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進到這間包房時,人蔘果就調出了在座幾位的詳細資料。
白熙秋,京城人士,江湖出身,爲人冷淡,殺伐果決,跺跺腳京城抖三抖,人稱白三爺。
而這一聲本家,衆人表情不一,兩個中年男人看怪物似地瞅了白沁心一眼,這丫頭到底會不會察言觀色?沒眼力也就算了,還口無遮攔,也不怕惹毛了那位,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就這性子還混娛樂圈,遲早被人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雖是不知白熙秋身份,蘇樂還是看出了這男人的與衆不同。單憑他在這幾位有頭有臉的人中獨坐主位便知身份只高不低,現在白沁心竟然不知輕重拉關係,不由低頭掩了眸中笑意,到底還是太嫩了。孫喬三人更是心中暗笑不已,和蘇樂有着同樣的想法,投去幸災樂禍的目光後也低了頭各自吃菜。
另兩個年輕男子微愣過後相互對眼挑眉而笑,其中一人端起酒杯小酌一口,對着白熙秋笑說:“三爺,這丫頭和您可不就是本家麼。”
“本家相聚就是緣分,丫頭,還不敬敬三爺?”另一個俠促而笑,頗有些看好戲的意味。
林柏毅和韋清雲是本市林、韋兩家的接班人,年紀雖輕,看似笑得人畜無害,卻極具商業頭腦,交際手腕更是圓滑兼凌厲,此時能和白熙秋談笑風生,關係自是不淺。
白沁心擦了擦嘴,端起茶杯從善如流:“白三爺,我以茶代酒,敬你我本家之緣。”
喲,這話有點意思,只敬本家之緣麼?小丫頭是搞不清狀況還是裝糊塗呢?
白熙秋低垂的眼瞼瞧不出喜樂,就在衆人以爲這酒敬不成的時候,白熙秋端起了茶杯輕抿一口,白沁心這才笑意盈盈跟着喝了一口。
“嘖嘖嘖,到底是本家,三爺可是很少這麼給面,就衝這點,丫頭你也得多敬幾杯。”白熙秋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韋清雲心覺詫異,掃了二人一眼,莫不是看上這丫頭了?原來好這口啊,那得撮合撮合。
白沁心斜掃韋清雲一眼,知道白熙秋不好相與還逼着自己去敬酒,你就這麼唯恐天下不亂?
“韋少,敬酒一事,貴在心意不在多少。要說感激,樂姐當受我一敬。”白沁心說着起身,端着茶杯走到了蘇樂面前,親自給她倒了杯紅酒,滿含笑意,“樂姐,今天要不是你帶大家出來,我想也是遇不到這種緣分的。所以,這一杯我敬你,謝樂姐提攜。”
白熙秋微微擡眸,提攜?這話換個人說還就只是字面的意思,可這女人嘛……再瞧了眼另三個臉上或多或少對着金主的討好笑意,這話言外之意透露的可是妥妥的不滿啊。
蘇樂掩了心底的一絲不悅,擠出笑臉受了白沁心的意。
白沁心這麼一動,另兩個新人坐不住了,沒理由讓她一個人搶了風頭啊,當即紛紛起身,也跟着給蘇樂敬酒,說辭嘛和白沁心無二,自然是感激蘇樂的照拂。孫喬是最後一個敬蘇樂的,言辭誠懇、態度不卑不亢,顯得別樣出挑。
一來二去,酒席間觥籌交錯,好似終於將拘着的態度放開了,一派和樂。
見再沒人來注意自己,白沁心一邊放開了懷吃喝,一邊不着痕跡地將白熙秋能吃的菜轉到他面前:“來都來了,不吃對不起這一桌吃食。”
韋清雲一邊逗弄着身邊的少女,一邊豎起耳朵聽二人的動靜,聽到這話忍俊不禁:“丫頭,你是餓死鬼投胎嗎?也不怕吃胖了。”
“民以食爲天,我是懷揣敬意吃美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勞動者的心血不可辜負、不可辜負呀。”
“你這丫頭只顧着吃,難道忘了來這的目的?”韋清雲怒了努嘴,除了那個叫孫喬的略顯穩妥,另外兩個費勁了心思表現,而這個卻只惦記着碗裡的東西,“就不怕角色被人給搶了?”
“反正輪不到我,走個過場而已,不如填飽了肚子。”蘇樂說是各憑本事,實則早已有了人選,這次帶她們出來不過是存有私心,這點小九九她還用看麼?
“不爭怎麼知道結果?”韋清雲挑眉,這丫頭可不像是輕易妥協的主,話鋒一轉,“我也是投資人。”
言下之意很明顯,巴結巴結我,有你好處。
白沁心湊近低語一聲:“韋少,您這話可對不住身邊的美人啊。”
沒瞧見關雎一副巴巴的小可憐相麼?
韋清雲輕掃關雎一眼,樂呵地也湊近低語:“丫頭,你這話可就對不住李導了。”
那個,當真是正兒八經來選角的。
“我只是覺得那個角色她們更適合,所謂量體裁衣,李導肯定有自己的選人標準。”
《夏末》中的女二,反面人物,爭風吃醋不討喜,雖是有些戲份,人物本身卻沒什麼深度,也沒有什麼可發揮的空間。也許對於新人來說,這個角色算是個露臉的好機會,可也僅此而已。
“原來是看不上女二啊。”韋清雲眸光微閃,胃口不小。
“角色不分大小,沒有看得上看不上一說,人貴有自知之明而已。”
“那你還來?”
“樂姐爲自己的藝人費心,誰還不識擡舉?”不過僅此一次,相信過了今天,蘇樂是不會再帶她出來了。
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白沁心吃了個爽快,飯局也逐漸接近了尾聲。隨後有人提議飯後唱歌消遣,接下來意味着什麼大夥心知肚明。一行人出了包房門口,李源已無心再留,說了幾句客套話提前告退。蘇樂本也想走,無奈兩位富商盛情相邀,也只得硬着頭皮一同上了五樓。
大包間內,男男女女或喝酒划拳、或情歌對唱,好不快活。唯獨白熙秋獨坐一旁冷眼旁觀,白沁心更是心無旁騖玩起了手機。
“果子,我看這個白熙秋近期命犯小人呢。”
“所以呢?”席間殷勤還沒獻夠?
“嘿嘿,爲人消災解難難道不是修行之人應有的覺悟?”
“想賺錢直接說,別扯些高大上的藉口。”
“矮油被你看出來了啊?別說出來嘛,怪不好意思的。”
“你會不好意思?”恕他眼拙,真沒瞧出來。
白沁心嬉笑幾聲,坐到了白熙秋的身旁。
白熙秋微微側目,瞧見白沁心直勾勾盯着自己,笑得像個小狐狸,唯恐別人不知道她的別有用心。
“說。”
嘖嘖,當真是惜墨如金。
白沁心摸了摸鼻子,開門見山:“白三爺,談筆生意吧。”
------題外話------
敢在白三爺面前談生意,爲咱心心鼓掌!
第六十四掌 我媽喊我回家睡覺
白熙秋往沙發上一靠,一手搭在沙發靠背上斜睨一眼,眸中泛着幽光,似笑非笑,也不說話,卻彷彿在說:憑什麼?
白沁心歪頭和白熙秋對視一陣,毫不膽怯,下一刻俯身在茶几前,手指蘸了茶水寫了二字:內奸。
白熙秋瞳孔一縮,盯着白沁心依舊不語,心底卻泛起了波瀾,想問什麼卻好似又有些不好開口。
白沁心端起茶杯小酌一口,頗有幾分高人神韻:“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白三爺不覺得近來凡事不順嗎?”
白熙秋微微動了動身子,垂眸看不清神色,一手習慣性轉了轉小指的戒指,單音一字:“哦?”
“白三爺有傷在身。”
白熙秋轉戒指的動作微頓,詫異掃來一眼:“何以見得?”
“我鼻子很靈的,三爺需提防身邊小人才是。”白沁心燦然一笑,回頭看向白熙秋小腹處,放下茶杯,身子往後一倒,狀似親密挨近白熙秋,一手卻點上了他的胸膛心口處,“下一次就是這裡了。”
白熙秋眸光乍寒,抓住了白沁心的手腕,低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可以確定的是絕不是三爺的敵人。”白沁心手腕一翻,脫離白熙秋的掌控,挑眉笑說:“現在,我有資格和三爺談生意了嗎?”
“有些本事。”膽子也不小,白熙秋復而又靠在了沙發上,瞧了眼老神在在的白沁心,忽而揚起一抹笑,“不過……不夠。”
白沁心輕輕笑出聲來,這纔是白熙秋的過人之處,如果因爲自己三兩句話就輕易信了自己反倒淺薄了。
“三爺本該有一雙胞胎兄弟,卻是孃胎裡先天不足,不待出生便已夭折,是也不是?”唯有隱秘之事方可取信於他,白沁心說得隨意,一手卻拿了茶几上的餐巾紙折了只紙鶴,揹人轉身面向白熙秋,攤開手掌,那隻紙鶴舞動着翅膀漂浮在她掌心,“我知道的有很多,三爺還想聽嗎?”
白熙秋心裡咯噔一下,擡手碰了碰那隻紙鶴,紙鶴竟然動了動腦袋,宛如活物。
“雕蟲小技倒讓三爺見笑了。”瞅見白熙秋眼裡毫不掩飾的異色,白沁心又是一聲輕笑,將紙鶴輕輕放於白熙秋掌心,“我很純良的,三爺切莫起殺心,咱這小心肝怕怕呢。”
白熙秋盯了巧笑顏兮的白沁心半晌,眸中神色明滅不定,最終歸於平靜:“混娛樂圈?”
白熙秋說着掃了圈那幾個使出渾身解數勾搭金主的少女,那纔是混圈的人,眼前這個……真不好說。
“生活不易,混口飯吃而已。”
瞅見白沁心說得無奈,白熙秋扯着嘴角呵了一聲,你這也叫混飯吃?
“三爺是經歷過風雨的人,知道哪行都不容易。她們求名、我求財。”白沁心給白熙秋添了口茶送入他手中,兀自碰了碰杯,“這一杯,敬三爺。”
白熙秋轉了轉茶杯,擡眸淡笑:“敬我什麼?”
“敬三爺心想事成,也敬我財源滾滾。”白沁心嬉笑着喝了茶,盯着白熙秋目光灼灼。
“說來聽聽。”白熙秋飲了杯中之物,起了絲興趣。
“三爺爽快。”有戲,不枉她費盡脣舌。白沁心放低茶杯,眸光晶亮,“我助三爺排除異己,穩固地位。至於價錢,三爺可視結果看是否值得。”
這是已經算好了加碼?
“哦?說個數。”
白沁心伸出手掌比了個1。
“一百萬?”
“您要是多給我也不介意。”
好大的口氣!這價錢確實比演那什麼女二來得值錢。
“今兒也是晚了,三爺您有傷在身不宜久坐。不妨早些回去休息,我們從長計議。”白沁心說着從包裡摸出一隻鋼筆,在紙鶴上寫下自己的聯繫方法放入白熙秋口袋,“等您好消息哦。”
“不好意思各位,我媽喊我回去睡覺了。掃了大家的興致,我自罰一杯。”不等白熙秋有所表示,白沁心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烈酒一飲而盡,“各位玩好,我就先行回家了,再見。”
這就走了?你媽叫你回家睡覺的藉口也是醉了。林韋二人看了眼白熙秋,見後者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難道他們想錯了,三爺沒看中?
兩位富商只隨意點了點頭,這丫頭雖漂亮卻不太識趣,他們看不上,走了更好。
“丫頭,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林少客氣,我已經叫好了車外面等着呢,你們盡興。”白沁心揮了揮手,瀟灑扭頭就走,不帶一絲停留。
蘇樂眉梢微挑,輕笑着搖了搖頭,今兒帶她來長見識果然沒做錯,現在該知道利害關係了吧。
白沁心哼着小曲回家,卻是不知那幾人散場時發生了一個不打眼的小插曲。
白熙秋不動聲色攔下蘇樂,蘇樂疑惑擡頭:“三爺……”
“以後別帶她出來了。”
她,哪個她?大人物說話都這麼高深莫測嗎?
“三爺指的是……”
“白沁心。”
白三爺竟然記住了人名?敢情是真看上那丫頭了?這可不是她要的結果。
還不等蘇樂有所表示,白熙秋冷然一語:“得罪人。”
“是,三爺。”蘇樂心底一鬆,果真是得罪上了。
當晚,白熙秋剛洗完澡,身上還滴着水珠,重新包紮過的傷口不那麼疼了,仰頭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忽而睜眼,一躍而起,就手一揚,一枚硬幣飛射而出。
“啪嗒”一聲,硬幣滴溜溜滾落在地,一隻白色紙片軟綿綿飄落。白熙秋皺了皺眉頭踱步上前,撿起一看,一個紙片小人?
納悶中翻過一瞧,紙片人背面寫着一行小字:三爺晚安,好生休養。順道還附帶了一張笑臉。
如果說之前的紙鶴是雕蟲小技,那麼這個紙片人就讓人脊背生寒了。要是沒想錯,這應是所謂的法術吧?而這等法術,也只在電視上見過。
白熙秋眸光微動,翻出了那隻紙鶴,點燃一支菸,煙霧繚繞中隱隱可見嘴角的一絲意味深長。
“白沁心麼……”
也許這生意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