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律師大大方方的點頭:“資料都擺在這裡,都是複印件可以送給你,你拿着它們到任何一家律師事務所去諮詢,結論都是一樣。只不過現在蔡先生不願意把事鬧大,他更傾向於,拿出錢來購買臥龍山一半。他親口對我說過,葉老闆是一個爽快的人,只要條件合適,雙方各退一步,不要鬧得滿城風雨,甚至弄到互聯網上去,那就太糟糕了,影響臥龍山的名譽。”
葉天直接打電話,諮詢了幾個律師事務所。
那邊的回答大同小異,如果鎮**的合同有瑕疵,有人提出異議,就得召開聽證會,作出解釋。
看起來劉律師說得合情合理,並沒有恐嚇的意思。
葉天受到打擊,暫時沒有解決辦法,要留下劉律師吃飯,劉律師也婉言謝絕。
很快,黃鎮長開車過來,愁眉苦臉,告訴葉天,已經收到了劉律師的律師函,代表普通鎮的民衆,向那份合同提出異議。
黃鎮長也四處諮詢過,**的法務法務人員說,如果這件事鬧大,臥龍山的承包權一定會收回,重新進行評估,公開競標。
即使葉天已經爲牛角嶺盤山公路捐出了三個億,到時候臥龍山這邊的事情,仍然必須走公開途徑。
葉天很清楚,一旦公開競標,蔡坤志在必得。
“葉天實在對不住你,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那份合同,一定有問題,當時太緊急了,就沒有想那麼多。誰能想到一座荒山,放在那裡幾十年,沒人注意,你動手開發別人就眼紅,也要加入,這一次實在抱歉!”
葉天並沒有埋怨黃鎮長的意思,這次蔡坤橫插一槓子,跟鎮上無關。
過了一天,有領導出面,向葉天說情,又一次被葉天拒絕。
他不希望遭到蔡坤要挾之後,就把臥龍山一分爲二,讓出一半。
表面看來蔡坤要的是雞肋部分,葉天卻明顯感覺到,普通鎮眼中的雞肋,正好是最值錢的地方,絕對不能讓蔡坤得逞。
爲了應對公開競價,他再次打電話給嵐姐。
嵐姐堅定的表示,還是按照以前的約定,10個億以下,隨時開口。如果有需要,可以上升到20個億。
當下,她對葉天要爭奪臥龍山的事,有些不解:“葉天,不要意氣用事,那座荒山,根本值不了那麼多錢。或許這是競爭對手扔出來的***,故意迷惑你,讓你爲了這座山,付出慘重代價,幾十個億,交給普通鎮**,有那個必要嗎?更何況,爲了修那條路,你已經竭盡全力,原本連**都不管的事,全都壓在你身上,總造價5個億,你拿了6成。葉天,我只跟你說一句話,不要意氣用事!”
葉天分析不透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覺得分外鬱悶。
嵐姐對他的支持力度很大,讓他暫時放下心了。
在此期間,曹局長過來幾次,轉達蔡坤的話,不希望兩敗俱傷,把這些錢扔給鎮**。他寧願把錢送給葉天,購買臥龍山的一半,也不會交到**去,做那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兒。
事情很明顯,只要公開競價,普通鎮**就能狠賺一大筆,等於天上突然掉下來一座金山。
鎮**的領導,除了黃鎮長之外,全都忙碌起來,紛紛通過各種關係,給葉天施壓。
他們的意圖更簡單,就是讓葉天主動讓出臥龍山,然後展開公開競價。
葉天出資修建牛角嶺盤山公路的時候,任何人對他無比敬重,到了此刻,大家全都突然反目,威逼利誘葉天交出臥龍山,根本不顧他爲普通鎮所做的一切。
葉天嚐到了焦頭爛額的滋味,之前那些對他笑臉相應的鎮**幹部,現在見了他,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他到鎮上幾次,除了黃鎮長,其他人露出的全是冷嘲熱諷,勸他趕緊交出臥龍山,重新公平競爭,不要損害了鎮**利益。
現在沒有人能夠幫他,只有劉律師,每天按時給他兩個電話,讓他作出選擇,並且給出了十天的最後通牒。
十天一過,劉律師就會向**提起復議申請,讓葉天無處躲藏。
巨大的壓力之下,葉天精神近乎崩潰,先讓宋健把自己送回了家。
躺在臥室的小牀上,他感覺頭昏腦脹,天旋地轉。
如果被人用這種手段奪走了臥龍山,他的創業信心、向善決心就被徹底傷透了。
葉大勇和劉萍進來看看,劉萍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他在發高燒。
“葉天,宋健已經打電話跟我們說了,這種情況太欺負人了,爸媽支持你,跟**打官司,他們犯的錯,憑什麼讓你買單?你已經捐了3億,就算他們收回臥龍山,也得先把3億給你!”
葉大勇的話根本不得要領,沒有說到點子上,如果葉天開口向鎮**要這3億,蔡坤將會馬上填補空檔,扔出3億,全力爭奪臥龍山的控制權。
到那時,葉天一無所有,原先制定的對於臥龍山的開發計劃,瞬間泡湯。
葉天爲了普通鎮,孤注一擲,扔出三個億去修牛角嶺盤山公路,如今被人出賣,對他的人生都是一種沉重的打擊。
這件事不但打擊了他,更打擊了朱振海。
畢竟朱振海交出內退報告,就是爲了陪同葉天,挺進臥龍山,把那個荒山開發成寶山。如今連臥龍山都沒了,他的內退就變成了一個大笑話。
“葉天,還記得上次來過的白秘書嗎?他不是從燕京來的,上面有關係,實在不行就請他找找人?”
劉萍的話,突然給葉天指明瞭道路。
這幾天來他想的都是千方百計籌集資金,跟蔡坤爭奪臥龍山的控制權,或者是聘請律師控告普通鎮**,完全忘記了大人物和小白。
葉大勇也叫起來:“對呀,葉天,那個白秘書不是說過,只要有事都可以給他打電話,你不好意思打我來打!”
葉天從牀上一躍而起,來不及回答,拿起手機撥了白秘書的號碼。
他簡單介紹了情況,白秘書笑着說:“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剛剛聽到你嗓子啞了,肯定是爲這件事着急上火。放心,24小時之內,幫你解決麻煩。”
猛然間,葉天覺得自己胸口被堵住,眼前一花,緩緩的跌倒。
他聽見葉大勇和劉萍的叫聲,也聽見白秘書在電話裡緊張的叫着:“葉天,你怎麼樣?”
他感覺自己累了,就地躺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醒來後不敢立刻睜開眼睛。
耳邊,有人在走路。毛巾放在水盆裡,又擰乾,然後涼毛巾覆上了他的額頭。
他記得高考前夕,自己發高燒,精神過度緊張,腦子一片空白。後來就是劉萍,整夜守着他,一條一條涼毛巾,擰乾,敷在額頭上,到了天明,他的燒就退了,重新恢復正常。
現在,他覺得似乎回到了高中時刻,守着他的仍然是劉萍。
他沒有睜眼低聲問:“媽,幾點了?”
劉萍回答:“早上七點,再睡一會兒。”
迷迷糊糊當中,葉天說:“我不想上學。”
壓力太大,讓他無處躲藏,似乎一走出臥室,走出家門,就要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風刀霜劍,只有躲在家裡,才覺得安全。
劉萍笑起來:“傻孩子,你到哪裡上學?都這麼大了,一定是燒糊塗了。整整一晚上翻來覆去,終於熬過去了,你要覺得不行,我送你去醫院。”
“我爸呢?讓他送我。”
“他的手上打着石膏,出租車也停了,怎麼送你?”
葉天終於想起來,那三個小子,打了葉大勇,又把他的左手腕,用車門擠斷了。
他還想起,普通鎮那些中層幹部,對他冷嘲熱諷的表情,那些打電話來威脅他,趕緊把臥龍山讓出來的人,一個個凶神惡煞一般,渾然不顧他曾經爲普通鎮出過力,白白扔出去三個億。
現代人,翻臉比翻書還快,牛角嶺公路現場正在如火如荼進行,就已經沒有人記得他的功勞了。
如果沒有他首先捐出5000萬,這條路根本開不了工,更別說修建完成。
臥龍山被搶走,就證明這個世界大部分人心是黑的,根本不講道理。
“媽,替我打電話告訴宋健,上午就去礦場解決問題。”
劉萍回答:“傻孩子,昨天你打電話,白秘書不是說24小時內幫你解決問題,難道你忘了嗎?”
葉天真的覺得自己的腦子像一碗漿糊,什麼都想不起來。
依稀記得的確是給白秘書打過電話,對方也答應解決問題,但是,白秘書人在燕京,這些事發生在金陵,恐怕鞭長莫及。
他睜開眼,看着黑乎乎的屋頂,又問了一句:“媽,今天是幾號?”
劉萍回答:“今天是6月28。”
“哪一年6月28?”
劉萍笑起來:“這傻孩子一定是燒糊塗了,肯定是2016年6月28。剛剛摸着不發燒了,怎麼開始說胡話了呢?”
葉天聽到這個準確的日期,定下心來,睜開眼睛,確定自己是在重生後的2016年,所有的一切沒有改變,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是真實的。
他擔心,一睜眼一閉眼,眼前的一切,就全都消失了,又只剩下那個整天渾渾噩噩、沒有前途未來的上一世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