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在距離杜素兮三步之處停下,用一雙怯生生的眸子看着杜素兮,輕輕的咬着脣,神色不安。
“說吧?有什麼條件?”看着那神情十分緊張侷促的紅鸞,杜素兮淡漠開口,背在背後的手緊握住的匕首,確是不見半分動搖。鍾靈犀將這一切收入眼底,不禁嘆息,公子的警惕心當真是高,心機恐怕不輸於這世界上任何俊傑。只是,公子,爲何只是一介女兒身,公子若是真正的男兒,怕是不輸給世界上的男人半分,鍾靈犀想到這裡,內心嘆息了一口氣,眼底裡閃過幾分惋惜之色。
紅鸞凝視着杜素兮,雖然杜素兮周身那股無形的氣勢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她卻還是一咬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噗通一聲,在杜素兮的注視下跪了下來,低頭開口道。
“紅鸞別的不求,只求姑娘讓紅鸞跟着姑娘,許給紅鸞一個安樂人生。”她沒有喊杜素兮爲“二小姐”一直以來都以姑娘相稱,爲的不過是能夠百分百的給杜素兮落實一個好印象。
杜素兮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着紅鸞。四周一片靜默,壓抑的氣氛讓紅鸞甚至不敢擡起頭去看杜素兮,自始至終的,她都一直低着頭,心中忐忑不安。
“安樂人生?”杜素兮終於開口,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紅鸞,笑了出聲。
“一個背叛了主人的小丫頭,竟然也來跟我說什麼安樂人生,當真是好笑,你就未曾想過,我會將你直接送還給杜雲汐麼?到時候,你有什麼下場,你自己心知肚明。”
這句話猶如定時炸彈一般,重重的擱淺在紅鸞的頭頂,看着杜素兮那一臉堅決的模樣,紅鸞臉色一變,急忙朝着杜素兮不住的磕頭道。“姑娘饒命,姑娘饒命,紅鸞只是想爲自己選擇一條更好的前程,紅鸞,紅鸞……”
杜素兮垂目,將紅鸞這副變換難堪的神色盡收眼底,她本就不是如外貌一般的小丫頭,怎麼會看不出來紅鸞的心中想法?看來,這個時代,也沒有那麼的無可救藥,故意的挑起了眉,杜素兮冷漠道。“怎麼?有想法是好事,可是卻連說也不敢,倒是叫人貽笑大方。”
紅鸞聞言,遲疑許久,重重咬了咬牙,終於說出自己的志向來。
“紅鸞不過是想要跟姑娘那般,被人尊重,受人愛戴。”
許是怕自己的志向被杜素兮取笑,紅鸞連忙將頭壓得更低,幾乎要與地面相連接,不敢擡頭去看杜素兮的神色。
鍾靈犀詫異望着依舊跪在地上的紅鸞,心中卻是訝異。
這個女子,竟然說想要變得與公子一樣,倒是十分有野心,一直以來,連她也只不過是佩服公子,尊敬公子,卻從來未曾想過要取而代之,成爲與公子一樣的人,這個小姑娘,倒是好生的野心。
目光看向了杜素兮,鍾靈犀本以爲杜素兮會暴怒,卻不想,杜素兮竟然淺淺笑了起來。看着跪在地上的紅鸞,聲音竟是卸去了幾分威嚴。
“這便是你的理想,倒是有趣。只
不過,你卻以爲,這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紅鸞下意識的擡起頭,仰望着眼前這個女子,眼前的女人,容貌算不上多美,身子甚至可以說是瘦弱之極,仿若經不住一陣風的捶打,可是她的周身,卻有一種氣度,讓人目不轉接,讓人移不開眼,讓人看一眼,便覺得難以忘卻。
她忽然的就想起學堂先生教導的一首詩詞,覺得很適合眼前此女,當即也不由自主的竟是開口唸了出來。
“峨峨東嶽高,秀極衝青天。
巖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
非工非復匠,雲構發自然。
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
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
她雖然是一個奴婢,但是卻因爲是杜雲汐身邊的隨伺,自幼耳濡目染的,倒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杜素兮怔了怔,看着眼前這個還帶着一些青澀,眼神卻堅定的紅鸞,點頭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秘密了。”
紅鸞一喜,驚詫的看着杜素兮,“姑娘你是答應奴婢了?”
杜素兮看她一眼,神情卻依舊淡漠。“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也,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這些,可從來不是說說而已,你,定當能夠做得到?”
她的目光灼灼,帶着幾分凌厲的味道,猶如一把鋒芒畢露,萬法可破的寶劍,直接衝入了紅鸞的心神,將紅鸞的心神意識,全然擊破。
紅鸞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臟砰砰砰的跳動,呼吸都有些急促,當然,如果此時若是有一面鏡子,她定當能夠發現,鏡子裡的自己,看向杜素兮的目光,竟是無比的癡迷。那是一種對於美好和希望的嚮往,對於心中所想的熱切期盼。
自己這一次,賭對了!紅鸞眼神閃過一抹欣喜之意,毫不猶豫的朝着杜素兮興奮的扣頭。“奴婢做的到的,奴婢做的到的,奴婢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只要姑娘不嫌棄奴婢,奴婢定然不會辜負姑娘的期望。”
看着情緒如此激動的紅鸞,杜素兮心中微微一嘆,眼神之中閃過幾分猶豫,有些不確定,自己今日如此決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只是,再後來,就連杜素兮都不曾想到,這個紅鸞,竟是真的創造了一個獨獨屬於自己的傳奇。
從紅鸞的口中瞭解到,杜雲汐今日來,竟然是和俊遠侯府王二公子的離奇死亡的案子有關。
原來,昨日紅鸞當值時,竟是無意之間撞見了玄英郡主與杜雲汐的談話,從中瞭解到,那玄英郡主竟然與王二狗的死亡有直接的關係,這個消息,不可謂不驚人,不可謂不讓人錯愕。
深吸了一口氣,杜素兮神色凝重下來,玄英郡主,也是在赫連衡提供給她的嫌疑人名單之中的,沒想到,竟然是她,她又爲何如此做?這一切,又會不會是一個陷阱?
杜素兮皺眉,看着神色看不出半分端倪的紅鸞
,嘆息一口氣,開口道。“既然你是杜雲汐的人,那你便自己去賬房,取了銀子回杜府贖身便是,若是贖身之後,你若是想要自由闖蕩,那我也會給你一筆豐厚的薪資,若是你真的想要跟着我,那便好生一些,我不會容忍你犯下一點錯誤,你可要想明白。”
畢竟紅鸞給出自己的消息若是真的,那真的就省下了她許多功夫,這些厚待,也算是酬謝。
“是。姑娘,我先退下了。”紅鸞點頭,神色沒有半點不滿,杜素兮將紅鸞的表現盡收眼底,心中暗道,倒是個沉得住氣的。
二人目睹着紅鸞遠遠離開,鍾靈犀這纔開口。“公子,留下那紅鸞,會不會有些冒險,畢竟,她到底是杜家的人,萬一是臥底……”
杜素兮讚賞的看了一眼鍾靈犀,開口道。“若是她贖身之後離開了,給她一筆錢便是,若是她選擇在我陌上香坊住下,那便派幾個人在杜府之中傳播些謠言,便說是我杜莎看她這個丫鬟不錯,重金聘請來了便是。”
鍾靈犀聞言,眼眸靈光一閃,驚訝的看着杜素兮,誇讚道。“公子果然厲害,如此以來,就算她是臥底,也無路可退了!”
如此一來,在杜家,那紅鸞便沒有容身之地,不論是真誠投靠,還是臥底調查,都沒有了退路,而沒有了退路,纔是最爲可怕的。紅鸞就只能一心一意的爲陌上香坊效力,她這個公子,心機如此深沉,讓人輕而易舉的忽略了,她也不過只是個二八少女。
杜素兮笑了笑,沒有回答,又與鍾靈犀說了一些其他的,這才離開。
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既然知道了兇手是誰,斷然沒有放過的道理。
老侯爺顯然沒想到杜素兮竟然會自己下請帖,看着那端坐在紫檀萱木椅上,被自己的目光如此注視,還能淡定悠然的杜素兮,老侯爺心頭都甚至產生了一絲疑惑。
莫非,這個女子,真的不是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麼?不然,怎麼竟然會這麼平靜淡定?一點羞愧之意也無?
但很快,這個想法便被老侯爺直接打消了過去。這天下之大,人心叵測,誰腦門上寫着壞人二字,那麼多人證物證,還有假不成?想到這裡,老侯爺驟然起身,看着杜素兮怒聲罵道。
“你這女子,竟然還有臉如此享福?我那苦命的二兒子死於非命!你當真就沒有一絲羞愧!”
老侯爺本就是性格暴躁之人,配合着他那雖然五十有餘但依舊十分壯碩的身子,發出的聲音更是轟轟作響,有一股震耳欲聾之感。
只是,杜素兮卻如未曾聽聞一般,淡然自若的放下茶杯。“俊遠侯爺,我是冤枉的,何罪之有?”那一瞬間,展現的風姿更加的無雙風流,看的老侯爺一陣氣噎。看過囂張的,卻沒有看過如此囂張的,若不是皇帝給自己下了密令,讓自己在真相大白之前,不許動杜素兮一根毫毛,按照他的暴躁脾氣,直接就一個大耳刮子打上去了再說,還輪得到杜素兮如此叫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