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個樂符完全消逝在空中,只見偌大的宮廷花園會場裡,安靜地像是一個冰窖。
突然,坐在第一排的時尚大鱷站了起來,雙手合起,“啪啪啪”一陣清脆的掌聲傳遍了整個會場。
這位近二十年來被時尚界譽爲“時尚大帝”的男人橫掃了一眼臺上的兩人,清楚的吐出了四個字:“精美絕倫!”
瞬間,臺下立地陷入瘋魔。
衆人紛紛叫喚:“太精彩了,brabo!bravo!”
所有的人,包括富家名流,各個時尚雜誌的主編,以及同行們全部站起來,對着秀場上那一對宛若神魔的壁人,雙眼激動地起立鼓掌致意。
這是最高的敬意,也是對一場時裝秀最大的肯定和讚譽。
云溪想要退開,卻只感覺到男人在她脖子上的右手強悍如鐵,下一刻,嘴脣上的溫度絲毫沒有冷卻,反倒越來越炙熱。
幽寂的一雙眼冷冷地瞥了一眼眼前的男人。
很好,上癮了是吧。
她挑起舌尖,微微一退,詹溫藍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就在他繼續深入的那一刻,云溪迅速地勾住他舌尖,一口咬了下去。
鐵鏽的味道帶着股濃稠的溼意開始蔓延至整個舌腔。
腥甜的紅在云溪抽身離開時,一縷縷地從她們兩人脣邊滑落。
奢靡香豔得簡直就像是一副魔性彩釉,蠱惑着每個人心底最隱秘的慾望。
臺下的掌聲更加瘋狂。有人幾乎忍不住拿起私人相機在給他們拍照。口裡念念叨叨,反過來複過去都是四個字:“太夢幻了。”
云溪淡淡地看了一眼驚喜得渾身顫抖的cris,清泠的瞳孔閃過一片妖冶,如流星,轉瞬即逝,左眼幽冥,右眼乾坤,竟是芳菲萬里,完全不似塵世中人。
這一刻,即便是冠蓋京華的詹溫藍,站在她身邊,亦不能移開衆人傾注的一份眼光。
司徒白傻傻地張大着嘴巴,愣愣地看着臺上的云溪,良久,一屁股做到椅子上,雙眼空動地直搖頭:“魂淡!老幺是故意想閃瞎我鈦合金雙眼嗎?”
你妹!不帶這麼玩得吧。
老金頭一次和司徒白的反應一樣,坐在椅子上,兩眼放空,怔怔無語。
會場裡純白色的羽毛如冬季最磅礴的暴雪,從天而降,被風吹起,落落紛紛。
那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面上已經厚厚地積累了一層,遠遠看上去,配着身後的冰塊,瀰漫的厭惡,只覺得置身冰川大陸。
可自始至終,那些純白似乎總是圍繞着那一身薰衣草紫長裙的女人。像是專門爲她再披上一件羽衣。
這一刻,老金只覺得日夜相伴的同學,竟然這般陌生,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人竟然可以美得這樣邪性。
就在老金髮呆的同時,其他模特也已經排着隊上場謝幕。她們望向云溪和詹溫藍的眼神幾乎是一種摻雜着驚羨、嫉妒、驚豔的複雜。
這時,有人開始大聲呼喊cris的名字,就像是導火線一樣,一浪高過一浪,層層遞進,漸漸聳立雲端。
cris在衆人的簇擁下,上了臺,幾乎送花的人立馬將她淹沒。
結果一束開得正美的玫瑰,她朝衆人鞠了個躬。
臉上帶着從未有過的滿足感,隨即,她接過現場助理遞過來的話筒:“很感謝各位嘉賓今天的光臨,相信熟悉我風格的人都知道這幾年我以高級定製爲主,已經很少涉及成衣的範疇。但是,當我在中國北京遇見一位神秘的女士之後,我覺得,今年,或許將是改變我今後設計路線的轉折點。這場秀,我非常滿意,希望大家也和我一樣,會在多年後依舊銘記在腦海裡。”她還未說完,下面又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cris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動,走到秀場正中間,與已經分立而站的云溪、詹溫藍靠在一起:“現在,請允許我向大家隆重介紹,我的muse——wang!”
cris輕輕伸出手心,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底下叫好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似乎等待着云溪也能說上什麼。
滿場聚光燈下,云溪神色疏淡地伸出手掌,虛扶在cris的手臂上,慵懶地向前跨出一步。
大氣爾雅,渾然天成。這是一個光用眼神,便可以秒殺全場菲林的女人。
正如cris所說,她是muse,是美的化身。
閃光燈的璀璨幾乎照亮了天空,遠遠看去,只覺得云溪整個人包裹在一層光圈中。
這是一個驚世的時刻,一個將被無數時尚圈人刻在心底的時刻。
沉寂了許久的亞洲模特圈,突然有一人風華絕代地登上了世界最高端的時裝舞臺。
這一個人並不具有歐洲模特的性感復古,也不覺得美國時髦的金髮肉慾,她就像是一個謎,只一雙眼輕輕一睇,就可以讓你跗骨銷魂。
這一天,所有人都認定,他們見證了亞洲超級名模的崛起!
所以,當云溪走下t臺的時候,立馬就被等在後臺的無數媒體蜂擁包圍。
時裝秀開始前一直負責她事物的助理立馬發揮出功效,上前來在衆人的視線中老道一笑,“各位,隨後有專門的慶功宴,如果有什麼問題,請待會再提,也請各位務必賞光到時來喝一杯。wang剛下臺,可能有些累了,煩請大家讓她先喘口氣,感激不盡。”
說罷,打了個眼色給維護現場的保安人員。
那兩個大個子瞬間就走到了云溪面前,將鏡頭擋得一乾二淨。
保安們帶着墨鏡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即使記者們使勁猛拍,也找不到什麼下手的好位置。
眼見着那兩名壯漢拉着云溪就往貴賓室走,一干媒體只能站在原地乾瞪眼。
這時,有人回過神來,開始尋思剛剛t臺上出現的男模。那般優雅的男子到底又是誰?
回頭四下張望,卻是連個影子都沒有。
詹溫藍不知何時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云溪坐在貴賓室裡,淡淡地挑眉看了一眼滿臉喜氣的助理,慵懶寫意,一雙眼帶着股滲人的通透,直看得那助理渾身冰涼。
“那個,wang,你要不要喝口水?”助理實在是心底發毛,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這麼個藉口。
“你一早就知道?”云溪不接她話題,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用腳尖踢着地面,帶出一陣清脆的迴音。
“什麼?”助理裝傻,眼神四處瞟,就是不敢對上云溪的眼睛。
我的媽媽誒。cris沒告訴她,這位小姐這麼厲害啊。再這樣被她這樣看下去,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受不了了。
“你不用怕,我也就是問問,反正時裝秀也結束了,事後算賬沒什麼意思。再說也成功了,我沒必要怪你。”云溪忽然一笑,臉上如弱柳扶風,轉眼間就帶着一分春日的祥和。
助理心想,是啊。
哪有人會怪cris把她捧紅了?多少頂級模特都沒有這種殊榮,會有人把送上門的名利退回去還大罵送禮的人嗎?
“哎呦,你可嚇死我。你剛剛那個樣子,我覺得心臟都受不了。”助理拍拍胸口,笑得如蒙大赦:“我也是今天你到那個攝影棚拍3d的時候才知道的。不過聽導演的意思,那位男模似乎昨天就來彩排過一遍。當然,安排的很私密,其他模特都不知道。所以你們剛剛在臺上互動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其他模特幾乎也看傻眼了?”
助理忍不住眼冒紅星。
天神啊,那男模實在太極品了,也不知道cris從哪裡把拐來的。特別是最後那一吻,兩人在漫天飄搖的白色中深深一吻,天,害得她一想都心跳加速。
很好!云溪側過頭,從昨天開始就已經開始練習了。
詹溫藍,你很會保密嘛。
該不會真的這麼天真的以爲,事情到這就算了吧。
云溪淡笑,一雙琉璃目暗暗流露光華,陰暗幽深。
助理深深的打了個寒戰。
天,難道說,剛剛wang只是誑她,其實……
助理心裡默默捏了把冷汗,只覺得,一瓢冷水澆在心頭,冷得透心涼。
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幾天,還是躲着cris一點吧……。
cris自成名以來,各種靈感創造出的奇蹟幾乎被整個時尚圈奉爲近代不朽之作。
可,幾乎可以在圈內呼風喚雨的女皇,此刻聽着工作人員的彙報,還是忍不住小心地後退了一步。
“她真的說不來參加慶功宴?”cris又確認了一遍。
工作人員臉都黑了,“我嘴皮子都快說破了,她還是不答應。換了衣服就從後門走了。”
cris想了一遍詹溫藍身上的貴氣,再加上冷云溪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只覺得,完了。
匆匆忙忙地和導演打了個招呼,也顧不上前來慶賀的衆人,扯了個笑,果斷地撤了。
去哪?還能去哪?
上門賠禮道歉唄。
當司機將車開到酒店樓下的時候,cris深深地做了個深呼吸,拎着包,迅速地下了車。
剛一進門,就見大廳站着兩個熟人:“你們怎麼不在房間裡?”她看着司徒白和老金,忍不住滿臉疑惑。
別看司徒白平時迷糊的很,英語卻是極其的流利,“呃,樓上神獸在決鬥,可怕可怕太可怕。”
能用英語把這種神奇的語言說出來,不得不說,小白白,你俊傑了。
cris剛剛鼓起來的那點勇氣頓時煙消雲散,手指指了指樓上:“他們在吵架?”
老金挑眉,搖頭,再搖頭。
cris頓時來了精神:“難道在makelove?”話說中國不是有一句俗語嘛,牀頭吵架牀尾和。cris覺得自己有點太大驚小怪了,渾身都鬆了口氣。
“您哪隻眼看出他們是makelove的關係了?”老金無語了。
詹溫藍,好吧,院草的意圖很明顯。簡直恨不得直接出手把云溪撈回去圈養,問題是,大師啊,您是不是傻了啊,云溪那是好玩的啊?你信不信她一口氣就能把你折騰得臭名遠揚啊?
cris臉上的笑瞬時僵在那裡,像石膏一樣,慘不忍睹。
望着用同情至極的眼神看着她的司徒白和老金,她咬緊牙關,走上電梯。
這背影在司徒白和老金看來,要多蕭瑟就多蕭瑟。簡直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味道。
依舊是平日裡熟悉的香奈兒套房,只是,此刻站在門外的cris像是被雷劈了一記一樣,呆呆地立在原地,不敢敲門。
該怎麼說?呃,wang你幹嘛生氣啊,要是我有這麼優秀的追求者,我高興還來不及?
或者,wang,你就當是逢場作戲,作秀嘛,就是要有奉獻精神。
又或者是,wang,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們亞洲人就是太保守了,不過就是一個吻嘛。
“咯吱……。”
就在cris各種天馬行空時,門,突然開了。
傳說中在“決鬥”的兩人一左一右地靠在牆邊看着她忽明忽暗的臉色,慢條斯理道:“要不要進來坐坐?”
cris頓時覺得頭皮都炸了。
完了,這姑娘說話的腔調都變了。啥時候這麼溫柔了?
“我需要時間冷靜冷靜,你先出去吧。”回頭,云溪對着臉色不明的詹溫藍笑笑,依舊神色雋雅秀美,可是,眼底流淌出的來的意味卻深沉得讓人看不懂。
光站在一邊看着的cris只覺得,膽戰心驚。
詹溫藍看了她一眼,似有什麼話要說,可看着這麼一雙眼,到了脣邊的話終於還是消失在空氣裡。
朝cris點了點頭,轉身走進電梯,將空間讓給了她們二人。
“那個,其實是我提的意,zhan詹)只是好心幫你,你們不會是吵架了吧?”cris進了房間,有點愧疚。
云溪沒說話,只用眼角瞥了她一眼。
cris立即閉嘴。
“秀已經結束了,明天我就打算回北京。”cris還沒坐下來,云溪就拋下一顆重磅炸彈。
“云溪,你瘋了!你難道沒有看到那麼多頂級雜誌的主編們對你拋來的橄欖枝?”cris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彷彿是在看着一個外星生物。
全世界女性最夢寐以求的東西已經躺在她腳底,她竟然看都不看一眼,轉身走人?
“cris,我記得很清楚,當時答應你的時候,只是走這一場秀。”云溪笑,面上沒有一絲動容。
“可是,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放過了一次,絕不會再有第二次。”多少人辛苦了一輩子也沒能在頂級雜誌上露過一面,她竟然就這樣將所有時尚圈最高的殊榮踩在腳下。
cris已經不知道該說她是瘋了,還是什麼了。
這人的思路不對勁啊。“cris,我學的是商。時尚圈說句實話是青春交易,我不想浪費時間。”如果不是因爲要湊夠金貿國際的股份,她其實根本不願意來到巴黎。
或許許多人會覺得她生在福中不知福,但是,沒有做過公衆人物的人是不會知道自己毫無隱私的可悲。
她是冷家的女兒,天生已不缺金銀,她想要的和一般藝人追求的完全不同。實際上,並不是所有人的目標都是名利雙收。
刊登在雜誌封面上任人品評,走在路上的時候還要應付各色目光,說句實話,她從來沒有想象過這種情況。
cris面上閃過一道複雜。
她已年過半百,見識廣博,自然從云溪的舉止中看出非同一般的氣韻。
東西方的文化差別很大,在西方即使如希爾頓這樣的鉅商千金也希望炒作越多越好,就連英國皇室的成員也要不斷提高曝光率,這在她們看來是最自然不過的一件事。
她竟忘了,中國出身的冷云溪,似乎並不這麼以爲。
氣氛,一下子陷入僵局。
云溪看了cris一眼,沒有催促,而是走到餐櫃那裡,很隨意地開始煮咖啡。
當香醇濃郁的咖啡在空中慢慢飄散開來,一直沉吟不語的cris迅速下了一個最大的決定。
“wang,我希望和你籤一份合約。”
“什麼合約?”將咖啡遞給cris,云溪隨意地坐進沙發裡,任柔軟地抱枕環繞自己,眯着眼,回了這麼一句。
“既然你不願意應付媒體,那麼由我出面,一切商業活動你可以統統不參加,但是,你必須和我簽訂一份協議——你將作爲我品牌的專屬模特,爲我每一季的時裝發佈走秀並拍攝時尚大片。”
cris此刻的眼神鋒利無比,她亦是一個商人,云溪的出現提供了她靈感,這本身就是一筆不可衡量的財富。降低出鏡率對於一個模特來說,相當於自毀前途,但是,只要她的秀場上始終有云溪,她的品牌並不會受損。
或許,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是對cris更有利的單面合同。
云溪笑,莫怪有些人說時尚圈複雜,即便這個脊椎傷口才好沒多久的中年女人都有這麼精明的一面,那麼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合同期限定爲幾年?”
“五年!”
云溪算了一下要坐上金貿國際第二股東的位子所需要的資金,微微一笑,報出了一個數字。
望着眼前呆滯的cris,繼而風情一笑,“如果你能提供這份酬勞,五年內,你會得到一個專屬的muse。”
云溪報出的這個價碼,不僅對於一般商人來說,就是久經世故的cris,都是一個天價。
只是,又看了一眼還未卸妝的云溪,cris心底開始不斷鬥爭。
這個籌碼太高,但,利益實在誘人,到底該不該做這筆買賣?
云溪翹起腿,將身子倚進身後的沙發,如撒旦一般,半睜着眼,笑意盈盈地又加了一句:“當然,如果你再像今天這樣不經過我同意就隨便安排‘意外’,我有權隨時終止合同。”
cris倏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睜着眼,不可思議的望着冷云溪,厲聲道:“你這是敲詐!”
云溪點點頭,“有一不可有二,這是我的準則。願不願意答應在你,我並不在乎。”,
事實上,答應cris的條件只是籌備好資金的最快方法,就像她和藍朝升談判的風格一樣,她永遠不會只給自己準備一條後路。
cris站在那裡臉色陰晴不定。這纔想清楚,原來云溪在t臺不發作是給她面子,真正的後招在這等着她呢!
想起樓下那兩個女孩同情的眼光,她只覺得太陽穴一陣抽痛。
這個女孩果然是個狠角色!
年紀輕輕便有這麼好的手段,cris倒不知自己究竟是該佩服還是抓狂。
那邊,云溪悠閒愜意地打開了電視,躺在沙發上慵懶地休息。
這場拉鋸戰似的談判,此刻呈現出一種完全不平等的態勢。
cris氣得牙直癢,心中冷嘆,捏在手頭的那張一千萬美金的支票都簌簌地發抖。
正在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煩躁地接起電話,當聽到對方的聲音後,表情歷時一變。
她的聲音變得心平氣和,她的氣質又變成媒體聚光燈下的高雅親和。
這個電話不過兩分鐘的時間,但結束通話後,云溪敏銳地發現,cris的臉色竟然完全恢復了自然。
“就按你說的,我現在就找律師來擬合同。”cris拿起咖啡杯啜了一口後,任那香濃的味道席捲全身,隨後,心情很好地朝她一笑,竟是一口答應了她的獅子大開口。
云溪眼珠一轉,定定地落在cris放在桌上的手機。
良久,脣邊帶出一抹奇異的微笑,像是天邊的雲一樣,飄渺得讓人分心:“那麼,作爲合作方,你是否可以和我說說,剛剛幫我安排了什麼活動?”
cris愕然地看着她,瞳孔一陣放大。
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一陣倒流,詫異地連儀態都望了保持,手中的咖啡杯“嘭”一下子掉在地上,打溼了柔軟的羊毛地毯。
她卻渾然未覺,只是不住地在心底嘆息,原來,真的有人,心有七竅,精明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