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哎喲~喂~”
徐夢歸整理完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免見了這個地主老爺顯得太過寒酸。正當他笑嘻嘻地踏上趙老爺家門前的時候,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個趙老爺的歡迎方式竟然如此特別,腳下閃過一個火花,儘管開槍的家兵在牆頭上並沒有瞄準徐夢歸的身體,但跳彈依舊穿進了徐夢歸褲腿,刮破了一些油皮。徐夢歸腿上一沉,猛然跌倒,抱着自己的腿咧嘴叫了一聲。
尚文大叫一聲“準備戰鬥!”拉着徐夢歸的領子就找個地方隱蔽了起來。其他不敢猶豫,把四輛排車一橫,就地準備反擊。趙家大院裡這時傳出一個聲音,“外邊大當家的聽着,不知兄弟們是哪兒的掛住,跑到趙家大院來砸窯,院裡的弟兄管直着呢,別睡了各位。有事說事,沒事早退,別誤會嘍!外邊的木頭(包穀)就當俺家老爺拜山了!”
徐夢歸捂着腿,聽的一愣一愣的,對着尚文說道:“這個趙老爺唱的哪出啊這是?這都說的啥啊?”
尚文在游擊隊呆過,經常和土匪交火,這些行話自然也明白一些,解釋道:“他們在問咱們是哪的土匪,爲什麼到趙家大院來搶劫,小心裡邊槍打得準,別傷了咱們,這四車糧食就送給咱當見面禮了。”
“扯淡不是!”徐夢歸氣道:“那個賀管事不是已經進去給趙老爺稟報去了嗎?難不成…難不成這個趙老爺不想和咱們扯上關係?”
“嗯!我看差不多!”尚文回道。
徐夢歸心裡突然悟出了點什麼,對着尚文說道:“你看能不能跑到尚武那邊,告訴他們不要傷人,這個地主也許沒有咱想的那麼絕。”
“什麼意思?你說他是…怕鬼子報復”尚武也悟了出來。
“是啊!”徐夢歸道:“怎麼說他現在也是在鬼子的地盤上,就這麼讓咱們大大咧咧地進去了,讓個外人看見,再報告給鬼子。鬼子還不得把他整個趙家大院給端了不可。”
尚文恍然悟道:“這也就是說,剛纔那個開槍的不是沒打準你,根本就是瞄着你腳底下打的,想把咱們嚇走!”
徐夢歸無奈道:“既然這樣,人家不歡迎咱,咱們就走唄!省得死要面子活受罪,還得挨槍子,沒瞄着打我都捱了一槍,如果瞄得準了,那我還不得躺着回去給你們開追悼會的機會了!”尚武跟着一笑,對着窩在運糧車後的尚武等人往後揮揮手,幾人會意,帶着民兵就往後撤。誰知還沒剛露頭,趙家大院的牆頭上又是幾聲槍響,嚇的一羣人羣體臥倒,尚武大罵道:“打也不成,撤也不成,這個老地主到底在想什麼”
“果然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徐夢歸朝雪上吐了吐口吐沫,罵道:“屁!人都到了這裡,糧食也送到了,他說不見就不見,想走還走不成了老子今天就不信了,咱這麼多人十幾條槍,還進不去一個地主家?”轉頭看向趴在運糧車後邊尚武和馬大炮帶着的的十幾個民兵,也是個個臉上帶着憤色,小小的土地主竟然也這麼得瑟,這還了得
尚武實在憋不住了,對着徐夢歸喊道:“連長,打吧!咱總不能窩在這裡等過年吧!”說到打,別看徐夢歸嘴裡說的挺狠,但還是有些猶豫不決,“真打啊?”尚文道:“不真打咋地,你如果不想打,那車糧食也夠咱們吃到過年的,就是得啃生的,沒鍋做飯!”
“打!”徐夢歸下定了決心,掏出盒子炮對着牆頭的一個家兵就開了一槍,家兵沒來得及反應,“啊”地一聲掉下了牆頭,擡起持槍的右手一看,血肉模糊地多了個窟窿。徐夢歸開完槍也趕緊縮回了腦袋,耳邊就聽得“嗖嗖~”地子彈遁空的聲音。尚武等人一看連長都開火了,哪裡還敢猶豫,擡起手裡早已準備好的三八大蓋,依託着運糧車的掩護開始反擊。徐夢歸對這個趙老爺還是有些好感,喊道:“儘量不要出人命,嚇跑就行!”
趙家大院裡的家兵不多,但光伸出牆頭能看見的也足有三十多杆槍,不過槍是比徐夢歸他們多,可這射擊的精度實在有些讓人不敢恭維,甚至可以說是閉着眼開的槍,徐夢歸他們是躲在樹下和運糧車後的,頭頂的樹枝呼呼地往下掉,離他們的腦袋足有十萬八千里,這也讓徐夢歸確定了自己這些人是安全的。民兵訓練的時間不長,明中路不敢保證,可徐夢歸。尚文。尚武。馬大炮的槍法可以說是從戰火中練就出來的。個人實力對比懸殊過大,這場戰鬥的最後結果不言而喻,當牆頭上再也沒有一個家兵敢於露面的時候,徐夢歸一個腿長一個腿短地推開大門,邁進了趙家大院。整場戰鬥持續了十多分鐘,僅有一個人負傷,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夢歸自己。
看着左右兩邊院牆下七倒八歪的家兵,徐夢歸沒有說話,只是哼了一聲,走向正廳。正廳面積不小,東西卻不多。面對着正門北牆上掛着一幅松鶴延年,兩邊掛着的是一副對聯,左爲“福如東海長流水”,右邊則是“壽比南山不老鬆”。對聯下邊一張八仙桌,兩側各有一張太師椅。四根頂樑柱聳立於正廳兩側,柱與柱之間,各有三張椅子,顯然是爲客人準備的。一個年邁地老人正坐在左邊的太師椅上好像還有些哆嗦,而擋在這個老人身前腔作鎮定的,正是那個和他們一起來的賀管事。
徐夢歸衝着賀管事拱這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賀管事,沒想到咱們那麼快就又見面了。”賀管事強作鎮定地回道:“徐連長,你們怎麼說也是八路,怎麼能做出強闖民宅的事情來!”
徐夢歸擺了擺手,回道:“賀管事啊,其實我們剛纔確實想走來着,只是趙老爺的家兵太好客,用槍把我們攔了下來,我們這也是勉爲其難,只能進來坐坐了!”
“你…”
“閉嘴,賀七!一人做事一人當。”坐在賀管事身後的年邁老人突然喝道,賀管事閃身讓出身後的老者。老者對徐夢歸說道:“徐連長是吧!不讓你們進來時我趙某人的主意,與賀七無關!”
徐夢歸這纔看清楚這個趙老爺,愣了好長一陣時間。心中暗道,這老頭怎麼咋看咋那麼眼熟?不大可能啊,這地方一直都是鬼子的佔領區,自己這也是第一次來,就算是這個趙老爺回鄉之前去過外地討生計,那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還是清朝末年,自己哪裡能見過他呢?
趙老爺看到徐夢歸看着自己發呆,還以爲徐夢歸又在想什麼主意,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動作道:“徐連長,請坐!賀七,上茶!”
“哦!謝座!”徐夢歸對着趙老爺一拱手,趙老爺也是個在外闖蕩多年的湖,什麼場面沒見過。看到正廳之內還有那麼多的人,不禁眉頭一皺,看着這羣民兵說道:‘徐連長,這……”徐夢歸尷尬地一笑,他原以爲這個趙老爺能派家兵把自己拒之門外,想必這正廳之內也必有埋伏。也許是自己以前電視看多了,想的太多,正廳之內四處根本沒有可以藏伏兵的地方。徐夢歸感到自己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順手一揮,讓民兵先出去,只留下尚文。尚武與馬大炮三人,立於自己身後。
趙老爺見民兵都出了正廳,這纔對徐夢歸說道:“阻攔之事,還請徐連長多多包涵。當着真人不說假話,我就跟您實話實說了吧。趙某年逾七旬,已算得上是古稀之年,這副身子骨交代在哪裡都已是無所謂了。只是現在人橫行鄉里,無惡不作,再說你們這些當兵的,今年來一波,明年來一波,年年來,年年走。如今趙某再牽扯上你們八路,你們惹完人,大可一走了之,只怕我這偌大一份家業,勢必毀於一旦。趙某就算不爲自己着想,可趙某膝下尚有三兒兩女啊!雖說他們俱已成家立業,但他們的將來,趙某不得不考慮周全。”
“趙老…”
“徐連長請用茶!”賀管事端上幾杯茶水,置於徐夢歸跟前的桌上後,躬身站於趙老爺身後。
徐夢歸繼續說道:“趙老爺所言不假,不過您不是已經做好準備了嗎?”就說人,哪怕您不和我們八路交好,他們就不來騷擾於您了嗎?他們雖說算不上是人,但他們也是吃糧食的,趙老爺子您在這一塊地上,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大地主了,他們不找找您要糧,那找誰要去?”說罷,徐夢歸一直門口的家兵說道:“恐怕趙老爺招募家兵,購買槍支,不只是爲了防範土匪強盜的吧!”
“就他們?”趙老爺苦笑道:“幾十口子人拿着槍,連你們區區十多人都打不過。自欺欺人,自欺欺人罷了!”
“錯!趙老爺子您說錯了!”徐夢歸糾正道:“並不是所有人拿上槍就能打仗的,他們不是打不過,而是沒有經過真正的訓練。如果趙老爺子同意,您這些家兵,我可以派人給您訓練!我的要求只有一點,你要您同意和我們一起抗擊侵略者就行。”
趙老爺子聽的有些心動,急忙問道:“那你有多少人?”
“十個八路正規軍,四十多名民兵!”徐夢歸看趙老爺子聽完有些不悅,繼續說道:“但鬼子的人也不多!他們現在比咱們也好不到哪裡去,僞軍已經暴動過兩次,暫時他們是不敢用了,附近的鬼子正規軍最多也就一二百人,還得分散到各處的據點,他們最多也就只能調動幾十個鬼子和咱們打。可您手中就有三四十個家兵,再加上趙家莊四十多名民兵,還有我們十個八路正規軍。足足將近一百人。一百人對鬼子幾十個。堂堂中國人,以多打少再打不贏,那咱們還不如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徐夢歸這番話說的在理,他估計的鬼子人數更是準確,但是他卻沒有把另外一些實情說出來。鬼子能夠出動的幾十人,是擁有各種輕重型武器。訓練有素的正規軍,而他們的一百人,大多是些民兵。家兵這些沒有經過系統性訓練的新丁,武器更是隻有繳獲來的三八大蓋,王八盒子一類的輕型武器。當然,徐夢歸是不會把這些說出來的,他需要壯大自己的隊伍,以應付鬼子隨時可能到來的攻擊。
趙老爺子激動了,一句“堂堂中國人,以多打少再打不贏,那咱們還不如買塊豆腐撞死算了!”更是激發到了他藏在內心深處的血性。只見他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喝道:“好!徐連長,我信你一次。這五十多個家兵,就全交給你了!”
“五十多個?”徐夢歸驚道:“你這不是隻有三十多個嗎?”
趙老爺子哈哈一笑,說道:“我也只是想把你們嚇走而已,哪能把所有家兵全部叫上去!”趙老爺子雙手“啪啪~”擊了幾下掌,只見從屋頂順着頂樑柱滑下來二十多個拿着槍的家兵。嚇得徐夢歸激出一身的冷汗。乖乖!幸虧沒有和這個趙老爺子發生衝突,不然,能不能走出這間屋子,還真是個問題。
趙老爺子拿起茶杯,用杯蓋蕩了下茶水上面漂浮着的茶葉,喝了一口。徐夢歸見趙老爺子這是要送客,急忙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如此,那晚輩就先告辭了!”趙老爺子被說得一愣,隨即看了看手上的茶杯,笑道:“徐連長多想了,我只不過是口渴了而已,沒有別的意思!”放下茶杯,趙老爺子走到徐夢歸跟前,拍拍徐夢歸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給你說個心底話,我家大小子,也在你們隊伍上當兵!”
徐夢歸驚道:“您兒子?您兒子貴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