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從沒感到這麼冤過,自己的身手是大家公認的,明明躲過徐夢歸的那隻手,可還是被揪了個正着,頭也是,自己不過是說說而已,哪有告密的在告密之前還把自己要告密的事情告訴當事人的?他知道頭決定的事情誰也擋不住,只不過想嚇唬下頭罷了,現在卻被揪了個耳根子發熱。
十幾個身手不錯的戰士們快被鴿子挑了出來,跟着徐夢歸出了團駐地,當尚文得知這一切的時候,徐夢歸和鴿子他們已經找到了在下邊主持地方武裝的劉山,徐夢歸要靠他才能和石門的同志取得聯繫。
劉山得知徐夢歸要進石門,也是嚇了一跳,懸賞捉拿徐夢歸的通緝令仍舊有效,在石門周邊幾乎可以說是人手一份,懸賞的金額更是從當初的五千大洋升值到了兩萬,徐夢歸這次進石門與其說是去搞情報,還不如說是給那些見錢眼看的軟骨頭送錢去的,他那脖子上頂着的哪是腦袋,分明就是個金疙瘩。
“你要是真不打算要這個腦袋了,那不如直接送給我,兩萬大洋得換多少條槍!”劉山盯着徐夢歸光頭,舔了下嘴脣說道。
“你捨得?”
徐夢歸笑問道。
劉山狠道:“那也比你自投虎口的一分錢沒有強,你這張臉在咱這地還有誰不認識的,敵人的報紙上你至少都被擊斃了八回了,你就不能安生幾天,情報工作有咱們的同志你還不放心?”
徐夢歸笑道:“那我就去石門告訴他們,我徐夢歸還是活的好好的,閻王都不敢收我,他們更別想,你看看這是什麼?”徐夢歸掏出一張土黃色的羊皮在劉山眼前晃了幾晃,劉山身手就要去接,“什麼東西?給我看看。”
沒等劉山將羊皮拿到手,徐夢歸就拿了會去,嘻嘻笑道:“這可是好東西,還是我趁林婷和念巧說話,從他們屋裡偷出來的,你看看哈!”說着,徐夢歸將羊皮展開,劉山就發現這張羊皮上有四個窟窿,正是一張人臉的形狀,劉山以前聽徐夢歸說過念巧是畫過妝的,此時一見這張羊皮立時驚訝道:“這是羊皮面具?”
徐夢歸轉身將羊皮貼在臉上,對着臉盤映出的倒影,抹平了上邊的氣泡,細細打扮了一番轉身說道:“這應該就是傳說中殺人放火。打家劫舍而不被官府抓到的面具吧,以前我一直以爲只有小說裡能看到,沒想到是真的,老劉,看看咋樣?”
劉山瞅了半天,面色古怪地說道:“是看不出來是你,可我咋看咋覺得不對勁?小何,你來看看。”
一直跟着徐夢歸的鴿子也說道:“我也看有些不對勁,可就說不…這張臉有些…”
徐夢歸悶道:“有些什麼?”
“不像個男的。”鴿子說出了關鍵所在。
徐夢歸一拍額頭,這羊皮面具是從念巧那偷來的,平時肯定都是念巧在用,再醜那也是個女人相,此時戴在徐夢歸的臉上,男不男女不女的,怨不得劉山和鴿子都看的彆扭。
“不過別說,頭,你戴上這個東西,還真比以前好看多了,好壞臉上那些傷疤沒了,還顯得有些…”鴿子找不到什麼形容詞還比喻,說到這裡打了下哏,劉山接口道:“秀氣!”
“啥秀氣”
徐夢歸鬱悶之極,那可是,念巧天生臉型偏瘦,這面具自然也下了不少,貼在臉上緊繃繃的,女人再醜,如果扮成男裝自然就顯得清秀了不少,這如果說是誇一個富家少爺或女子,那人定然會欣喜無比,如今說到自己的身上,這滿身的彈片在後世連飛機場的安檢都過不去,秀氣,徐夢歸怎麼都覺得這詞和自己根本不搭邊。
“那我不戴了!”徐夢歸要把好不容易戴上的米麪具摘下來,被劉山給阻止住了,劉山說道:“我看你準備那麼齊全,想進城肯定也不是一會半會了,既然趙參謀和老褚能讓你下山,我也不攔你,想去就去吧,這面具你就戴着,總比你自己那張臉要安全的多。”
徐夢歸等的就是這句話,要是劉山不同意自己進城,就是不把和石門同志的聯繫方式給自己,就是進了石門也是兩眼一抹黑,說以徐夢歸乾脆沒把褚秀才還沒有同意自己進城的事情說出來,這搞政治的要是長編大論起來就像領導開會,沒三兩小時根本拿不下來,要是兩邊都是搞政治的,更像是個辯論會,老指導員肯定會爲自己打掩護,等褚秀才和老指導員理論的成差不多的時候,自己恐怕早就進了石門城了,那時褚秀才再和劉山聯繫,也是鞭長莫及了。
劉山的手終於讓站在他身後的一個同志將和石門單線聯繫的聯繫人叫了過來,這位同志將和石門地下組織的聯繫方式教給徐夢歸,徐夢歸記下後,對各自說道:“戴上點水,咱們走。”
“帶水乾什麼?”鴿子問道。
徐夢歸摸了把臉說道:“這層皮不能缺水,一缺水就容易掉,我又不能問念巧她是怎麼辦的,只能用水將就下了。”
鴿子“哦”了一聲,拿着一個水壺打水去了,徐夢歸將軍服脫下,換上一身學生裝,搞情報的什麼行頭都有,這是劉山特地讓聯繫人拿過來的,正是爲了配合徐夢歸這張新臉,徐夢歸只是稍稍打扮了一番,人靠衣裝馬靠鞍,除了手有些粗糙和光頭之外,整個人看起來氣質大變,怎麼看都是一個秀氣的大學生。
劉山說了下進城後的注意事項,鴿子這是把裝滿水的水壺拿了過來,差點沒認出來徐夢歸,這讓徐夢歸很是得意,大手一揚說道:“走。”
鴿子追上徐夢歸,說道:“頭,你這打扮讓我想起一個詞。”
徐夢歸奇道:“什麼詞?”
“二皮臉!”
“你小子找廢!”徐夢歸擡腳要就踹,鴿子在說這話之前就做好逃跑的準備,徐夢歸沒有得逞。鴿子帶着十幾名扮作下人的戰士跟在徐夢歸和身後上了大路。
一輛轎車駛過他們身邊,揚起一陣沙土,一個戰士罵道:“他孃的長沒長眼,沒看見路邊有人!”
徐夢歸急忙喝道:“閉嘴,少惹事。”這個時代,在石門能坐上汽車的,不是鬼子也是漢奸,最次的也是達官貴人老爺太太什麼的,哪個氣性脾氣都不小,這不,這邊話聲還沒落下,那車‘吱嘎’一聲就停在了路上,司機下車張嘴就罵道:“哪個不長眼的東西,也不看看這是誰的車,找死不是?”
“嘿說話夠嗆的!”
喝罵的戰士火氣上來了,帶屁簾帽的鬼子他殺了不少,哪能怕這狗仗人勢的東西,雖然戰士上了火氣,但也顧全大局,沒掏出藏在身上的二十響,只是擄袖子教訓教訓這個司機,徐夢歸一把拉住這個戰士,走上前去,沒等走到司機跟前,車裡有個女聲說道:“老周,你開車不注意,人家就說你兩句有什麼不可以,快點開車,我下午還有課呢!”
隨聲而去,從車窗探出一個清秀的面孔,現在正時興的學生頭,清瘦的小臉,眼睛不大,但很有神,看向徐夢歸時嘴邊呆着歉意地微笑,當着小女生看到徐夢歸身上的服裝時,打開車門走了下來,那個叫老周的司機急忙說道:“小姐,你…”
女生沒有理會老周,而是走到徐夢歸身前,看了看他身後跟着的十幾個人問道:“你也是石門中學的?”
徐夢歸一愣神,看了看身上的學生裝才明白,可他也知道石門中學在抗戰初期石門攻陷後幾經輾轉,分別在裡水和香港等地堅持辦學,現在的石門中學不過是鬼子位了穩定民衆情緒辦的,裡邊的教師大多是人,只有少數幾個中國教師不是強留下來充門面的,就是不知哪裡來防止學生鬧事的眼線。
“哦!我是。”
女生一笑,問道:“可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徐夢歸“呃~”了半天,女生突然說道:‘看我笨的,你們這麼多人,你是轉校來的吧?”
正愁找不到理由,沒想眼前這個小姐姐真是太喜歡聯想了,徐夢歸笑着點點頭,可惜現在是個‘二皮臉’,徐夢歸臉色再怎麼變,外邊的假皮不見絲毫變化,這讓這位女生很是驚訝,儘管自己的容貌算不上國色天香,但在石門這個地方,稍漂亮些的不一定有好的家世,家世好的大多又都是些庸姿俗粉,像自己這樣家世好,長的也漂亮些的沒有幾個,可眼前這位既能帶着如此多的下人,卻不像其他見了都讓自己噁心的公子哥那般對自己大獻殷情,好感油然而生。
“你叫什麼名字?”
徐夢歸“啊~?”地一聲,老周低聲罵道:“土包子,我們小姐問你話呢!”
“老周,不要這麼沒禮貌。”
老周見小姐位這個面無表情的奶油小生說話,心裡直罵徐夢歸不解風情,見多識廣的老周已經看出小姐對這個小子起了好感,這對爺來說可是大大的喜訊,從這小子的打扮來看,家世應該不錯,從學識上,既然能轉到石門中學,那肯定差不了,至於錢嘛,這不是爺所關心的事情,在石門這地界只要爺願意,隨便劃拉幾下,就能讓這小子從窮光蛋變成富甲一方的豪紳。
可這小子竟然對自己小姐毫無反應,難道學傻了不成?
“我叫…何能!”
徐夢歸突然從嘴裡蹦出一個自己曾經用過的名字,簡單好記。
“我叫杜媛。”
杜媛伸出小手,徐夢歸習慣性地握了一下,杜媛呵呵笑了起來,徐夢歸地理暗道這丫頭是不是有病,握個手值當笑成這個樣子嗎?老周把臉轉到了一邊,不忍再看下去,徐夢歸問道:“我做錯什麼了嗎?”
杜媛笑道:“你是第一次來師門吧。”
徐夢歸點點頭回道:“是啊,很奇怪嗎?”
老周又低低說了一句:“土包子。”
聲音很小,但仍沒有逃出徐夢歸的耳朵,徐夢歸仔細打量了下杜媛的衣服,發現這個女孩穿的竟是洋裝,脖子上還帶着個十字架,徐夢歸腦子一轉,將杜媛的手擡到一定高度,躬身淺淺地吻了一下,這下讓老周對徐夢歸開始有些刮目相看,就連杜媛都以一種另類的眼光重新審視他,吃驚的卻是鴿子一羣人,大庭廣衆之下,公然去親一個有錢小姐的手?還親的裝模作樣,一手握着人家小姐的手,一手在放在背後。
杜媛掩嘴而笑,說道:“既然都是一個學校的,那何同學有沒有興趣坐我的車去石門?”
徐夢歸轉身看了眼身後十幾個人,剛要拒絕,就聽老周說道:“下人自己進城就行了,我們進城時和守備說聲就是,和少爺不必擔心。”
從土包子到少爺,這老周的態度轉變讓徐夢歸有些不太適應,說道:“還是不必了,我們走着去就行。”
徐夢歸越是拒絕,這杜家小姐越是對他有興趣。
“走着多累,還是上車吧。”
老周也說道:“何少爺,我家老爺在石門可是名門大戶,就是人見了,也得禮讓三分,有石門需要,只要招呼一聲就行,您大可不必爲您的下人擔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是說這車今天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不上就是不給他家老爺面子,進了石門寸步難行。
裸的要挾,徐夢歸不想把事鬧大,只得說道:“我上!”
杜媛開心地一笑,轉身打開車門就鑽了進去,鴿子看着徐夢歸也要上車,轉頭對戰士們吩咐了幾句,趁徐夢歸還沒上車,追上去喊道:“頭,我跟你去!”
徐夢歸低聲問道:“你去幹什麼?”
“我得替嫂子看着你!”鴿子理直氣壯地將徐夢歸推進了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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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夢歸很鬱悶,自己就這麼不讓人放心?汽車發動了起來,杜媛好奇地看着鴿子,問道:“你這個下人很有意思,他剛纔好像喊你頭?”
鴿子急忙解釋道:“我打小就跟着少爺,喊習慣了。”
杜媛掩嘴笑道:“那你家少爺小時候很調皮嘍,是不是天天學土匪?”
鴿子看似無意瞅了眼徐夢歸。
“嗯,比土匪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