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間幽暗的地下室裡, 四面的牆壁上貼着各種各樣的顧流光——有他電影的宣傳海報、也有他代言產品的廣告、還有雜誌附贈的圖等等。圖上的人本應俊美漂亮得令人驚歎，但卻不知爲何被人用利器粗暴地刮破了，被毀掉的人臉在這樣的一個牢籠裡, 顯得詭異又可怕。
顧流光望着這樣的場景, 感覺自己彷彿浸在冰水中, 從指尖冷到了骨髓裡。感受到他內心的恐懼, 古德連忙緊緊攥住他的手。
“別怕, 我們都在這。”
安撫的拍了拍兩人的肩，王豪便招呼兩名下屬來到了屋內唯一的那張鐵牀前進行搜查，結果卻讓他意外的在牀角邊發現了一條斷裂的鎖鏈, 而一直瀰漫在屋子裡的臭味也更加濃烈了。
李亮取出手電筒往牀底照了照，忽的站起身, 強忍噁心說道：“隊長, 牀底都是些腐爛的食物。”
仔細觀察了鎖鏈的斷口, 王豪點點頭，推斷道：“這裡原來應該囚禁着一個人, 而且是個女人。”說完，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從地上捻起了一撮長度可觀的落髮。
王可可連忙將乾淨的物證袋遞上來，將那撮落髮裝了進去。
顧流光回過神來，快步走到王可可面前，死死盯着那撮頭髮。
“確定這頭髮是別人的嗎？”他問。
李亮皺着眉將腐爛的食物也裝進王可可的物證袋裡, 說道：“結合食物的腐爛程度來看, 應該是從門外留下那個手印的人留下的。只有長期生活在這裡, 無法正常進食與排泄, 處於焦慮狀態, 纔能有這麼多的落髮。我看過二樓兩個房間的生活痕跡，可以排除死者生前居住在這裡的可能性。”
如果說被囚禁在這裡的另有其人, 那麼將牆上海報劃傷的，並不是他的母親了？
到底是誰那麼恨他，居然連他的海報都不肯放過？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顧流光不由握緊了手中的厚皮筆記本：“王警官，你能再說一遍兇手的特徵麼？”
王豪直視着顧流光的雙眼，再次道：“兇手初步認定是女性，身高167左右，偏瘦，心思縝密，有過犯罪歷史，對死者懷有極大的仇恨。”
除了心思縝密和犯罪歷史，那個人的身高和體型倒是都符合。如果說她一直被囚禁在這裡，被人逼迫着每天面對牆上的海報，那的確是會對囚禁她的人——甚至還有他，懷有極大的仇恨。
“怎麼了，你有頭緒？”王豪一直觀察着他的反應，開口問道。
顧流光擡起頭，神態異常冷靜。他將手中的筆記本打開，翻到其中一頁，指着最後的那條記錄，對王豪說道：“這個人，我認爲她有很大的嫌疑。”
“李怡然？”王豪將那個名字唸了出來，眼中有着一絲困惑。“爲什麼是她？”
***
“我還記得事情發生的前一天，我們結束了一天的拍攝，準備要返回酒店時，流光說他有東西忘記在片場了，我拗不過他，只能陪他一起回去找，誰知道回去的時候，無意中撞見李怡然和某個製片人在裡面做那種事。流光怕惹事，東西也沒拿拉着我就走了。到了晚上的時候，李怡然突然就敲開了流光的門，像是怕他會把事情泄露出去。可是他們沒說得幾句，流光就把她從房間裡趕了出去，李怡然雖然生氣，但礙着您和馮哥的面子也沒敢說什麼。誰知道第二天……”
小喬拘謹的坐在晏東霆對面，努力回憶着四個月前那場車禍前所有的經過。
晏東霆聽着，臉色越來越陰沉。
“當時我還很奇怪，明明就是李怡然她自己心裡有鬼，被導演刁難卻當着全劇組的面對流光各種口不擇言，簡直就跟瘋了一樣，最後——”說到這裡，小喬懊悔地垂下了眼。
如果當時她能勸住流光該有多好，要不是她不懂事的鬧起了小性子，流光也不會出事。
晏東霆眉頭緊皺，腦中不斷將顧流光和小喬回憶的內容反覆對比，尋找着能夠印證自己推斷的蛛絲馬跡。
“你有沒有看到過李怡然和你們的司機私下有來往？”
小喬愣了愣，努力回憶了一下，搖搖頭：“時間隔得太久了，我記不清了。”
難道是那個製片人做的？不，不可能。潛規則對於他們那種人來說簡直太平常不過，不可能會有人因爲這種事殺人滅口。
“流光開車下山的時候，你沒攔住他，那司機呢？也隨着他亂來？”晏東霆的目光鋒利得就像一把刀，“藝人拍攝期間不能隨便離組，你們竟全都忘了？！”
小喬忽然想起什麼，“我想起來了，那天司機大哥有些宿醉，整個人精神都不好，流光隨便一搶就把鑰匙搶到手了，他想攔也攔不住。”
宿醉？
晏東霆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一點頭緒，他更加肯定出事的前一天夜裡，在李怡然和司機的身上，絕對發生了什麼。
必須得趕緊找到這兩個人，把當時的情況問個清楚。
他總覺得有一個人蟄伏在黑暗裡，正在虎視眈眈的看着他和顧流光。
“晏總，您怎麼忽然想到要問起當時的事情了？”觀察着晏東霆的臉色，小喬戰戰兢兢的問道。晏總不會是打算要秋後算賬吧？可是他不是已經親手封殺李怡然了嗎？哎，霸道總裁的心思真的好難猜……
晏東霆站起身來，拿起一旁的外套：“不該你問的事情別多嘴。”
“哦……”小喬摸摸鼻子，跟着晏東霆一起離開了總裁辦公室。進入電梯，見到晏東霆按下地下一層的按鈕，小喬奇怪的問：“您要出去？”
晏東霆淡淡掃了她一眼，“想要我送你？”
小喬嚇得連忙擺手：“不不不，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不敢勞駕您。”
“喬琪，”晏東霆忽然叫了小喬的名字，低頭注視着她的雙眼，“既然決定繼續跟着流光，就好好的協助他把新公司辦好。”
小喬鄭重地點點頭：“我會的。”
“新公司的事情安排好後，我會交給你一個新藝人，能不能把他捧起來，全看你的能力。助理轉職做經紀人會很辛苦，有不會的地方多向馮毅請教。”
“恩！”欸，等等！小喬有些驚喜的擡頭，“難道說毅哥也會和我們一起嗎？”
晏東霆還沒做出回答，電梯卻已抵達了一樓。小喬也不急着知道答案，蹦跳着走出去，回頭笑着朝晏東霆擺了擺手：“那我走啦晏總，下次見。”
女孩的笑容觸動記憶裡的琴絃，晏東霆面色冷峻，眼底卻藏着一抹無人察覺的柔和。
就這樣在流光身邊多笑一笑吧，他一定會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駕車離開公司，晏東霆一邊朝着顧流光的公寓開去，一邊撥打着顧流光的電話。誰知不管他怎麼打，那邊自始至終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晏東霆緊緊地皺起眉，用力的踩下油門。
車子很快抵達了小區的停車場，晏東霆停好車後立即朝着電梯走去，手上一直沒有停止撥打電話的動作。
怎麼回事，流光爲什麼不接電話？
晏東霆心中極爲不安，抵達顧流光那間公寓後，在門鎖上迅速輸入一串密碼後便拉開門直接闖了進去。
“顧流光！”
屋內空無一人，只有一部老舊的手機用最普通的鈴聲迴應着他。
人呢？！他不是叮囑過千萬不要隨便亂跑麼？
晏東霆用力在牆上捶了一拳，拿起手機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流光忘了帶手機，那另一個人總該記得吧？
令他欣慰的是，這一次電話響了兩聲就被人接通了。
“晏、晏總？”電話那頭的人雖有些心虛，但聽聲音一切正常。
鬆了一口氣，晏東霆轉身離開了這間屋子，“去了哪裡？顧流光人呢？爲什麼不帶手機？”
“……”電話那頭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響起那道熟悉的聲線，“我們在……顧婕的住處。”
按下電梯的手有些停頓，晏東霆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誰允許你們去那裡的？！”
“唉……”古德輕嘆一聲，“今天流光過來找我，要我出面介入顧婕的案子，我順着他的意給警察打了電話，警察說他們正好要到這邊調查線索，所以我們就過來了。”
在晏東霆發火以前，古德忙說：“流光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他只是想給你多一點時間處理東田的事，晏總，你別怪他。”
心口一澀，晏東霆的眼神軟了下來。“那他呢？”
“我們在顧婕的地下室裡發現了一些線索，流光說他或許知道兇手是誰，現在正在和負責這個案子的王警官單獨在地下室裡談話呢。您別擔心，這邊有警察，他不會有事的。”
皺起眉，晏東霆問：“他怎麼會知道兇手是誰？”
“這件事說來複雜，我們跟着警察來到這個地方後，先是在顧婕的臥室裡找到了很多與流光有關的雜誌報紙，還發現了一本記錄了五年來流光所有生活細節的筆記本，流光就是根據那本筆記本，推斷出了兇手的身份……他說，那個人是‘李怡然’。”
李怡然！
晏東霆瞳孔一縮，指尖瞬間冰涼。用力握緊手機，他沉聲道：“你們在哪待着，哪兒也別去，我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