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暖想象過很多次靜嬪的出場,卻沒料到比自己意料之中的更加奪目溫婉。
遠遠地,便看到一頂青花軟轎在宮女太監們的簇擁下緩緩而來,上頭墜着的透明珠串是那樣的晶瑩剔透,讓人總是會浮想這轎子裡頭的人也該是一位有着玲瓏心思的妙人兒。
素來潑辣的淑華郡主一聽到靜嬪的名號突然就安靜了下來,臉上掛滿了小女兒家纔有的嬌氣,立刻迎了上去:“靜娘娘,你可算是來了,淑華等了你許久呢,你上次送來的荷花蜜真真是頂好的,還有沒有,淑華可愛吃了。”
秦玉暖微微側目,看着淑華郡主朝着靜嬪撒嬌的樣子是如此自然,就知道兩人的關係必定不一般,冷長熙曾經告誡過她不要和靜嬪走得太近,雖然沒有說明原因,可是秦玉暖還是相信冷長熙的話的,畢竟,她知道這個男人的心裡頭已經盛滿了她,總是替她着想。
“臣女見過靜嬪娘娘。”秦玉暖隔着珠簾子微微施禮,影影綽綽地還可以看到珠簾另一邊靜嬪的輪廓,看着那纖細的脖頸和束得高高卻盡顯清雅的髮髻,就知道這個女人不一般。
靜嬪,她精緻得就像一個從畫裡走出來的人,瓜子小臉大眼睛,舉手投足之間盡是端莊和高雅,二十五歲的年紀,既有着年輕女兒家的嬌羞和柔婉,也有着難以形容的脫俗的氣度和風雅,也難怪皇上最近頻頻寵幸這個曾今最不得寵的才人,更是破格越級將她直接從才人的位置直接升爲嬪妃。
這是秦玉暖第一次見到靜嬪,不得不說,她也被靜嬪的美貌驚呆了,可是越看,卻越覺得靜嬪這張臉似乎有些不自然,更重要的事,聽說靜嬪十六歲就進宮,可是爲何這樣一個大美人直到九年後的二十五歲才受到寵幸,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就是前陣子讓冷大將軍御前提親的秦家三姑娘?”靜嬪緩緩開口,身旁的太監識趣地掀開了簾子,恭迎靜嬪出來,那粉若桃杏的嬌小的脣瓣,那白如初雪的肌膚,還有那黑如子夜的長髮,一時間,在陽光下燦爛得似乎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連看門的僧人也不由得懂了些塵心,眼神總是會下意識地往這邊看。
靜嬪的用詞頗爲禮讓,她沒有像其他人會故意在秦玉暖的名諱前加“庶女”二字,而是直接稱呼其爲三姑娘。
想到冷長熙的囑咐,秦玉暖只是微微一笑,點頭道:“正是。”
靜嬪頷首亦是笑得親切可人:“果然是個清秀端莊的,我與冷大將軍也有些淵源,我就知道,他看上的人,不會差。”
秦玉暖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娘娘謬讚了。”可心裡卻是聽得明明白白,靜嬪想要說明的不過就是“淵源”二字,看來,這個靜嬪對冷長熙……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是爲了太后娘娘的安康來的,耽誤了時辰也是不好的。”靜嬪笑着緩和起氣氛來,她光是看淑華郡主看着秦玉暖的眼神就知道淑華郡主在想些什麼,她笑着撫了撫淑華郡主的手,微微一笑,“淑華也真是的,這麼大了還是小孩子脾氣,也就是太后娘娘皇上和我愛慣着你,往後,若是出嫁了纔是個讓人操心的。”
淑華郡主一聽,不但不惱,反而是朝着靜嬪的懷裡聳了聳:“靜娘娘對淑華最好了,以後得看着靜娘娘生下個小寶寶,我才能安心出嫁。”
靜嬪笑了,伸出那白似青蔥的手指假意戳了戳淑華郡主的腦門,嗔笑道:“你啊,就是愛哄着我開心,好了好了,知道你是爲了那幾罐荷花蜜,小安子,回宮後你去庫房查一查咱們還有多少荷花蜜,都給咱們的淑華郡主送過去。”
靜嬪和淑華郡主你一言我一語,仿若秦玉暖就不存在似的,淑華郡主倒是十分得意,時不時昂着頭挑釁地看着秦玉暖,彷彿在宣告自己的救兵來了,秦玉暖再也欺負不了她,可是秦玉暖卻只是視而不見,她靜靜地侯在一旁,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可以肯定的事,當淑華郡主提到讓靜嬪生個小寶寶時,靜嬪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副尷尬和狠戾,雖然只停留了一瞬,,卻是被秦玉暖瞧得很清楚。
“瞧瞧,都只顧着咱倆聊了,卻是將秦三姑娘忘了,”靜嬪很會調和氣氛,“秦三姑娘,如今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還是先行回廂房休息,接下來的四十九天都要日日焚香誦經,夠勞累的了。”
秦玉暖福了福身子:“爲太后祈福,勞累是應當的。”想要從她秦玉暖的口中套出一星半點的事端,想都別想,她可不會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說出疲憊或者勞累的話。
靜嬪微微一笑,眼裡閃爍出光芒,帶着身旁的婢女和太監就朝着山門去了。
相國寺既然是作爲皇家寺廟,自然是這京郊最大裝潢最爲宏偉的廟宇,廂房就有兩處,分爲東廂房,西廂房,最北邊則是一處密林,整座寺廟坐北朝南,風水極好,不然,也不會選了這個地方做皇家祭天的寺廟。
秦玉暖、淑華郡主和靜嬪被安排在了採光比較好的東廂房,因爲位份的問題,秦玉暖被分到了一間最北的廂房,雖然說是當中最差的一間,可是當銅兒滿兒推門進去準備打掃的時候卻都是吃了一驚。
“哇,這裡頭,比咱們在太尉府的屋子沒得差呢,三姑娘,快進來看看。”銅兒歡天喜地喊着秦玉暖過來。
“瞧你,總是一驚一乍的,如今咱們可是在狼窩裡,你以爲還是在太尉府的溫暖鄉呢。”滿兒跟在後頭,笑着勸着銅兒道。
銅兒一低頭,一捂嘴,也不說話了。
秦玉暖笑着看了銅兒一眼,可是當她走進這間廂房的時候,心裡也着實猛烈地一顫,從屏風到小茶几,從牀榻到茶盞,無論是大件的傢俱還是小件的物什,都是佈置得精細得堪稱完美,件件都附和秦玉暖的心意。
撫摸着那滑如雲紗般的褥子,秦玉暖愣了愣,她在相國寺並沒有什麼認識的人,到底是誰會如此費心替她打點?
這時,恰好一個小沙彌從門外進來,站在門檻外頭,極爲懂事地朝着裡頭一行禮道:“女施主,師父讓我來問問這屋子的佈置是否還合心意?”
“你師父是誰?”滿兒摸了摸這可愛的小沙彌的頭,柔聲問道,這也是秦玉暖此刻最想知道的。
小沙彌頭一歪,也不隱瞞:“我師父法號玄止,幾位女施主可曾聽說過?”
玄止?秦玉暖突然扭頭看着這小沙彌,她記得,在萬安寺的時候因爲突如其來的佛像流淚,是冷長熙最後請來了四處雲遊的大齊高僧玄止過來進行佛法講座才暫時平復了大家的情緒。
原來,還是他。
一想到冷長熙,秦玉暖的面色就頓時緋紅起來,她起身朝着小沙彌燦爛地一笑:“替我謝過你師父,就說這番心意玉暖會記得的。”
小沙彌響亮地點了點頭,飛快地又跑出了廂房。
傍晚的時候,秦玉暖又收到了一個消息,黎家姑娘黎未君突然在家裡暴斃了,據說死得極爲突然,和一大家子一齊吃飯是還好好的,只是回去才吃了塊杏仁小餅,沒半盞茶的功夫,就突然沒氣了。
秦玉暖很清楚,那塊杏仁小餅正是在圍獵場時陳皇后單獨將黎未君召去後賞賜給她的,按照黎未君的性子,她回來一定是會炫耀了許久,可即便大家知道這杏仁小餅是皇后賞賜的也沒有人敢去追究皇后的責任,明白的自然是知道這黎未君一定是惹怒了皇后,才遭此劫難,而不明白的權當是黎家這條喪家狗如今是更加落魄,唯一崛起的希望也破滅了。
黎家,只能吃這個啞巴虧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玉暖早早地起來了,今天是祈福的第一天,按照往常的規矩,秦玉暖要先到靜嬪娘娘的院子裡去請安,再跟着靜嬪娘娘前去萬雄寶殿,一同齋戒沐浴,焚香祈福。
而待到秦玉暖到靜嬪娘娘院子外頭時,淑華郡主恰好也趕來了,面上帶着喜色,似乎一想到待會可以看到靜嬪娘娘她心裡就無比地開心。
看來這個靜嬪娘娘,還真是會收買人心啊,就連宮裡頭這個最爲潑辣的郡主都被她收服得服服帖帖的。看着淑華郡主,對着別人是一個樣子,可和靜嬪娘娘相處的時候卻完全是另一個樣子。
看到秦玉暖來了,淑華郡主臉上的笑容就立刻收斂了起來,微微昂起頭顱,盡是矜持和自傲:“比本郡主來得都遲,也不知道太尉府的家教如何這樣差。”
秦玉暖微微一笑,直接回道:“比起武家世家功勳貴族,秦家這樣的小門小戶自然是上不得檯面了。”言下之意,是說淑華郡主說秦家沒家教,可是她呢?一出生就是個孤女,根本就沒有家教可言。
果然,淑華郡主擰緊了眉頭,正要發難,廂房的門卻是一下開了,靜嬪已經是端莊地站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