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蘇小胖,外面吵什麼呢?”蘇爺隨手抓了個人就問。

蘇啓程面上一陣扭曲,怎麼偏偏就是他被問到了,蘇胖子朝蘇爺的方向挪了挪大白熊似的身子,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爺,陳淵來了。”

“哦,他來了啊。”淡淡說了句。

蘇寓一腳把支支吾吾的蘇胖子踢開走了過來,湊到男人身旁:“人在外面,保鏢攔着沒讓進來,蘇爺,要讓他進來嗎?”

這好好的一個葬禮,黑白兩道的大人物們都在睜着一雙雙眼睛望着,鬧出事來可不好。

“讓人放他進來。”他蘇白還沒有心胸狹窄到連葬禮都不讓陳淵進來的地步。

蘇寓親自領命而去。

唐梟沉着一張臉站在一旁,先有葉子午,後有陳淵,這葬禮弄得跟仇人冤家齊相聚一樣,偏偏還該斬斷關係的藕斷絲連,該怒目相對的又在暗送秋波。

“你說這樣的一幕會不會很有味道,蘇家的叛徒陳淵前來蘇爺的葬禮追悼會,飛來一顆子彈擊中了陳淵的心臟,叛徒血濺靈堂,蘇爺大仇得報。”

“我記得你和陳淵還開了個娛樂公司,最近打算投資黑幫電影了?這麼狗血的劇情你都能想的出來。”在葬禮上把陳淵給滅了,這道上的人該怎麼看他們蘇家呢,暫且不說這個,陳淵要是真能這麼輕易就被幹掉就不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孩子了。

蘇爺眯了眯眼睛,他充分感受到了來自身旁某隻大鳥冷冷的醋味。

“可惜你說過陳淵必須由你親自對付,否則就算冒着被抓進警察局喝茶的危險我也樂意替你給他一子彈。”對蘇白的話,唐梟不置可否,這男人能對直接背叛者小海毫不手軟,可到了陳淵這裡就難免多了一分猶豫。

是因爲陳淵從來都沒有真心背叛過蘇家,還是那個男人沒有想過要了蘇白的命?亦或者,是因爲某些錯綜複雜的情感呢?

無論是哪一種原因,都不是唐梟想要看到的。

蘇寓很快就回來了,在她進來後不久另一個氣質冷硬略顯肅殺的男人也步入了靈堂。陳淵穿了一身黑,就連往日標誌性的白手套也換成了黑色,沒有戴着墨鏡,他每一步踩在地上都有一股實實在在的味道。

堅毅而沉穩的步子落在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上,無數雙眼睛落在了這位曾經掌控蘇家一年多的年輕男人身上,陳淵的視線從進來開始就穩穩落在靈堂上那張黑白相片上,沒有移開過一絲一毫。

陳淵站定,九十度彎腰深鞠躬,本來還有上香的環節,不過蘇爺不喜歡屋子裡一片“烏煙瘴氣”的感覺就取消了。

從頭到尾,蘇爺都站在一旁靜靜的望着他最得意的弟子,陳淵這幾天估計忙的夠嗆,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臉色也不是很好,蠟黃蠟黃的跟肝不好似的,只有那雙眼睛依然黑而澄清,和其人名字一樣,宛如深淵。

“蘇爺。”陳淵走到了男人的面前,低低的喊了一聲,聲音嘶啞又低沉,明明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給他念出了一股“愛你在心口難開,萬般話語難傾訴”的複雜感覺。

“拜過了就走吧,等着我拿槍子兒餵你呢?”好在這種略帶深情意味的聲音蘇白已經聽得太多,不至於起一身雞皮疙瘩,倒是旁邊的唐某人臉色越來越難看。

陳淵就這麼望着蘇白,直勾勾的望着,深潭一樣的眼底掠過一抹壓抑的狂熱,蘇爺實在是受不了陳淵這麼望着他,這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根香噴噴的肉骨頭。

掄起巴掌,乾淨利落的就甩了下去。

腦袋偏朝一邊,陳淵捂着被打過的地方面上表情微微一動,不是生氣,不是發怒,更像是暗暗欣喜一樣。

“陳淵,還是那麼喜歡被蘇爺打呢?現在不辦了你,你以爲是我們不敢嗎,還不是今天不適宜見血。趕緊回去吧,說不準你的幾個夜店又被人給砸了,看你累的。”蘇寓在旁邊冷哼了一聲,就在她準備上前擋在蘇爺的面前時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唐梟面帶微笑,一派紳士模樣,只是嘴裡吐出來的話不是文雅就是了。

“看什麼呢,不是你的人看得再久也不是你的,陳總,莫非上次我發給你的短信你沒有看?”爭風吃醋不是唐梟的風格,但讓他在旁邊眼睜睜的望着一個男人用一副要吃了人一樣的眼神盯着蘇白看,他還做不到無動於衷。

“你還活着。”陳淵總算把視線從一臉淡漠的蘇爺身上挪開。

唐梟薄脣微抿:“生活這麼美好,我可捨不得死。”

“死與不死,不是單憑一個人的意願就能控制的事情。”算是正面威脅還是警告?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淡淡一笑,接下陳淵的挑釁。

“唐梟,你以爲你是誰呢?蘇爺看不上你。”陳淵嘴角微勾,嘲諷盡顯。

唐梟眼裡迸射出一股狠戾,面上冷笑將要反擊時蘇爺一把拉住了唐梟的手臂把人扯到一邊,一個個的還真把他當絕世美女還是需要被人保護的萬人迷了?關鍵時刻還得他出面,任由這兩個人吵下去還有完沒完呢,大家都是混黑道的,別弄得跟八點檔狗血劇一樣。

“別破壞我們感情,我們現在恩愛的很。”蘇爺輕輕一笑,他的一句話可是比一顆子彈來的殺傷力強勁,殺一個人是一秒鐘的事情,那樣的方式太短,不夠他玩的。

他這人不是心胸狹窄,只是有些睚眥必報而已。

陳淵面上微微一動最終退後一步,朝着蘇爺深深鞠了一躬:“能見到您真好。”

以後,也想一直一直能夠見到您。

陳淵冷硬的臉上浮現出柔和的笑容,深深看了蘇白一眼後方才轉身離去,這人來得快走的也快,短短几分鐘裡發生的事情足夠在場的人回味許久了,最讓衆人深刻感受到的就是,這位蘇家的新掌門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蘇白朝一旁的蘇寓使了個眼色,後者隨後也跟了出去。

“我剛剛是不是顯得特別幼稚?”在情敵面前大大出了口氣的唐梟心情極好,臉上就跟打了蘋果光一樣氣色好的不行,頓時魅力直線上升。

“我看你現在也挺幼稚的。”記得最開始在A城見到唐梟的時候,這男人分明就是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現在呢,蘇白已經徹底摸清了對方的底細,男人一個個都跟孩子一樣,得哄着騙着,你給他點甜頭他就乖了。

會變得幼稚那也是因爲你,唐梟抿脣笑了起來。

“剛剛的那句話,我能不能理解爲不僅僅是因爲你要反擊陳淵?”唐某人目光專注而溫柔,如果說陳淵的視線毫無保留的炙熱如同夏天的太陽,那唐梟就更像是冬天的太陽,人是冷冽的,也是溫柔的。

“我去和葉子午說幾句話。”蘇爺轉過了身,就在唐梟準備習慣這種淡淡的失望時,那個男人又補了後半句話,“晚上過來替我揉揉腰。”

……

……

“蘇小胖,待會兒可得表現好了,不然明年的抽成剝你兩成。”

蘇啓程苦了張臉。

“別一副死了爹的模樣,臉上笑起來。”走在長廊上,蘇爺一腳就朝身邊的胖子屁-股上踹了下去,“還有,把腰給我挺起來,就想着你現在纔是真正的爺,我就一傀儡。”

有哪個被控制的傀儡會這麼踹爺的嗎?蘇胖子暗自抹了把眼淚,他腰桿一挺直臉上也不苦哈哈了,這麼看起來還是有幾分氣勢的。

早在陳淵進來之前葉子午就已經被請進了會客室,到了門口,蘇爺對着一旁反光的窗戶隨意揉了揉梳理順滑的頭髮,神情略顯蕭索,頓時從一個飛揚跋扈的爺成了幾分隱忍幾分無奈的男人,配上蘇墨這張牲畜無害的臉,真好。

蘇白推門而入,年輕的男子正站在窗戶邊望着外面,聽到了聲響便立刻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在觸及蘇爺身邊的蘇胖子時凝固成冰。

蘇啓程暗暗叫苦,你個葉子午盯着我做什麼,平時被打的人是我不是蘇墨啊。

“啓程你出去吧,我有話單獨和葉警官聊。”蘇爺態度好的讓蘇胖子暗暗落淚。

蘇胖子十分盡職的冷臉站在一旁,看看蘇白又看看目光銳利的葉子午,最後略帶幾分不甘的模樣轉身離開:“蘇爺,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一聲。”

房間門一開一關,直到會客室裡只剩下葉子午和蘇白以後,蘇爺才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緩緩坐在了椅子上。

“蘇老師,跟我走吧,不要摻合進這些人的事情裡。”葉子午大步走了過去,手扶上了男人的膝蓋,“你就相信我,有我在他們動不了你。”

“我現在這樣子怎麼走?你也看到了,唐梟一個,蘇家,陳淵……”蘇白望着面前露出關切模樣的男子,伸手扶住了對方的肩膀,深深嘆氣,“葉子,我知道你想幫我,可我現在已經被捲入了這個泥潭裡,就算爬出來身上也不乾淨了,你能護的了我一時還能護的了我一世嗎?”

“蘇墨……”

“葉子,你是個國際刑警我知道你很厲害,可你一個人哪裡對付的了這麼多人,我也不想看着你年紀輕輕的就被捲進這些事情裡,更何況……其實唐梟他對我還不錯。”

“我如果怕捲入蘇家的鬥爭裡來,當年也不會一直追着蘇白那個老頭子四處跑了,蘇老師,你當真以爲唐梟他對你是真心的?你難道忘記了當初在A城被那個人傷害的事情了,這些有錢人都是不能信的,他們眼裡只有利益!一旦覺得你被利用完了就不會再管你了!”葉子午一說完話就後悔了,果不其然,他擡頭就看見蘇白的臉色有些難看。

“蘇老師,我……”葉子午有些慌了。

“我在你眼裡是不是很幼稚,很笨,還很愚蠢?”臭小子又說他是老頭子,蘇爺忍着一腳把葉子午踹開的衝動,苦澀一笑,“你們都是有權有勢的大人物,我有什麼?我不過是一個什麼依靠都沒有的小人物,一個備受人們唾棄的同性戀,被人騙了又騙沒有人愛的老男人。”

“我錯了,蘇墨,你別這麼說自己。”心裡一疼,葉子午往男人身旁一坐忍不住伸手把人給抱住,“你這麼好怎麼可能會沒有人愛你,我,我……”

葉子午被自己差一點說出來的話嚇了一跳,他剛剛是想說“我愛你”嗎?

“葉子你別安慰我了,你說的那些話都是實話,可我也真的有離不開蘇家的苦衷。”不知道爲什麼葉子午突然抱的很緊,蘇白都快有些喘不過氣來了,他輕輕拍了拍男子的脊背,“這幾個月以來我過着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經歷了我從未想象過的事情,葉子,我想了很多,我不想再被人騙,再被人控制,不想過一直提心吊膽被人追捕的生活。”

“蘇墨,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被控制,不想做傀儡,而是成爲真正的蘇家掌權?”好在葉子午雖然被自己剛剛差一點就說出來的話震驚到,但他的腦袋還是清醒的。

“嗯,既然我已經被推到了這個位子上,爲什麼不嘗試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呢?”可惜是被抱着的姿勢,否則蘇白還可以看看此時葉子午的神態表情。

“你想我幫你?”緩緩鬆開了抱住男人的雙手,葉子午輕皺眉頭,“蘇墨,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別人讓你這麼做的?”

果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糊弄的了的傢伙,好在蘇白也不認爲他可以一次就拿下葉子午。

“葉子,你不信我是不是?在你眼裡我大概還是那個蠢蠢的會被人輕易欺騙的老男人,呵呵——”蘇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雖然是笑着的,卻透着一股濃濃的悲哀。

“我只是……不知道應該去找誰,還有誰值得去信任,還有誰不會騙我,還有誰願意相信我幫我,看來你說的對,我和你們這些有錢人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

“蘇墨!”葉子午站了起來試圖伸手去抓男人。

蘇白往後避開,目光淡漠的注視着對方:“葉子你明白嗎?我也是一個男人,我想有自己能夠掌控的生活,而不是一輩子被人保護。”

“我手裡雖然沒什麼實權但到底還是蘇家明面上的當家,你要是有空多來看看我,我就很高興了。至於今天的話,你就當做我什麼都沒說過。”轉過身,蘇白直接走向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