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婆子見許若水出來,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來,許若水冷靜地說道,“給大少爺送藥去吧。”
胡婆子轉身出去,才走了兩步,有回頭,“大少奶奶……奴婢……”
“別說了,我歇一會兒,”許若水疲累地說道,昨日和今日的所見所聞着實讓人難以承受了些,不緩一下,脖子上的這顆腦袋難以承受,不理會胡婆子,許若水甩了臥室的簾子就進去了,留下有些奇奇怪怪的胡婆子。
過了一會兒,許若水聽見簾外菸兒的聲音,“大少奶奶,您沒事吧?如果身子不爽,我跟夫人說一下,總要找個大夫瞧瞧。”
許若水歪在炕上,頭昏腦脹,“不用了,我歇一會兒就成。”這便是拒絕煙兒進來瞧她。
這邊胡婆子端了碗溫水去暖閣,對着正在淌冷汗的孟天博心疼不已,“大少爺,就爲了和大少奶奶談個條件,您也不用這般折騰自己。”
孟天博從衣襟裡拿出一顆藥丸,含在嘴裡,和着溫水吞服了,片刻之後恢復了些血色,“媽媽有所不知,我若不這樣她不會多停留一下,最後還會願意幫我嗎?”
“她可靠嗎?”胡婆子問的就是孟天博口中的許若水,“奴婢本以爲她剛開始只是便伶俐了,後來儘想不到她心機這麼深,得了夫人的眼不說,還讓二房的兩位姨奶奶這麼巴結,奴婢擔心她不可靠。”
“可不可靠,媽媽應該比我瞭解她,她一個弱女子除了倚靠我之外,還能靠誰。”胡婆子恍然大悟,她的大少爺昨個兒先下手爲強,奪里人家的貞節,她還需要擔心什麼?
失了身的女子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還是大少爺想得周到,奴婢這一輩子不懂其他,就是希望大少爺能平安一輩子,想想之前你從戲臺上摔下來,奴婢半條命都快嚇沒了。”
“媽媽,”孟天博突然嚴肅道,“以後對她好點,我兩次意外不一定和她有關,你這樣整天擺着一張臉,外人怎麼看她?”
胡婆子撇了一下嘴,訕訕地說道,“奴婢剛剛是想和她說話來着,是她不搭理奴婢的。”
這些天,孟天博的腦中一直有一個弱弱的身影,淡粉色的長裙,袖口上繡着白色黃蕊的牡丹,銀絲線在衣襟上勾出幾片祥雲,舉手投足猶如風拂楊柳般婀娜多姿,他還朦朧記得她怯生生地問他,“大少爺,以後奴婢陪你玩,好嗎?”
只是那個女子面如芙蓉嬌媚,根本不是這般蠟黃的模樣。
“媽媽,她說我前頭還有個妻子,爲何我想不大起來,每每想起來就頭疼。”
“哎,大少爺提那人做什麼,才嫁來沒多久,就扔下你不管,連個話語都沒有就走掉了,奴婢之所以這麼警惕地現在的大少奶奶,也是怕這事兒再一次發生。”胡婆子一語帶過,好似對前頭那位沒什麼好印象,“您別說想了,腦中的傷剛好,不可費神。”
孟天博半靠了起來,等待身子緩過來。
到了傍晚的時候,胡婆子和煙兒一個張羅着晚膳一個給花廳點了燈,“媽媽,大少奶奶也不讓我進去伺候,連午膳都沒用,這會兒怎麼還不出來?”煙兒有些着急。
“不然你進去看看。”胡婆子小聲地說道,臥室那頭昏暗一片,也沒個亮光。
“妥當嗎?”煙兒也不敢肯定。
一老一少就這麼等在花廳裡,不消一會兒,暖閣的簾子動了動,孟天博走了出來,掃了一圈不見許若水,剛想問時,廂房處傳來吵鬧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李婆子慌慌張張地小跑而進,“大少奶奶,不好了,紫嫣她瘋了,尋死覓活的,奴婢是攔不住呀。”
許是聲音太大了些,臥室裡的許若水翻身而起,顧不得穿上披上外衫就出來,“紫嫣她怎麼啦?”
“夫人讓人傳了話,說玉先生答應紫嫣嫁過去,但是隻能爲妾,”旁人都還不知道玉文君的事情,都還尊稱爲玉先生,許若水一聽,心想肯定是那餘夫人有孩子依傍,可以成爲正妻,而紫嫣只能爲妾。
“我去瞧瞧,”許若水太心急,大跨了一步的時候,突然覺得天旋地轉,一個跟頭栽了霞下去,可沒有意料中的摔倒在地,而是被一雙堅實的手扶住了,她對孟天博投以感激的一眼,穩住身子後才隨着李婆子去廂房。
紫嫣沒了之前的淡然,正哭得傷心欲絕,許若水見她這般不識趣,迎頭一陣痛罵,“死就能解決問題嗎?自己當初造孽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今日的結果,現在夫人給你一條大路走,你還要往死路里鑽,我就想問問你了,多少人想活卻慘死,你卻自尋死路,真真是作踐自己,我言盡於此,你若還想死就給我滾遠一點,別髒了我凝香堂的地方。”
許若水罵完還不解氣,將銅盆架上的一盆水朝紫嫣撲了過去,“你好好清醒清醒,好死不如賴活着,縱然前面是黑暗一片,也總還有路可走。”
說完,許若水示意李婆子將紫嫣扶起來,“媽媽,你給她收拾一下,如果她還想不開,直接轟出去,我不留她。”
李媽媽被許若水的強勢鎮了一下,連忙應是。
許若水出來是帶上了廂房的門,轉身時一陣頭重腳輕,剛剛就覺得不對勁兒,現在越發嚴重了,“我抱你進去。”孟天博的聲音在昏暗中響了起來。
“不用,我們兩個只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人後不用擺出一副親密的樣子,讓人噁心。”許若水餘氣兒未消,說話帶着衝兒。
“名義上實質上我們是夫妻,不是嗎?”
“在我眼裡,你什麼都不是,”許若水冷冷地甩開他伸出來的手,這一下午她想了很多,她與孟天博之間的關係只會讓她行事更加便利而已,僅此而已。
兩人在筷子和碗碟的聲音中用了膳,許若水比以往更顯得沉默了,用膳之後,吩咐煙兒道,“將炕上的被褥給我搬到暖閣去。”
煙兒不明所以,“那大少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