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從陌生到熟悉,再到相互信任,這是一個很緩慢的過程。如果沒有某些特殊的契機的情況下,很少有人能夠初次見面沒多久,就信任對方。
趙浮生也是一樣。
儘管柳一鳴是鄭瑤精挑細選給自己做助理的人,但事實上,在這之前,趙浮生對他的能力,還是有些懷疑的。
可是現在,看到柳一鳴如此真實的反應,他反倒是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
“董事長,您放心,我一定第一時間把消息傳遞回來!”
柳一鳴一副壯士許國的姿態,把趙浮生都給逗笑了。
“大聖此去何爲?”
“踏破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趙浮生的腦海當中,忽然閃過這麼一段話。
可跟柳一鳴這傢伙那圓圓的臉結合在一起,他還真就有點難以入戲。
“你呀,別胡思亂想了。”
趙浮生笑了起來,對柳一鳴道:“我又不是資本家,用得着你替我去?”
說着話,他看向張謙:“餘震雖然有些危險,但我覺得問題不大,這時候我需要去,不管是對陳世杰,還是對公衆,對公司,都有益處,不是麼?”
張謙沉默不語。
他如今已經不是那個只知道用拳頭解決問題的吳下阿蒙,執掌未來集團的子公司,執掌監察部門,讓他漸漸明白,很多時候,我們做出某個決定的理由,真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就好像趙浮生現在說的一樣,未來集團投入這麼多人力物力財力,如果趙浮生這個董事長,連災區都不敢去的話,那就真容易成爲笑話。
未來集團這個層次的公司,錦上添花的人不少,等着落井下石的人,同樣也有很多。
不然的話,趙浮生爲什麼要把這件事搞的如此聲勢浩大?
說到底,不還是因爲他心裡沒底麼。
想到這裡,張謙臉色露出一抹堅毅的表情,看向趙浮生:“我陪你去吧。”
趙浮生笑了笑:“這是當然的。”
從始至終,他也沒想過要把張謙扔下。
別人不知道,趙浮生卻清楚的知道,自己這種情況,去了災區,根本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這就好像記者們總說冒着生命危險去採訪,呵呵,你去的又不是敘利亞!
說起來,記憶當中,這一次地震的時候,央視還真就出了一個奇葩的記者,生怕自己被餘震波及,在其他人都趕赴第一線進行採訪的時候,這位記者大人,在錦城的酒店裡面,炮製出了一篇採訪報道。
央視多奇葩,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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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那我剛纔的話,您能不能就當沒聽見?”
坐在前往宿影縣的車裡,柳一鳴苦着臉對趙浮生說道。
沒辦法,剛剛自己的表現,實在是太丟人了,簡直遜爆了。
趙浮生哈哈一笑,點點頭:“行,我這個人記性不好。”
“謝謝董事長,謝謝董事長。”
柳一鳴嘿嘿一笑道。
一行人坐的不是轎車,而是敞篷卡車。
沒辦法,現在這個情況下,坐轎車進宿影,無疑是相當冒險的一件事。
更何況,這時候運力緊張,能有卡車坐,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董事長,您說,這到底有沒有餘震啊?”
柳一鳴坐在趙浮生身邊,小聲嘀咕道。
趙浮生一笑:“這個我真就不知道了。”
其實記憶裡,餘震還是有的,並且造成了很大的人員傷亡,
但這話,趙浮生不能說。
或者說,他這一次去,其實就是爲了這個事情。
畢竟自己知道有餘震這回事,哪怕幫忙喊幾聲,沒準也能救下幾個人來。
“對了,董事長,剛剛張總說,昨天災區已經有解放軍了,真的假的?”柳一鳴不解的問:“不是說,那邊餘震很強烈麼?”
趙浮生點點頭:“有的,空降兵部隊,已經派人去了。”
這不是吹牛,說實話,這一次,華夏的空降兵部隊,真的讓人刮目相看。
成軍五十八年,首次以空降形式執行非戰爭軍事行空動。
當時,地震災區道路損壞嚴重,地面救援部隊難以抵達,位於震中地帶的地區已成孤島,空降兵成了進入災區瞭解災情的最後希望。
而且當時因爲暴雨和濃雲的阻攔,直升機幾次試圖着陸,都沒能成功。
傘降高度以下有雨,是空降大忌。
趙浮生記得自己看過一篇報道,是指揮那次空降的指揮員的回憶,他說當飛機下降到七千米高度的時候,飛行員就發現,雨刮器被凍住了,什麼都看不見,只能依靠儀表飛行。
甚至由於機身結冰,艙門無法打開,飛機在震區上空轉了一圈不得不返回機場。
而最終,指揮員決定,由一支小分隊使用翼傘先行空降,偵察摸清災情和地面情況,再引導大規模空降空投。
翼傘比傘兵常用的圓傘飛行靈活,抗風能力更強,但操縱更復雜。空降兵訓練有規定,只有使用圓傘跳傘達到一定次數,才能開始翼傘訓練。
這是一場無氣象資料、無指揮引導、無地面標識的三無空降。難度可想而知。
震中爲高山峽谷地形,可供空降的地域十分狹小,境內山峰多在海拔四千米左右,他們必須在五千米以上的高度跳傘。對於通常在數百米高空跳傘訓練的傘兵來說,這無異於生死盲跳。
但是,那些勇敢的傘兵,寫好遺書,還是跳了下去。
着陸後,他們第一時間向指揮部發出了一份事關戰友生死的情報:由於地面情況複雜,不利於大規模空降,而且剩餘人員所用傘具都是圓傘,抗風能力差,建議取消後續的空降行動。這意味着,他們將獨立承擔起偵察地震災情、引導空中救援等任務。
地面比空中更危險。沿岷江通向災區的道路,已多處被山體滑坡掩埋,餘震不斷。腳下是滔滔江水,頭頂不時有石子落下,打在頭盔上,砰砰直響。有一次,他們剛剛通過一處滑坡地段,巨石就轟隆隆滾落……
說實話,哪怕只是看到文字,趙浮生都能夠感覺到那份兇險。
上一世,自己只是個旁觀者。
而現在,他即將成爲一個參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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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行駛到一大半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
趙浮生眉頭皺了皺,對這次救災的負責人問。
這是未來集團駐西川分公司的經理,名叫宋強。
宋強苦笑道:“前面的路堵了,解放軍說,物資他們可以幫忙運輸,太危險了,讓我們回去!”
頓了頓,他低聲道:“董事長,要不然,我們回去吧。”
這裡距離震中已經不遠了,在宋強看來,哪怕是作秀,到了這個地步,也可以交待了。趙浮生完全沒必要繼續冒險。
趙浮生擺擺手:“告訴解放軍,我們不回去,路堵了,我們跟他們一起過去。”
這個時候,災區最需要的就是物資和志願者,趙浮生都已經走到了這裡,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回去的。
“可是,前面沒有路了!”
宋強猶豫着說道。
“沒有路,就走過去。”
趙浮生乾脆站起身,直接從卡車上跳了下來,招呼着身後的人道:“每個人拿一點物資,咱們跟着解放軍走過去。”
“啊?”
“好的。”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應,有的人一臉驚訝,但跟隨着趙浮生的那些保鏢們,卻很是淡然的答應着。
他們本身就是部隊裡出來的,野戰行軍是家常便飯,更何況,這個時候,如果不是因爲要保護趙浮生的安全,他們可能早就衝到第一線去了。
“董事長。”宋強還想着要攔住趙浮生。
趙浮生卻已經邁步朝着前面走去。
前面負責的,是一個軍官,看樣子,應該是個排長。
“排長同志,前面是不是沒有路了?”趙浮生對他問。
“你是?”
那排長有些奇怪,這個車隊的速度很快,從後面追上來的時間不長,原本以爲是地方政府組織的,結果沒想到,剛剛問了一下,居然是一家民營企業。
“我叫趙浮生,是這個救援隊伍的負責人。”趙浮生道:“你看這樣行不行,解放軍同志你們在前面,我們這些人帶着物資在後面,要是你們方便的話,也幫我們帶一點過去,可以麼?”
排長猶豫了起來。
他們是接到上級命令,趕赴災區參與救援工作的,並沒有攜帶物資,因爲臨時接到的命令,也來不及調配。
現在的話,如果按照這個人說的,自己趕到災區,還能給災區的人帶去一些東西,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需要請示上級。”
考慮了一下,那排長說道。
趙浮生點點頭:“好,我可以等。”
排長轉身去找通訊員請示上級,五分鐘之後,他回到趙浮生面前。
“辛苦您了。”排長對趙浮生道。
他很清楚,作爲民間人士,調集這麼多物資,又發動這麼多人,面前這個人,絕對不是普通角色。
“走吧。”
趙浮生輕笑了一下,走過去,扛起一個包裹,對身後的衆人說道:“大家跟緊隊伍,咱們走!”
有些事情,說的再多,都不如認真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