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皇后這個句話,皇上怔住了,不知有多久陌雲天這個名字沒有在耳邊響起了,聽她說起,他纔想到了,自己除了陌雲清和陌雲廊還有一個兒子。
“皇上,讓皇后見見太子也好,這種思念兒女之心,您身爲父親相信也能體會得到。”李莫鳶勸道,看着如今的皇后,她的心裡也有些難受,都成了這副模樣還在關心自己的孩子,看來宮中也是存有一些真情的。
“你好好將養身體,朕晚些來看你。”思考了片刻,皇上才點頭應允了,接着和陌雲廊走了出去。
安貴妃攥着手中的帕子,目光在皇上走後,露出了強烈的不甘,她一定要找出皇上冷落她的原因。
“莫鳶,你陪着本宮一起去吧。”皇后親切的聲音響了起來,有些蒼白和虛弱,卻充滿了喜悅。
李莫鳶當然知道,皇后說的是那個被關在天牢的太子:“皇后娘娘想什麼時候去?”
“現在。”那聲音裡有一絲迫不及待。
“本身就病着,還去天牢招惹晦氣,妹妹我真爲姐姐感到擔憂啊。”安貴妃說着風涼話,冷笑着:“還好,雲廊就在我身邊,不想某些不爭氣的東西自己往天牢裡鑽,大概是那不見天日的日子比外面過的要舒坦。”
“安貴妃說話越來越有趣,那你就更應該要管好王爺,莫要被什麼人教壞了,到時候像前朝的那個惠王叔一樣。”陌雲清幽幽的說着,冷峻如謫仙的臉上有着淡淡笑意,以嘲諷的眼神看着安貴妃。
安貴妃一聽惠王二字,登時就氣得瞪圓了眼睛:“謝謝七皇子提醒,本宮就不在這裡久留了,告辭!”
悻然離開的安貴妃步伐匆匆,顯然是被陌雲清這淡淡的一句給氣到了。
李莫鳶卻還不知道她生氣的緣故,望着陌雲清:“惠王淑是?”
“是一個沒有登入族譜的王爺,也是先皇曾經最疼愛的一兒子,和陌雲廊很相似,不過就是因爲太驕傲自大,自以爲是,沒想到先皇沒有把皇位讓給他,導致他很不平衡,所以爲了皇位結黨營私,最後慘敗,車裂而死。”陌雲清如水般動聽的聲音幽幽的闡述着這段往事。
李莫鳶這才解開了心中的疑惑,難怪安貴妃這麼生氣,原來是陌雲廊用了一個故事點撥了陌雲廊。
陌雲清說完以後告退,屋子一下子又清淨了不少。
“雲清這孩子比陌雲廊有作爲,你的眼光倒是不錯。”皇后一邊由着李莫鳶攙扶着往外走,一面喃喃說道,可能是因爲病久了的緣故,聲音十分沙啞。
“皇后娘娘您是要去哪裡?”李莫鳶並未說其他。
皇后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淡笑:“去天牢,難得皇上允許本宮去看天兒,一定要趁早去,免得皇上過後會因爲哪個人的讒言而反悔。”
李莫鳶沒有出聲,恭順的攙扶着皇后,除了皇后一個心腹意外,幾乎沒有多餘的人跟在後面。
雲澗國是強盛大國,後宮之中的嬪妃個個身側也是丫鬟婆子環繞,以前李莫鳶見過皇后身邊的那羣下人,雖說人數夠多,卻都不是什麼機靈能用的人,現在不但這些人手少了,就連皇后的衣着也樸素了許多。
路上有碰面的宮婢下人,按照禮節,都是要退避,然而卻都沒有這麼做。
“我見皇上待娘娘不錯,爲什麼那些宮婢還是不懂規矩呢?”等走過了長廊以後,到了無人的地方,李莫鳶纔開口問道,之所以沒有在人前問,也是爲了避人耳目。
現在是多事之秋,雲澗國表面上平淡,實際上太多的不安勢力涌動,真不知道,這樣的太平日子還能過多久,不過今天看到安貴妃氣成那個樣子,應該不會繼續忍下去了吧?
“他待本宮好?入宮幾十年了,他從沒有待本宮好過,那些關心,和破例讓本宮住在他的前殿,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說話間天牢已經到了,玄青色的石頭壘成的門樓不算太高,卻十分威嚴,兩旁的放着兩個石獅子,門環鏽跡斑斑,看樣子是沒多少人來這裡,許多板着臉的侍衛列在兩旁,手中拿着利刃,見人來了,眼睛裡露出了兇光。
“很荒涼吧?”皇后眼睛不好用了,就用耳朵聽,聽到李莫鳶嘆息的聲音,就分辨出來天牢門外的場景。
“的確呀,門環都上繡了。”李莫鳶看着守衛森嚴的天牢,想象着若是人給關進去會是什麼樣的日子,就是這樣的地方,皇后那曾經當過太子的兒子卻在這裡呆了足足有三年時光了。
“能不上鏽麼?沒有皇上的批准,裡面的人不許出,外面的人不許進,就連裡面的牢頭也不過是通過旁邊的角門拿吃的,沒有看滿一年,都不能換人。”
李莫鳶一皺眉,天牢森嚴她知道,可裡面的牢頭都不讓出來,那嚴厲得可真不像話了。
又看了一眼那天牢,果然在正門旁邊有個角門,如果不經皇后這麼一說,她還真就不會注意到:“皇后娘娘來過這裡?”
“沒……來過,以前偷偷揹着皇上來過一次,但是就連我這皇后的威嚴都鎮不住他們,最終也沒能見到天兒!”說話間在李莫鳶沒有注意到的角度,皇后無神的眼睛閃出了一縷驚悸。
“那我們進去吧!”李莫鳶攙扶着皇后繼續朝前走。
皇上之前派人來吩咐過了,所以把守的侍衛沒有攔着他們,還有一個牢頭引着她們進了那角門,順着梯子一直朝下走,走入了一個地宮,潮溼的氣息和*的味道瀰漫着,在推開最後一個門以後,裡面都是鐵欄杆圍上的一間間牢房。
在兩邊牢房的中間是一條過道,牢頭就領着李莫鳶和皇后一步步朝前走着。
李莫鳶一邊攙扶着皇后,一邊用眼睛打量着四周,昏黃的燈光下,隱隱可見牢房之中地上鋪着的都是破敗的枯草,蟑螂鼠蟻穿梭在草裡,而那些身穿囚服的犯人則坐在上面絲毫不爲所動,像是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些常人不能接受的東西。
有的牢房關着一個,有的關着一羣,一個個表情慘淡,也有的看到皇后穿着衣服華貴,就緊緊的扒着牢籠,伸出手來祈求的聲音說道:“好心的貴人,求您求求情放我們……”
“啪!”牢頭抽出了腰間的鞭子,一下子打在了那人的深處的胳膊上,力道大的頓時讓那犯人皮開肉綻的,末了還用嘲諷的語氣說道:“放了你們?也不看看皇上答應不答應!”
李莫鳶聽出那牢頭話中的意思,樣子像是在說皇后來這裡又能怎樣,太子都關在這裡放不出去,何況是你們這些要犯。
“還沒有到吧?”冷吸了一口氣,皇后身子有些顫抖,她看不見這些髒亂的場景,卻能聽出這裡的日子不好過。
但願這些牢頭能念在她的兒子太子的份上,這三年來沒有爲難他!
“皇后娘娘,在往前走就是了!”那牢頭說着繼續在前帶路。
李莫鳶移開視線,不再去看兩邊的牢房,因爲看着那些人無助的眼神,令人心裡不是滋味,尤其是有的犯人身上鮮血淋漓的都是傷口。
走了不多一會,是最後一間牢房,牢頭停下了,解開了腰間的鑰匙打開了牢門,做了一個請的收拾:“皇后娘娘,太……廢太子的牢房到了。”
皇后邁步走了進去,李莫鳶怕她絆倒,一刻不離的跟着和攙扶着,等進去。
牆角處一看,纔看到有一個抱團的身影,頭髮胡亂的披散着,鬍子很長,臉上髒的看不出模樣,滿是血跡的囚服有的地方還露出了結了一層又一層的疤痕,此刻他正手裡拿着一個發黴且又潮溼得不成形狀的饅頭往嘴裡塞,牢房裡到處都瀰漫着一種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見到此情此景,令李莫鳶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啃饅頭像是瘋子一樣的人會是傳聞中那個曾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男人。
對於當年太子陌雲天因何被皇上憤怒的關進天牢,李莫鳶不得而知,其他人也毫不知情,已然成了宮中一大懸案,但是李莫鳶卻知道,這個陌雲天,曾經風光的時候,也是一個像陌雲廊一樣不簡單的人物。
據說陌雲天喜歡習武,在陌雲廊還沒有出師上戰場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戰場上獲得過幾等功了,甚至因爲他,皇后還深受過皇上的寵愛和尊重,宮中上下無人不敬佩,不過他有一點不好的是,就是喜好飲酒。
那時候北元勢力不穩定,一股勢力和雲澗國交好,一股勢力反對,他前去征戰的時候,立了大功,就在慶功宴的時候,卻被皇上給下令打入天牢,連帶着皇后在後宮也失去了站腳之地。
“雲兒?”皇后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不禁先開口了,輕輕的用溫柔的聲音喚了一聲,臉上露出了急切的表情。
就見那啃着饅頭的男子停下了動作,癡癡傻傻的擡起頭來,看到皇后以後,微微發愣,然後丟下了饅頭,一下子衝了過來,跪着抱着皇后的腿,嚎啕大哭起來。
李莫鳶從未見過哪個男人像他這麼哭泣,還哭的那麼狠,真讓人無法想象,三年裡在天牢裡,這個太子陌雲天到底受到了什麼樣的遭遇,纔會這麼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