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又挨近了李玉寧幾分,壓低聲音:“拿掉沒錯,但不是你拿掉,需要找個替罪羊。”
李玉寧不明所以,梅氏只好又說:“安貴妃不滿李莫鳶,李莫鳶同樣視安貴妃爲眼中釘。你假意和李莫鳶示好,藉機利用李莫鳶,沒有人不會相信莫鳶做出這等事情。而你,早先太后娘娘讓你去帶髮修行,如今看來倒是一個絕佳的闢謠機會。你在寺廟中帶髮修行,這邊因爲李莫鳶的緣故,安貴妃滑胎,橫豎都不會懷疑到你的身上。”
李玉寧終於恍然大悟,直道孃親這個辦法高明。
不料,所有的談話都盡數被姚鶯派去找李玉寧的婢女聽了個正着,回去就向姚鶯稟明瞭所有。
隨着安貴妃的肚子越來越大,李玉寧也開始了對李莫鳶示好的進攻。
可由於姚鶯早先把母子二人的卑劣辦法告知了莫鳶,莫鳶早就存了提防之心,故此,不論李玉寧對她如何示好,莫鳶絲毫不買賬。雖然出於姐妹情誼,在李玉寧的一再要求之下經常去看望她,卻讓玉寧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機會。
眼看着安貴妃的肚子快速增大,李玉甯越發心急,不由得向梅氏求救。
梅氏倒是比李玉寧聰明許多,也淡定許多,在李家,她也算是半個當家的人了。
李玉寧那邊沒有任何進展,梅氏只好在李家出謀劃策,吃飯的時候一眼瞥見何氏,心中頓時生出一計。
“妹妹啊,早先你說會做桂花栗子糕,到後來也沒了聲響,現今姐姐倒是想嘗上一嘗,不知妹妹可有時間?”
梅氏對何氏溫柔道,鮮有這樣的溫馨時刻,何氏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地看着梅氏,連連應答:“有的,吃完飯妹妹這就去。”
梅氏朝她溫柔一笑,點了點頭。
一直到下午,何氏後面跟着端着托盤的婢女,在小花園中找到梅氏,奉上糕點。
梅氏指了指旁側的位置:“妹妹坐啊,都是一家人,莫要太過拘禮。”這樣說着,掃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盤子,淡黃色糕點,圓潤剔透,上面的刻花一看就是製作之人用心良苦。
梅氏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淡漠,用筷子夾起一塊放在眼前觀瞧:“的確不凡,看賣相都很有食慾。”說完,讚許地看了一眼何氏,何氏受寵若驚,忙站起謙虛道:“姐姐喜歡就好。”
梅氏不再理會她,在何氏緊張的目光中緩緩將糕點放入口中,咬了一小口咀嚼品嚐,不多時,卻見她一口吐出,臉色微變,目光憤怒地射向何氏,嚇得何氏一哆嗦,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身旁有婢女趕緊爲梅氏送來茶盞讓她漱口,索性漱完口之後,梅氏一齊連帶着茶盞都摔碎在地,憤怒起身,指着何氏道:“你是想故意毒死我嗎?”
何氏不知所以,只好道:“妹妹不知犯了何錯。”
“啪”
梅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還嘴硬,明明知道我對桂花醬過敏你卻還要放,栗子糕怎麼會有桂花醬,是不是想毒死我!”
可是梅氏剛剛所言的分明就是桂花栗子糕,而且,在做之前,她也沒有說明自己對桂花過敏啊?
何氏張口要反駁,梅氏搶先一步:“來人啊,二夫人想要毒死我,家法伺候。”
李家的所謂家法,就是杖責。
下人們呼啦啦上前,早就準備好了一般,木凳木板一一準備就緒,拉着何氏一把就按在了木凳之上,未等何氏辯駁,木板齊上,打得何氏絲毫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緊緊咬住嘴脣,強忍着劇痛。
也是因了年紀大,二十大板便昏死過去。
重要在傷,不在於責罰輕重,梅氏眼看差不多了,揮揮手示意作罷。
如此一番折騰,何氏不僅不能下牀,竟然還發起了高燒。
李仕榮從商鋪中趕回來聞聽此事,氣憤之餘質問梅氏:“就算她無意中放了桂花醬,你也不能這樣懲戒她,鬧出人命你擔待的了嗎?”
梅氏現在倒是低眉順眼了,連聲應答:“是,妾身知道錯了。”
李仕榮還是不解氣:“知道錯了又能怎麼樣,現在人已經打了,又發起了高燒,你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好生照顧着她。若是再出什麼意外,我就對你家法伺候!”說完,憤憤然離開梅氏的院落,前往何氏院落去探望。
梅氏卻是嘴角浮現得意笑容,這就是她要的效果,如若不然,莫鳶又怎麼會得到消息回到李家?
果然,翌日,莫鳶得到消息之後急急忙忙從南家趕來,一見到母親被傷成這樣,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怎麼回事?”莫鳶完全不管背後的梅氏,甚至連請安的話都沒說,只是望着伺候何氏的婢女道:“我要你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否則,我讓你比何夫人更慘!”
婢女偷眼望了望梅氏,梅氏一臉陰沉,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婢女有些膽寒,支支吾吾卻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莫鳶乾脆把臉轉向梅氏,聲音同樣僵硬:“大娘,你是這裡當家作主的,總該有個是非曲直要交代吧?”
梅氏訕訕:“哪裡算什麼當家做主……”
“大娘,”莫鳶突然逼近梅氏,嚇得梅氏不自禁後退了兩步,瞪大眼睛愣是說不出話,“我敬重你,所以管你叫一聲大娘,別忘了,當初二姐的婚事還是我從皇上那裡求來的。”
話中的威脅意味深重,言外之意,我能讓二姐嫁給陌雲廊擁有榮華富貴,同樣可以把她拉下來。
梅氏怔愣片刻,心中更是堅定了要一石二鳥的想法,這個莫鳶,太過猖狂,絕不能再留她作威作福。即便現在服軟,受一點兒凌辱,又能怎麼樣,只要能把莫鳶拉下水就好。
當下,梅氏心一橫,把當天發生的事情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包括自己誤解了何氏這一點。
“是大娘的不對,記性不好,當初說的明明就是桂花栗子糕,卻埋怨妹妹添加了桂花醬,連我自己都忘記了對桂花過敏。也幸好妹妹大度,醒了之後我和她一講,她倒是很爽快的原諒了我。”講述完事件,末了,梅氏不忘道歉,以及表達何氏對她的諒解之情,好讓莫鳶不好意思再對她多加指責。
這樣的何氏,莫鳶早就見怪不怪了,在前世,她不就是用同樣的方法,教會了李玉寧耍手段嗎?現今又要來這一套。
既然道歉了,母親又事先原諒了她,自己還有什麼好埋怨的。可莫鳶依舊不死心,分明故意的懲戒,爲何一句道歉就能了事。
莫鳶又緊逼兩步,盯着梅氏的眼睛,目光中透露含意。
“大娘,日後做事,最好讓身邊的婢女幫您記下,不然,年紀大了,做了錯事不是一兩句道歉就能解決問題的。孃親好說話,我這個做女兒的不見得好說話。今天的這筆帳,咱們暫且先記下。”莫鳶的語氣淡漠,恨意絲毫不隱藏。
“你這話什麼意思?”梅氏心中的火氣也被激了起來,以往見何氏母女順從慣了,何時見莫鳶這副模樣和自己說話。
“什麼意思大娘心中有數,若是我命人打大娘二十大板再說句對不起,大娘接受嗎?”莫鳶反問,明顯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梅氏知道,這仇莫鳶算是記下了。
沒有再反駁,梅氏在莫鳶轉身去看望何氏的時候嘴角抽動了一下,似冷笑,又似嘲諷,側頭遞給了身旁婢女一個眼神,婢女會意點頭,走出了房間。
莫鳶守在母親的牀邊,爲她擦拭汗水,心中焦灼萬分,自己只顧報仇,卻忽略了對身邊人的照顧,尤其是母親,大概經常被梅氏所欺負,只不過每次自己回來總是笑臉相迎,沒有半絲埋怨之色。
現如今,終於還是被梅氏下了毒手。
心中絞痛之餘,也在兀自思量該如何才能讓母親脫離這樣的生活。接出去住?不太現實,畢竟還有爹在家,母親從不把委屈告知爹,更加助長了梅氏的囂張氣焰。
就在這時,剛纔出去的婢女抱着一盆花從外面走進來,把花盆放在桌上,轉身走向莫鳶,說道:“郡主,這是二夫人最喜歡的牡丹花,奴婢剛從花房中取回來,您看,還需要修剪嗎?”說着,手中的剪刀遞向莫鳶,莫鳶側頭看了看,餘光掃到梅氏,沒來由地心情一陣糟糕。把手一揮,確是將衣袖結結實實拂在了剪刀之上,瞬間開了一個口子。
那丫鬟大驚失色,連忙下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弄壞了郡主的衣服。”
一旁的梅氏見狀壓低聲音呵斥:“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弄壞郡主的衣服!”
莫鳶倒是愣了一下,記憶中,剛纔剪刀離自己的位置不近,只是揮了揮手,如何就劃破了衣服?
梅氏見莫鳶沒有說話,連忙又加了一句:“還看什麼看,趕緊帶着郡主去換一身衣裙!這樣讓郡主怎麼出門!”
婢女似是才反應過來,把剪刀攏於袖中,對莫鳶道:“郡主,請隨奴婢來。”
“來來來,知道去哪裡取衣服嗎就來來來!”梅氏點指着婢女的額頭罵其不爭氣,“做什麼你能做好!”
最後終於作罷,看了眼目光深沉的莫鳶,對婢女道:“算了,去二小姐的房中,爲郡主取一件衣服過來吧。”
婢女答應着,轉身出了門。
梅氏連忙對莫鳶道:“剛來的丫鬟,不太懂規矩,做事笨手笨腳的,還望莫鳶別介意纔好。”
莫鳶沒有看她,也沒有答話,只是望向桌子上的那盆牡丹花:“這花是誰讓送來的?”
梅氏這次倒是理直氣壯,下巴一點躺在牀上雙目微闔的何氏:“昨個妹妹說的,今日你趕巧不就碰上了嗎?”
莫鳶不作聲了,總感覺哪裡過於蹊蹺,只是又說不上來。
婢女取來的是一件素色衣裙,倒是和莫鳶的氣質極爲相配。
“我怎生不記得姐姐有這樣的衣裙?”莫鳶在婢女的服飾下換上衣服,打量着鏡中的自己,側頭問梅氏。
李玉寧的穿衣風格和莫鳶截然不同,總喜歡色彩鮮豔的,以爲這樣就能更好的吸引他人的眼球,這件素色的衣裙的確不符合她平常的品味。
梅氏無奈地一笑:“正是因爲做了這些素色的都不喜,所以擱置到現在也沒穿過。”
李玉寧不喜素色又不是長大之後才顯露出來的,難不成直到長大,梅氏還一直給她做素色的衣服,而且是在她不喜歡的前提下?明知故犯,這並不是梅氏的作風,也不像是李玉寧難容忍的了的。
但凡是不喜的東西,李玉寧怎麼肯讓它在屋中存活一天,要說這件衣服是從李玉寧的房間中取出的,確實有些蹊蹺。
心中狐疑,面上卻並未表現出來,只是再次淡淡地瞥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少不了小家碧玉的玲瓏,骨子裡又透着端莊大氣。這件衣服着實增色不少,細看,竟是繡上了四合如意紋路,夾雜着鳳凰的淡淡輪廓,做這件衣服,費時不少。既然不喜,何苦又大花心思來製作?
還是剛纔迷茫的感覺,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說不上來。
何氏還在沉睡中,莫鳶問過大夫,確實無大礙。想留在李家照顧孃親,可是無奈,南翼楓近些時日正在和自己鬧彆扭,疑神疑鬼,雖然知道事出有因,做虧心事的是自己,可到底是郡主和郡馬之間的事情,不單單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但凡鬧大了,搞到皇室家族中更沒有收拾的餘地。
無奈,就算是不給南翼楓留話柄也不能留在李家,時時刻刻出現在南翼楓的面前,他纔會稍稍收斂。
把破損的衣服留給了梅氏的丫鬟,那人揚言一定給郡主補的比原來更好,待她回來的時候再拿走。
馬車裡,嫣兒撇了撇嘴,打抱不平:“什麼嘛,誰還穿補過的衣服啊,分明就是瞧不起郡主。”
莫鳶看着嫣兒嘟嘴鼓腮幫子的表情不禁笑了起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鬼丫頭,我又不是奢侈浪費之人,又怎麼會在乎那個。”
嫣兒別過頭去,臉蛋從莫鳶的手中抽離出來,反駁道:“奴婢說的事情和道德無關,就是指她們對郡主的態度。”
莫鳶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拍了拍她的手,搖着頭笑了笑,不再作聲。
地位之間的尊卑長幼不是起着決定性的作用,即便身居高位,有時卻也是名不副實,有了虛名而不能真正的執掌權勢是最痛苦的事情,就好像一個被架空的傀儡。
所以,莫鳶這個郡主的地位,看似很有威懾力,相比公主待遇只高不低,可是實際上呢,李家從來未把莫鳶的郡主之位放在心上,或者說,只是嘴上或者面上給你一個恭敬卑微的稱呼和請安,背地裡仍舊是那個在李家受欺負的三小姐而已。
短暫的改變無法快速把早就形成的習慣篡改過來,莫鳶已經習慣了這樣,倒也不是個較真兒的人,嫣兒就不一樣了。眼看着自家主子越發的聰明強大,地位和權勢都跟着上了一層樓,李家的梅氏卻照舊找她的麻煩,現下趁莫鳶不在家居然打了她的母親,身邊的婢女又那麼的“不小心”。這裡面幾分真假,幾分陰謀,難得說出個所以然,在事情沒有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就連郡主都是一臉的迷茫。
梅氏今天的這齣戲到底是唱給誰看的,又或者,只是爲後面的事情進行鋪墊?女人之間的鬥爭,沒有硝煙一樣太過殘忍,即使看不見出招也同樣能夠血流成河。
回到南家,南翼楓在忙着商鋪的事情,沒有時間來監督莫鳶,莫鳶倒是落的耳根清靜。
剛進院落,平兒迎面跑進來,慌里慌張,站定在莫鳶面前,氣喘吁吁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好不容易表達清楚了,莫鳶一驚,原來孟老夫人和安貴妃在南家荒置很久的戲園子聽戲,不料中途臨盆,如今難產,正在孟老夫人的房內由接生婆進行搶救。
李莫鳶沒有多想,舉步快速趕到孟老夫人院落,守在外面的婢女一見是莫鳶,慌忙叩拜,不等她起身,莫鳶已經走了進去。
內堂亂成一片,兩個接生婆輪流爲安貴妃打氣,孟老夫人在一旁焦急等待,見到莫鳶進來,知道她多少也通曉一些醫術,忙上前道:“莫鳶你來的正好,快些爲貴妃娘娘看看,這可怎麼是好……”
未等孟老夫人說完,莫鳶已經走到牀邊,把打氣的接生婆一把推到一邊,檢查安貴妃的身體,不消片刻,正在接生本就臉色慘白的接生婆臉色變的愈加難看,甚至是驚恐地看着安貴妃的身體,哆哆嗦嗦道:“血……崩,貴妃娘娘……血崩了!”說完,眼一翻,竟是昏死過去。
這一聲無異於驚天炸雷在人羣中炸開,連孟老夫人也是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接生婆不是暈血,是被嚇暈的。
在場的人都明白,若是安貴妃在南家有什麼三長兩短,一屍兩命,南家所有人都逃脫不了干係,落得個滿門抄斬的大罪。
天子脾氣難定,皇子性命等同天命,在皇上心中自是重中之重,南家把他的皇子間接殺害,又怎會逃脫厄運?連帶着在場的接生婆同樣不例外,沒有能力把安貴妃救活,外加皇權在頭頂上懸了一把刀,眼看要落下,自是會嚇得暈死過去。
所有人眼睜睜看着涓涓的血液從牀上蔓延開來,安貴妃的臉色比方纔更白,氣息微弱,雙眼無神,莫鳶急的大吼:“還愣着幹什麼,快去通知皇上!把宮裡的最好的接生婆帶來!”
聽聞這話,這些人才恍然,有人連滾帶爬地進宮去給皇上送信兒,其餘人則是有勁沒出使,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實在沒有辦法,皇上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趕到,莫鳶揚手“啪啪”幾巴掌打在接生婆的臉上,對另一個清醒着的接生婆道:“你還愣着幹嘛,還不趕緊想辦法!”
被打醒的接生婆睜眼看到莫鳶滿是憤怒的表情,餘光一瞥掃見牀上奄奄一息的安貴妃,腿腳一軟,竟是又癱坐在地上,怎麼拉都不起來。
莫鳶憤憤地“哼”了一聲,拉着那個還算清醒的接生婆到牀前,讓她好好檢查安貴妃血崩的原因,自己則跪在牀邊,對着幾近昏迷的安貴妃的耳朵道:“貴妃娘娘,若是您再不醒來的話,莫鳶可就斗膽把你的孩子偷走了。”
有時候仇恨確實是一種良藥,比如現在,安貴妃腦海中敏感的三個字就是“李莫鳶”,如今聽到她要偷自己的孩子,潛意識裡抗拒,竟是真的睜開眼睛,見到眼前真的是莫鳶,着急地伸出手似是想要推開莫鳶。
無奈手沒有絲毫力氣,擡到一半又落了下去。眼睛驚恐地盯着莫鳶,似是躲瘟神一樣把身體使勁往牀的內側移動,有趨勢卻未移動絲毫。
莫鳶像往常一樣,嘴角勾起弧度,揚起淡淡的笑,只是在這樣的場合下顯得尤爲詭異,更令安貴妃恐懼,支支吾吾地看向一旁的孟老夫人。求助意味明顯,無奈孟老夫人現在也被習得夠嗆,倒是見莫鳶能讓安貴妃“起死回生”,知道用了激將法,現下,也唯有這個方法可以讓安貴妃支撐到皇上來。
接到消息的皇上急匆匆趕來,不多時已經到外面候着,不能進屋只好在外面喊道:“愛妃,你堅持住,朕把宮中最好的接生婆給你帶來了,一定會保你們母子平安!”
安貴妃聽聞這話,雙眼終於煥發出了點滴光彩,但緊緊是一瞬間,便重新陷入了昏迷。
宮中出色的接生婆是一名年紀輕輕的婢女,接生婆一見連忙起身讓位置,倒是那婢女經過莫鳶身邊時,望了莫鳶一眼,目光深不可測,頗有深意。
心中詫異,但轉瞬即逝,眼下最緊要的,是保安貴妃母子平安。
孟老夫人在一旁祈福,把希望寄託在菩薩身上。
其他人都是一臉緊張,癱軟在地上的接生婆更是縮成了一團,目光追隨那婢女,身體隨着婢女眉頭的鬆緊或緊繃或鬆懈。
“請郡主離開這裡。”
在衆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安貴妃和那名婢女身上時,婢女說話了,淡淡地看着莫鳶,一臉的理所當然。
莫鳶身子一陣,環顧四周,重新把目光聚焦在婢女的身上。這個婢女她並不認識,爲何單單針對她?
見莫鳶未動,婢女又重複了一遍:“請郡主離開這裡。”
孟老夫人連忙走過來,扯了扯莫鳶的衣角:“既然讓你離開,自是有她的道理,還是聽她的話吧,不然安貴妃和她腹中的孩子但凡有一個發生意外,都不是我們能承擔的了的。”
孟老夫人這話說的沒錯,只是爲何,莫鳶看婢女的眼神帶着敵意,她和婢女之間並未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莫鳶一邊向外走,心中一邊思量,腦海中還在搜索關於婢女的片段。
皇上見莫鳶出來,迫不及待上前詢問,焦急之色溢於言表:“貴妃和孩子如何了?”
莫鳶好言安慰:“接生婆已經在進行救治了,皇上還是稍安勿躁,莫要大聲叫喊,否則驚擾了孕婦對誰都不好。”
這個“誰”指的是安貴妃和她腹中的胎兒。
皇上唯有點頭,狠心地閉上了嘴。
莫鳶細看,不僅皇上,南翼楓也早有人通知趕來,畢竟是在南家發生的事情,他作爲南家的男人,自是要前來等待獎賞或者懲罰。無論是哪一種,他都是最先的那一個。
莫鳶和南翼楓目光四對,莫鳶把目光淡淡別開去,南翼楓倒是一怔,向着莫鳶走來。莫鳶一轉身,扎進了遊廊,恰巧和同樣等待命運宣判的陌芊芊站在對面。
這樣一來,南翼楓也就不好來糾纏她,畢竟,在兩個妻子面前,總是不能太過對另一個關注,尤其是在皇上在場的時候。
莫鳶總是能很好的把握南翼楓的心思,不給他半點機會來或報復或示愛。
阻斷仇恨和愛情的唯有一個字“恨”,莫鳶對他,本身無愧疚,何談要請求他的原諒。
不要總拿你原諒我好像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的目光來打量我,莫鳶對於這種目光已經有了太強的抵抗力,起不到絲毫作用。
第二百零六章
在今天這樣的特殊時刻,南翼楓或許是想到了孩子,想要一個和莫鳶兩個人的孩子,故此故意忽略掉早先心中的不滿,即便是親眼所見,爲了一個孩子也選擇了屈服。
可是看到莫鳶的態度,南翼楓瞬間明白了自己相對於莫鳶的意義,沒有歉意,是否也就代表了感情的終結?
經過了漫長的沉寂,從內堂中傳出響亮的嬰兒啼哭聲,緊隨而至的歡呼聲。
一直等候在外面的人們也終於鬆了口氣,皇上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入,婢女迎面走來,懷中抱着剛生下來的孩子:“是個皇子,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緊隨着的,是屋中人的隨聲附和:“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盯着懷裡的小寶寶,皇上樂的合不攏嘴,一直拿眼睛逗孩子,臉上洋溢的盡是幸福的笑容。
安貴妃虛弱地躺在牀上,竭力側臉看向皇上和他懷中的皇子,目光中滿是期盼和滿足。
有了孩子,這就圓滿了。安貴妃這樣想,看皇上老來得子的得意和幸福,自是能料想到今後這個孩子的受寵愛程度。
皇上把孩子交給婢女,忙來到安貴妃的榻前,握着她的手柔聲道:“愛妃,辛苦了。”
安貴妃扯動嘴角艱難地笑了笑,微微搖頭,再沒有力氣說出一句話。
若是安貴妃沒有居心叵測,若是她和陌雲清是清白的,若是她真心愛着皇上,現下眼前這一幅溫馨的畫面,就會是兩人愛情最好的見證。一邊是愛的結晶,一邊是夫妻連心的相隨。
即便帝王之愛再無情,到頭來,皇上還是很擔心她的。
只是不知道安貴妃把皇上的擔心看作了什麼,是對骨肉的擔憂,還是對她的擔憂,莫鳶想,她可能更會相信前者,因了陌雲清在心中,所以已經沒有了皇上的位置。
很可惜她沒有看到皇上在外面焦急的神色,一味強調的是“母子平安”。
“愛妃怎麼好端端的會血崩?”這是安貴妃歇息之後,皇上板着臉對在場的人們所說出的第一句話,質問的語氣加上憤怒的表情,在場的人都不敢說話了。
“你,告訴朕,到底是爲何?”皇上清楚安貴妃的體質,是否會發生血崩他比誰都更明瞭,如今,他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個嚇得癱軟在地上的接生婆沒底氣地掃了莫鳶一眼,但是奇怪的是,她掃的不是莫鳶的臉,而是身上穿的衣服。
這個細微的眼神動作被莫鳶正好捕捉到,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並無發現異樣,可當她再望向接生婆的時候,卻發現孟老夫人正在和接生婆使眼色。
腦中“轟”的似是有什麼東西炸開,再望向牀榻上虛弱無力的安貴妃,回想剛纔婢女看自己的眼神,莫鳶恍然明白了所有。
安貴妃的這次血崩,和自己身上這件衣服擺脫不了干係。
“皇上,”未等莫鳶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楚,接生婆已經跪地,一臉嚴肅認真,絲毫不見剛纔的膽怯恐懼之色,完全判若兩人。
果見她伸手一指莫鳶:“是郡主。”所有人的目光均愕然望向莫鳶。
那接生婆繼續說道:“郡主的衣服被紅花泡過,才致使貴妃娘娘血崩,若不是皇上來的及時,恐怕真的是一屍兩命。”
接生婆語氣悲慘,把整件事情的嚴重性又加重了一層。
皇上拍案而起,憤怒地望向莫鳶,莫鳶連忙跪地:“回皇上,莫鳶的這件衣服是回李家看母親的時候換上的,也僅僅才穿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哪裡知道它早先被紅花泡過,有……”莫鳶想說,有梅氏和丫鬟作證。後又心中冷笑,這不就是她們的終極目的嗎?要說有何氏作證,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畢竟親生母女,難免不會包庇。
“你還想說什麼?”很明顯,皇上對她的信任度降低,不論她說什麼,都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下去。差一點害死自己的愛妃和皇子,這樣大的罪孽哪裡是她一個郡主能承受的了。
“皇上,若真是莫鳶所爲,又爲何在皇子出生之後並未逃走,莫鳶身上的這件衣服真的只是從大娘那裡剛剛穿上……”
“夠了!朕不要再聽你的任何狡辯!”皇上顯然已經極度氣憤,直接揮手讓人把莫鳶關進了大牢。
走進死牢的人沒有一個人是活着出去的,當初陌雲天不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嗎?
莫鳶坐在大牢中的草堆上,望着從窄小的窗口中透進來的月光,加上渾身淒冷,心中的悲涼更甚,大仇未報,卻已經先入牢房,生死未卜,前途迷惘,這麼多的突發狀況,本以爲自己可以應付的過來,不成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小人。
“喂,郡主啊,進來之後是不是格外的寂寞?”
循聲望去,幾個看守牢房的牢頭不懷好意地盯着這邊,就像餓狼見到食物的飢餓,滿眼放射貪婪的光。
其中有一個莫鳶記憶模糊,好像在哪裡見過。
對方見莫鳶盯着自己,冷哼一聲,又有些幸災樂禍道:“怎麼?郡主貴人多忘事,殺完人忘記了?”
莫鳶猛然記起,這不是當初那個把陌雲天活活打死的牢頭嗎?不是已經被處死了嗎,爲什麼還活着?
見莫鳶一臉茫然和驚恐,不止是那個長相酷似已經死去的牢頭的人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了。這種姦淫夾雜着嘲諷,還有挑逗型的笑聲在牢房中久久迴盪,深夜中顯得尤爲詭異,令人毛骨悚然。
“害怕了吧,我是他的親弟弟,一母同胞,今天你落在我的手裡,也算你倒黴。”說完,幾個人步步逼近。
這樣的傾國傾城女子,百年不遇。仿若天仙降臨,只不過,一旦落入他們手中,天仙也會被折磨的體無完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進入死牢的,沒有人能活着出去,與其把美色浪費到刑場上,倒不如先讓哥幾個樂呵樂呵,也好解解這久在牢中的寂寞,當作看守牢房額外的獎賞。
“嘖嘖,看看,這張小臉比青樓的頭牌都要美上十分,放在死牢中,可惜了。”
有兩人押解住莫鳶的雙肩,令人不能動彈,其中一人死死鉗住莫鳶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對視,審視着她的臉,左右看看說道。
其他人紛紛應和。
“今天我們算是賺大了,在青樓,這樣的女子都是天價,沒想到今日見個天仙,卻是免費。”說完,和其他幾個人,無不姦淫大笑。
莫鳶聞聲作嘔,無奈被鉗住了下巴,動彈不得。
“怎麼,哥幾個一塊上?”
又是引來一陣鬨笑,莫鳶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不成想,自己的這一世更慘,卻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性命。
衣衫撕扯的聲音,莫鳶想要反抗,可四肢皆被鉗住,她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淚水順着眼角流淌而下,莫鳶終於下定決心,把舌頭伸到了牙齒的下方。
忽然,耳邊幾聲悶哼,押解自己的力道沒了,捏住下巴的手也不見了,緊接着是倒地的聲音,莫鳶睜開眼,陌雲清的臉在眼前驀然放大,他一把抱住了她。
“對不起,我來晚了。”陌雲清的聲音飽含深情,又是愧疚又是心疼,雙臂緊緊環住莫鳶,不住道歉。
莫鳶咬着嘴脣,努力讓自己不哭出聲音,卻硬生生逼出了更多淚水。
“現在沒事了,沒事了。”陌雲清輕輕拍打莫鳶的後背,安撫着,目光卻在已經倒下去的那些牢頭身上來回遊蕩。
“太后娘娘下令,放了郡主,誰敢不從!”陌雲清的聲音帶着憤怒,看向牢頭們的目光滿是恨意,把手中太后給的免死令牌一一在他們眼前過一遍,“看清楚了?”
牢頭們忙不迭地點頭:“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那人,我就帶走了?”說着轉身把已經受了打擊的莫鳶送到了同行的嫣兒跟前,嫣兒從第一眼看到莫鳶悽慘的樣子就一直在那兒哭,哭的跟個淚人一樣,比莫鳶還兇。不等莫鳶走過來,直接在陌雲清放開她之後撲了過去,忙不迭地爲莫鳶整理衣衫,掩蓋住身體稍稍裸露的部分,讓已經體力不支的莫鳶靠在自己的身上,一邊抽噎一邊安撫。
倒在地上不住呻吟的牢頭們驚恐地看着陌雲清,看他對莫鳶的關切程度,以及剛纔對自己出手的狠厲,還有手上掌握的太后娘娘所賜予的免死金牌,現下是否能放過自己都是未知。
領頭的牢頭忙不迭地對其他人使眼色,幾個人同時驚恐地跪在地上,對陌雲清不住叩頭求饒:“殿下,奴才知錯了,奴才該死!”
陌雲清嘴角噙着冷笑,眼睛裡帶着滿是狠厲之色,微微蹙起的眉頭慢慢擰成一個川字:“知罪?”
牢頭們能感覺到來自頭頂的壓力,磕頭更甚,有的甚至已經出現了血絲,口中的求饒之聲已經帶了哭腔。明明是幾個大男人,鼻涕眼淚一大把,絲毫不見了剛纔對莫鳶的兇狠。
“來人!”不再給他們求饒的機會,陌雲清帶來的侍衛直接上前押解了幾人。牢頭們臉色更甚,腿腳痠軟,跪在地上愣是怎麼拉都起不來,更甚者白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每人杖責八十!”陌雲冷哼一聲,衣袖一揮,直接決定了幾人的命運。
莫鳶苦笑,八十,夠他們在牀上躺幾個月了,陌雲清也還算近人情,如果自己真的被他們給玷污了,重新死去,不能報仇,做鬼都不會放過這些阻礙自己的人。
侍衛答應着,長凳和板凳早就一一準備齊全,直接把幾人按在板凳之上,還未等莫鳶等人走遠,耳邊已傳來幾人的哭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