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不願意了?”冷長熙將手中的幾顆金克子遞給秦玉暖,雲淡風輕地道,“暖暖,將絲瓜錢收好,送客。”
“慢着!”完顏肅阻道,似下了極大的決心,“可以,我完顏肅說話算話,若能成事,我不僅兩張通關文碟送上,還附送五百北狄精兵,助你前往西夏。”
秦玉暖和冷長熙相對一笑,冷長熙更是昂頭打量了這有些破落的院子一眼:“既然都是合作伙伴了,我們若是繼續住在這院子裡頭,似乎,也不大好吧。”
完顏肅咬咬牙:“七日之後便是大都武士比武,按理來說,我也應該在那個時候到達比武大會,若是冷將軍和冷夫人不嫌棄,望一同前往。”
秦玉暖一邊笑着一邊進了屋:“這樣甚好。”
七日之後,北狄大都,一隊整齊劃一的隊伍自城南大門進城,爲首的騎着高頭大馬,威風凜凜,身上的羊皮袍子勾着金邊,彰顯着貴氣和闊氣。
大都的商業設置是仿造着大齊京城的構造,從坊到市,都充斥着漢化的氣息,街頭的商人大多是北狄本地人和波斯人,雖然也是見多識廣了,但看到這領頭的完顏肅還是忍不住議論一番。
“瞅瞅,這四皇子雖然被遠方,可是這氣度,這模樣,比之那野蠻的大皇子好多了。”
“噓,你說這話也不怕被人聽着,和你說,城東的那個宰羊的,前幾日就說了大皇子的幾句不是,結果就失蹤了,現在還沒找回來呢。”
“你們瞧最後那輛馬車上坐着的,看着倒不像是北狄人。”
秦玉暖和冷長熙坐在最後一輛用紗帳遮掩的四駕馬車上,聽着周圍的風言風語,都只是相視一眼,秦玉暖的眼睛上依舊縛着白紗,忽而,一陣風起,將四周的白紗吹起一角,外頭的人這下可以將帷幔裡頭的人看了個仔細,頓時,周圍一陣尖叫聲起。
“天吶,四皇子爲什麼要帶一個這樣可怕的人回來。”
更是有婦人捂住了手邊孩子的眼睛,低吟道:“孩子不要看,不要看,會嚇到的。”
“怪物!是怪物!”
他們口中的怪物不是別人,正是冷長熙,秦玉暖知道冷長熙只做人皮面具的高手,當秦玉暖得知冷長熙準備利用人皮面具改變自己的容貌時,她是贊同的,卻沒想到,冷長熙會如此走極端,將原本俊俏非常的臉毀成了一個滿臉生瘡,額頭帶疤的粗獷漢子,甚至連聲音都改變了。
“你不嫌棄就行。”冷長熙一邊繪製着那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一邊笑着對秦玉暖道。
“我嫌棄做什麼,無論戴了什麼樣的面具,你都還是我的長熙,我不在乎。”秦玉暖專心致志地看着在冷長熙一雙妙手之下,一張有鼻子有臉的面具漸漸成形,“這樣更好,以後就再也沒有年輕的漂亮姑娘盯着你看個不停了,我老早便覺得那任三娘看上你了。”
冷長熙笑着點了點秦玉暖的鼻尖,寵溺地道:“一天天的,腦瓜子裡頭儘想着些不該想的。”
“怎麼不該想了,”秦玉暖嘟嘴道,“我男人太優秀了,我自然是要防着那些有鬼心眼的女人。”
冷長熙的聲音低沉,反手摟過秦玉暖在懷裡:“我優秀?”
“嗯,當然。”
冷長熙有些自嘲地道:“就算我現在一無所有,也優秀?”
“誰說你一無所有?”秦玉暖沒有絲毫的遲疑,“看一個人強不強大,不是看他手中有多少權力,府邸裡有多少金銀,衣袖上有多少珍珠,而是看他的內心,有沒有足夠多的勇氣,足夠多的責任感,足夠多的人情味,長熙,你的內心很富足,所以,你很優秀,這種優秀是別人奪不走的。”
冷長熙嘴角被感動得微微一抽,只是愈發摟緊了秦玉暖:“暖暖,謝謝你懂我,也謝謝你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陪着我。”
說話間,人皮面具已經做好,冷長熙試着戴了一下,那完美的貼合,彰顯出冷長熙高超的技藝。
思緒收回,冷長熙低頭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面具,在別人眼中,就是這個醜陋的怪物正在十分羞愧地遮住自己容顏,嘲諷之聲越來越盛,前頭完顏肅不放心,遣人過來問需不需要暫時現在客棧歇息片刻,再入府邸。
“不用了,”秦玉暖很是坦然,“不過兩三步路的事情,何須如此掛懷。”
可就在這個時候,大街的另一端也迎面而來一列隊伍,比之完顏肅的高貴,對面的隊伍堪稱奢華,一百多人的隊伍長長的幾乎從街頭排列到了街尾,二十人的儀仗隊舉着高高的旗幡,腳上的鞋子都是絲綢做的,五十人的護衛隊駕馬護在馬車兩邊,腳上的戰靴一律都是牛皮的,馬車是敞篷的八駕馬車,上頭的扶手都是鍍金的,一路走來,都讓周圍的老百姓驚呆了,光是這一列隊伍身上的傢伙事,都足夠一個普通家庭吃好幾年的了。
能夠有這樣堪比北狄大汗架勢的人,除了如今最受寵的大皇子完顏霸,便沒有別人。
兩位皇子街頭相遇,來看熱鬧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北狄頗講究血統,作爲皇后嫡出的兒子完顏霸生來便是帶着儲君的光環的,而完顏肅,其生母不僅身份低微,而且還是個中原人,只因爲其生母生下他之後,爲了不給完顏肅之後的仕途增添麻煩和不必要的口舌,主動提出以身祭北狄先靈,大汗多少被她這樣的精神感動了,才勉強將完顏肅當平常孩子一樣看待。
完顏肅在北狄這羣皇子中終究是個不受待見的異類,這一點,從大汗對他多年的發配邊關守關就可以看出來了。
完顏肅遠遠地看着完顏霸的隊伍來了,便是揮手命令自己這邊的人停下,可對方的隊伍還是在不斷地靠近,完顏霸趾高氣昂地坐在馬車上,一副渾然沒看到完顏肅的隊伍似的,直到兩列隊伍只隔着一丈遠的時候,完顏霸才是慢悠悠地喊了一句:“停下。”
這是秦玉暖和冷長熙繼上次大皇子府幕僚比武后,第二次見到大皇子完顏霸,比之上次,完顏霸這回的陣仗更爲誇張,趕在天子腳下如此肆無忌憚大行奢華,也反應出了北狄大汗對完顏霸的縱容和寵愛。
在旁人看來,完顏肅是一個根本毫無勝算的劣馬,可秦玉暖卻不這麼認爲,雖然北狄和大齊的風俗有很大差距,可是人心是一樣的,完顏霸對待下屬粗獷殘暴,隨手就可以將一個服侍自己多年的婢女送給一個殘忍的武夫,這隻會讓在其手下做事的人膽顫心驚,唯唯諾諾,而完顏肅對待手下,真誠富有人情味,也難怪,當初會有那麼多人甘願隨完顏肅入大齊來營救秦玉暖了。
最前頭,完顏肅和完顏霸相視一眼,誰都沒有先下車問好的意思,完顏肅環視了一下四周,周圍都是老百姓,他微微蹙眉,忽而堆起了一臉笑臉,主動下馬,朝着完顏霸拱手道:“大哥,許久不見。”
“大哥?”完顏霸的語氣充滿了不屑和譏誚,“我怎麼不知道,父皇何時有了你這個齊人兒子,我又何時有了你這個齊人弟弟?”
當衆讓完顏肅難堪,完顏霸還覺得理所當然,毫不避諱。
秦玉暖仔細地觀察着前頭的動靜,低聲評論了一句:“這個完顏霸是個有勇無謀的,只逞着一時的口舌之快,卻不顧這麼多人看着,到時候不顧兄弟情誼,囂張跋扈這樣的名聲傳了出去,可不是那麼容易洗白的。”
冷長熙亦是點了點頭:“不怕他囂張,就怕他不囂張,對方的氣焰越盛越自以爲是,我們的勝算才越大。”
才說完,前頭的動靜和嗓音似乎更大了,縱然宋連在一旁不停地勸說着,完顏霸的火焰只是越燃越烈:“怎麼,還不能讓我說了?齊人各個迂腐不可教也,血統不純正,有什麼資格成爲我北狄皇室的子孫。”
這句話說完,定居在北狄的幾個大齊人已經是悶悶不樂了。
完顏霸越是囂張,完顏肅倒是越謙卑:“北狄和大齊已經簽訂了和約,締結邦交,兩者之間,又何必繼續分得這樣清楚。”
“好,我不繼續和你說了,”完顏霸身子往後一仰,指着冷長熙這輛馬車道,“我聽說,你在路上收留了一個挺能打的,就是長得醜了點,我前陣子也招了個武藝高強的,讓他們倆比試一場,你那醜奴若是贏了,我就讓路。”
完顏肅神色終於帶了些不快:“這位拓跋公子是我請來的貴客,並非奴僕,恕皇弟我請不動他。”
完顏霸呵呵一笑:“就說你是個沒用的,連個奴才都使喚不動了。”完顏霸偏頭,對着馬車旁的冷武道:“常武,既然對方不下來,你就把他給我打下來。”
常武是冷武在完顏霸身邊的化名,常武遠遠地便瞅見了秦玉暖,自然也知道其身邊的那個醜八怪多半便是自家將軍,見冷武有些猶豫,完顏霸揮起鞭子就朝着冷武后背劈過去,幸好冷武身手敏捷,躲開了。
“還不快去。”完顏霸冷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