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身上的藥性已褪得差不多了,只是被榨乾了力氣,只憑窗望了一回就倒回榻上去,心裡很奇怪,熠迢不跟着孟瑄走,怎麼卻跑進她的樓裡來,難道孟瑄還有沒交代清楚的臨別贈言?
餘光落處,卻見牀腳處扔着她那一條被撕扯壞的小褲,心頭咯噔一下,連忙跪爬起來,將那東西收藏妥當。做完這樣事,她就已累得氣喘微微了,手足只是痠軟無力。
她面上滿是潮紅的窘意,憤憤想到,回回都是扯壞她的衣裙和小褲,卻回回都斯斯文文地脫下他自己的衣物,這是個什麼臭毛病。兩個孟瑄都不約而同地使這一手,可見果然應了那俗謂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之言。且孟瑄有沒有搞錯,室內是這麼個閨閣光景,她也沒力氣收拾殘局,怎麼傳話的事也不找一個嬤嬤代勞,讓熠迢那傢伙上來算怎麼回事。她不大耐煩應付那個說話不陰不陽的男人。
扯過被子蓋捂嚴實了,她強睜着惺忪的睡眼等熠迢上來回話,可過了盞茶工夫仍不見他上樓,她疑惑地放聲喊道:“熠迢?你在嗎?”
喊聲落下,有上樓的腳步聲,上到一半就停了,熠迢不大不小的音量傳進上:“你有事吩咐?”
何當歸奇怪道:“你又不是水謙居的人,這會子杵在樓下,我問你有何事纔對。”
悶了一會子,熠迢又道:“早些時候公子將關墨仍出來,我欲綁他去處理掉,可半途中竟被那廝逃了,我將此事報給公子,他這才留下我在此守夜,看顧此院裡的寧靜。”
“他跑了?”何當歸先是蹙眉,旋即追問,“你要綁他去處理掉?他可是關府二少,一個有名的惡霸橫點,你們想怎麼‘處理掉’他?”
“殺。”熠迢簡單回道,“公子雖未明言,不過我猜他也是這個意思。”
何當歸咂舌,乖乖,孟瑄怎麼教下屬的,教出的人有個性不算,連殺一名權貴人物都不經過主子同意?關墨雖然很該死,她也很想設一二毒計修理修理他,可只憑他犯的“採花未遂罪”就一刀殺了,殺他的那個人算不算動了妄業?
熠迢沉默一下,彷彿猜到她的想法似的,沉聲道:“不是爲你才殺他,我殺他,是因爲他就是那個在江湖上惡名遠揚的‘胭脂蠍’,在短短兩年時日內,他姦殺良家女子一百單五人,是個窮兇極惡的敗類。公子與我早就想殺了他,爲民除害了,只是他的身份特殊,明着去殺,一旦東廠追查起來,掃尾是件極麻煩的事,因此上回他纔在我們的手底下僥倖撿回一條命。沒想到如今仍是死性不改,涎顏往刀口上撞,可不是自尋死路麼。”
“胭脂蠍?”何當歸大感詫異,“關墨也算是個含金勺子出世的人,本前程似錦,卻走這樣的邪路,真是作盡天良。孟瑄只說了他是東廠密探,倒沒提胭脂蠍這一段。”
熠迢的聲音從下面樓梯處穿過來,淺淺淡淡的彌散開來:“公子原本是知道此事的,可現在偏偏就半點不知了,熠彤告訴我,公子那日跌進一口井,摔壞了腦子,不記得了很多事。我聽說,他忘得最徹底的就是你。”
“……還好。”提起這個,她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常將軍,是我故意請來的一位客人,”熠迢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我聽見你一直在哭,擔心公子做事太出格。”
“……並沒有。”她緩緩合了眼。
然後就沒了熠迢的聲音,過了一小會兒她叫人,已沒了應答聲。她想着關墨被孟瑄那一扔,絕不會再去而復返、瞎闖園子,而熠迢明日還需隨孟瑄去青州,怎好叫他枯守一宿,明日隨孟瑄趕路時沒精神,孟瑄在旅途中缺少聽用的人,豈不耽誤事?
於是,她連叫了數聲,讓熠迢回去歇着,不用操心她,可再無人搭理她的話,水謙居安靜得像是隻有她一人,她只好作罷了。橫豎熠迢是孟瑄的隨從,她也指派不動,隨他去罷。
朦朦朧朧地勉強睡去,又或者一直沒睡着,她也不十分了然。忽而依稀是醒了,天際陰濛濛的,太陽還沒正式露面,光看天辨不出時辰。她覺得腹中飢餓,又尋下人不着,在房中找了一圈,除了一些酥心點心和鬆糕再沒別的,偏偏現在她的胃脘有口悶火,不想進甜食。
孟瑄此刻,應該已起程了吧?想到孟瑄,就想到他上次說的那個“自己動手做給自己的飯菜,才最合自己脾胃,因此得空時,人人都該自力更生做兩道菜”,她不禁也技癢起來,就往廚房方向走,一時不慎,迷了路徑,久久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然後,她遇見了一個面部全留在陰影中的高大男人,遠遠衝她抖開了一件杏黃月桃收腰裙,並語帶笑意地說:“何姑娘,你的蟬衣在我這兒呢,你快過來拿。”
她凝目去瞧那件隨風招搖的裙子,果然是蟬衣往日裡最常穿的那種,且蟬衣最愛惜衣裳,又愛鑽廚房研究菜品,因此終年到頭都在裙外另裹一件大舊綢暗繡肚兜,充作圍裙用。戴的久了,蟬衣的許多衣裙都是當中簇新,雙肩和下裳卻舊掉了顏色,看起來有種特意薰染的“漸變色”的效果,青兒還笑稱蟬衣爲“潮流時尚人”。
而那男人手中那件,就是中間新、四周舊,隱隱勾出一個荷葉形肚兜的形狀,九成九是蟬衣的老衣服。
她認出來之後,慌不迭地往前方趕去,央求道:“快告訴我她們兩個在哪裡,請將她二人發還,要什麼酬謝都可以。”
“哦?”那人笑道,“就算上好的丫頭,至多也就八兩銀子一個,那兩個貌非妍,人又笨,何姑娘你怎麼對她們如此着緊?真的要什麼酬謝都可以?”
她認真地點點頭,交涉道:“她們兩個是挺笨的,沒什麼特別能幹的本事又愛招惹是非,嘴裡還一點不饒人,聽久了就很煩,放一個在家裡就合宅不安,衝犯主人,因此除我之外根本沒人待見她們。假如閣下能將二人毫髮無損地還我,我願封五十兩黃金爲謝禮。”
那人一愣,質疑道:“你怎麼可能有黃金?黃金乃皇家專屬珍器,就是世家望族裡,有黃金的也不多,姑娘你別是匡我吧。”
她也愣了愣,驚然想起,擁有黃金是她上輩子做何嬪時節的事。那人說的沒錯,普通的商賈富豪,就算腰纏萬貫也沒有十兩金條,青兒就是最好的例子,想收藏幾塊金磚卻沒有門路購買。因此她當然也沒有金條,怎麼這麼信口開河的話,說冒就冒出來了。
她連忙糾正道:“對不起,我說錯了,金子我雖沒有,不過我願意拿六百兩銀子贖她們,見人就契銀。”
“六百兩銀子?”那人冷笑,“你倒大方,可我無功不受祿,怎配拿姑娘這麼多銀子?”
她違心地說:“閣下幫忙照顧蟬衣二人,一點俗物,聊表寸心而已。”
那人張口笑道:“既是俗物,又有什麼意思,不如換些別的不俗氣的東西,我要的也安心一些,姑娘也不至於太虧本,何如?”
“什麼不俗氣的東西?”連白花花的銀子他都看不上眼?世上有什麼比銀子更妙的東西?
那人一字一頓道:“你的身子。”
“……”
“陪我睡十晚,做我‘通天動地功’的爐鼎,待事成之後,”那人揮動手中的那件長裙,“不光兩個丫頭還給你,我還用與她們等重的金銀答謝你,何如?”
她警戒地退後一步,冷冷問:“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進到清園裡來的?敬告閣下,若你敢對我生一分歹念,有人不會同你善罷甘休的!”
那人把長裙扯在手心裡玩耍,自言自語似的說:“兩個十六七歲的無知少女,還有個一二分姿色,要是一步踏錯遭逢什麼厄運,比如,不小心走進了一個蒙古騎兵的駐營裡——從此地往北有不少那種騎兵暗營,百八十個甚至更多,地理圖上都不曾標註過的那種,那裡面非常稀缺女人——倘若蟬衣她們兩個遊山玩水,不小心走進那裡面,那可就,不太好辦了。”
她驚恐地瞪着那人,想看清楚他的面容,只是瞧不真切。他到底想怎樣?
那人緩步向她走過來,可臉部始終沉浸在一片陰影中,口吻裡卻漸漸有了點熟悉感,像是她的某位故人。這一定是是錯覺對吧?她能有什麼故人,做這種倒賣人口的勾當?
那個人的嗓音如一罈陳釀的竹葉青蠍泡酒,一邊走近一邊笑道:“那些蒙古大兵不喜歡財寶,只喜歡女人,給他們推去一車子碎銀,還不如推去一車子營妓更受歡迎。我從前也送過去不少營妓給他們,可是消耗得太快了,好似雛雞丟進了狼窩,少則半日,多則兩天,能剩下兩根骨頭就不錯了……那些人可不懂憐香惜玉是什麼意思,每天晚上都會有這樣承受不住折磨而死掉的女子,會在第二天被從營妓的營帳裡拖出來。有一回我還聽見他們用蒙古語交流說,嫌女人身上的洞少了,一回才能讓三個同上,等得人很不耐煩。我當時就心道,那些未開化過禮義文章的人,真就跟野獸無甚區分,多惹人厭哪。”
她全身顫抖,撲上去奪那人手裡的裙子,口中大聲呼叫着:“把蟬衣還我!你這個人渣!卑鄙!無恥!敗類!”
那人不屑地一笑,單手製住她,另一手拋開裙子,徑直探進她的裙下面找上她的芳澤,在最柔軟的花瓣之間毫不憐惜的*,同時附耳笑道:“有個名叫羅白芍的少女,才被丟進去半個時辰,我路過時隨手掀開營帳往裡看了一眼,她的衣衫盡數被撕碎,渾身青紫,頭髮散亂,眼神呆滯。”
此人一定是一名花叢熟客,如此粗暴的手法和進入方式,竟然帶着無窮的魔力,那一種能融化任何堅冰的駭人魔力。她拼力地在他的魔掌下掙扎,終是掙扎無果,被他擺佈得沒有神智。她無法思考,像是被包圍在他的火焰裡,只能被他的熱烈焚燒着。
“等再過兩個時辰去看,她赤裸的身子上遍佈着點點青紫的淤痕和污液,一眼望過去,淫靡中帶着怨怖,脣邊卻有淺淺的笑意,你說這怪不怪?”他靠在她頸部的柔嫩肌膚上,輕輕地咬弄着她,指尖已觸碰到了她最柔軟的一處,而那放肆的長指還不滿足,甚至還摸索到了花徑處,大膽地探了進去。
她奮力地用指甲撕抓他的手臂,並不見任何效果,最後才終於注意到,她的長指甲昨夜裡全部都修短了,沒有一分殺傷力了。
“第二日再去看,她的眼睛還是睜開的,裡面充滿了恐懼、痛苦和絕望,原本美麗的臉蛋兒腫脹不堪,可是還能依稀辨認得出是昨日丟進去的那名千金小姐。她的身體是裸着的,上面遍佈着青紫的指狀淤痕,下體更是慘不忍睹,血跡順着原本白嫩修長、現已看不出原樣的大腿,緩緩向下流着……她變成了一具污穢的屍體。”他無限輕柔地說着,長指在她的腿間進出着。
他親暱地廝磨她的耳垂,將這些可怕的話當成曖昧的情話一樣告訴她,讓她發出一陣陣恐懼而絕望的戰慄。這個人是魔鬼,他是個鬼。
“你究竟是什麼人,”她滴着兩行吃痛的淚水,厲聲問,“又與我有何深仇大怨?若真有那樣的仇怨,你就痛快一刀殺了我,那我涉過黃泉、下了地獄也不找你報仇——給我一個痛快!”
“想要一個痛快?”那人噙着冷笑,長指在花徑中反覆進出,誘惑她滲出花蜜,口中*地問道,“姑娘可曾痛痛快快雲雨過一回?若沒有過的話,那你死後纔要深深怪我了,你會氣得拿刀追殺我,生生世世纏着我的。”他將她當成了一把琴絃,在指下急促地撥動着,琴聲凌亂高亢,伴着長指的最後一個穿刺,將她直直送入雲端。
她的靈魂像是被他的這番舉動烙上了永久的印記,一時她的胸口如大戰前的擂鼓,久久不息。除了一個死亡,再也不希求別的了,三千煩惱絲瞬間化灰。
現在的孟瑄假如知道,她被一個魔鬼凌辱殺害了,他會爲她復仇嗎?他現在人在何方。
“你能想像,我有多懷念這些嗎?”他擺弄着全然沒有知覺的她,低聲問道,“乖逸逸,握住我,給我反應,爲我準備好。”這樣說着,他釋放了分身,一個挺腰的動作,貫穿並撕裂了她。
她發出了一道絕望而刺耳的尖鳴聲,此時此刻,除了尖叫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武器可以救贖於她。
然後,然後,這一聲尖叫就真的救了她,她大哭着醒來,並彈坐起來放聲哭泣,哭到嚶嚀抽泣,無助如一名三歲孩童。最後,最後,她發現自己只是做了一個真實而可怕的噩夢。原來只是一個夢,一個差點就殺死了她的絕望夢境。可明明知道僅是一場空夢,她還是不能不放聲大哭,這種無盡的悲意緣何而來。
熠迢從外面衝進來,一把將她摟緊懷裡,安慰道:“別怕,我在這裡,我一直都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