼回報顧家的?”
顧瑜翊藏毒的新聞,至今依然還在報紙雜誌上面報道。
網絡上更是罵聲一片。
顧家將顧瑜翊送進監獄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顧瑜翊抹了一把臉,聲音沙啞的問:“我……我爺爺他怎麼樣了?還有顧家現在……”
爺爺年齡大了,從前奔赴戰場落下了一身的傷病,這些年來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之前因爲他藏毒的事大受打擊中風住院,也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徐默冷笑道:“你還有臉問?”他神色憤怒的看着他:“顧爺爺因爲承受不了你藏毒的打擊,中風住院,下半輩子要在輪椅上面度過,而徐家……身處在媒體的風頭浪尖和羣衆的輿論之中,你覺得會好得到哪裡去?這一切皆是因你而起。”
顧瑜翊徹底呆住了:“是我害了顧家……”
徐默嘲弄的看着他,想着他大概是悔悟了吧!
半晌後,顧瑜翊聲音乾澀的問:“那…...陸月笙她……”
他藏毒入獄,陸月笙一定會很擔心。
徐默嘶吼道:“顧瑜翊,事到如今你居然還這樣執迷不悟,如果不是陸月笙那個女人,你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我原本以爲你只是一時任性,一些事想開了自然就會明白我們的一番苦心,但是我顯然是高看你了,小莫子已經死了,天瑜這一輩子也毀了,你還想怎麼樣。”
顧瑜翊進入監獄後,那個女人依然活得逍遙自在,甚至連看也不曾過來看過顧瑜翊,他真不知道陸月笙到底哪一點好,讓顧瑜翊這樣執迷不悟。
顧瑜翊一愣,下意識的解釋道:“陸月笙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個好姑娘,淪落到這般地步也不是她自願的,她很可憐,這個世界如此之大,人如此之多,卻沒有一個人肯關愛她,她……”
他不想徐默這樣誤解陸月笙。
徐默徹底怒了,大聲咆哮道:“閉嘴!”
顧瑜翊黯然的垂下了頭。
“顧瑜翊,我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你聽着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過來看你。”說完,他轉身絕決的離開。
顧瑜翊根本已經無藥可救。
顧瑜翊激動的從椅間站起來,衝着徐默的背影喊道:“徐默,再幫我一次,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上,我求你平日裡對陸月笙照看一二……”
朋友多年,這是他第一次開口求徐默。
他如今身處監獄,照顧不了陸月笙,唯有請徐默幫忙。
徐默的背脊僵了僵,最終還是黯然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