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習慣性的同情弱者,討厭強者。
不管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樣的場合,哪怕是執法部門執法也是一樣。
只要是出現爭端,哪怕弱勢的一方是錯誤的,強勢的一方也會不自覺的被牴觸。
人們似乎總是喜歡把自己帶入到弱勢的那一方,卻忘記了,除了少數心理不正常或者霸道的人喜歡無緣無故欺負人之外,大多數人,其實都是普通人,沒有人會喜歡無緣無故發脾氣。
當然,如果抱着荀子人性本惡的想法去揣摩人心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好人了。
事實上,在趙浮生眼中,影視圈裡,本來就沒有純粹意義上的好人。
哪怕于飛鴻和姜聞是他的朋友,他也這樣認爲。
因爲在這個圈子裡,好人是沒辦法生存下去的,這一點,趙浮生深信不疑。
屁股決定腦袋,利益決定言論。
一個人說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他做了什麼。
在趙浮生的想法當中,人不怕卑微,就怕失去生活的希望,看不到一點光亮的人生,就好像跌入萬丈深淵的黑暗,生也是死。
如同他上輩子的日子一般。
而現在,他的人生充滿希望。
“你小子,倒是吭個聲啊。”
看趙浮生一直坐在那裡不說話,甚至並沒有出言符合自己與于飛鴻,姜聞眉頭皺了皺,開口道。
趙浮生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我說什麼,現在的問題,根本就不在總局的政策上面,而是你們敢不敢保證,如果開放了電影電視劇的限制,面對國外的文化入侵,你們這些圈內人,能不能保持自己如今這份追求理想的心氣?”
“什麼意思?”于飛鴻和姜聞對視了一眼,眼神當中全都帶着一絲不解,很明顯,趙浮生的話,讓他們聽不太明白。
“沒什麼,打個比方來說,現在不少人喜歡韓國和日本的明星,哈韓哈日成爲一種流行。你告訴我,如果國家進一步開放文化市場,會變成什麼樣子?”趙浮生看着姜聞,緩緩說道。
姜聞一怔,隨即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趙浮生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他相信,姜聞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無論是歐美還是日韓,甚至港臺那邊的娛樂文化,不管是電視劇也好,還是明星也罷,其實能夠在國內流行起來,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爲國內娛樂圈的孱弱。
大陸的市場很大,可面對如此大的市場,國內的從業者卻始終沒有拿得出手的商品來滿足羣衆日益增長的需求,那麼失去觀衆的關注,也是遲早的事情。
這一點,現在其實已經有些矛頭了,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港臺明星更受觀衆的喜歡,哪怕他們有各種各樣的緋聞八卦,可照樣走紅。
這一切都不是源於愛不愛國這種不實際的問題,就像很多人選擇蘋果三星而不用而國產手機的原因一樣,僅僅只是尋找符合自己需求的最優選擇而已。不過文化商品有很強的滲透性,愛屋及烏而已。
“你的意思,歸根結底,是要讓我們拍出更多好電影電視劇來?”于飛鴻沉默的聽着趙浮生和姜聞的對話,忽然插嘴道。
趙浮生點點頭:“只要有選擇的餘地,沒有人會願意追捧國外的明星,上面也不會願意打壓國內的從業者。老薑他們總說獨立電影被壓制,可咱們換個角度來說,你們拍的那都是什麼啊,哪個當權者會允許那種片子被播出去?”
姜聞張張嘴,想說什麼,可卻沒有能夠開口。
趙浮生聳聳肩:“今天說到這裡了,我索性就直接一點。不要以爲國外那些所謂揭露黑暗的電影,就真的是爲了反映什麼社會現實的,那都是有原因的。人家背後都有人,沒有人的話,電影想要拍出來,根本不可能。”
他這是心裡話,後世很多人把棒子的電影人叫做社會的良心,大肆批評國內總局毫無人性,不允許反映社會現實題材的電影上映過審。
可實際上,他們眼中的那些好電影,之所以能夠上映,不是那麼簡單的。
舉個例來說,《熔爐》和《辯護人》這兩部戲,前者因爲描寫韓國光州聾啞人學校***悲劇而震動整個韓國而出名,當中那句“我們一路走來,不是爲了改變世界,而是爲了讓自己不給世界改變”更是成了很多人推崇備至的座右銘。後者,則以一個平民律師爲無辜學生被獨裁政府關押做辯護,感動全國。裡面關於民主和國民的庭審現場,更是讓國內諸多民主精英公知興奮不已,聲稱在中國是無論如何不會出現這種電影的。
但實際上呢?
《熔爐》取材於真人真事,出品方是希傑娛樂,而事件發生地,則是光州,號稱韓國民主派的大本營,涉案的法官當中,甚至有人在電影上映的時候,已經成爲韓國司法系統的高官。說白了,作爲執政黨方面,樂於看到最大的在野黨民主黨的大本營被人推上風口浪尖。
而電影上映之後的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數名出身光州的民主黨高官辭職。
至於《辯護人》,男主角的原型是韓國那位自殺的總統盧武鉉,男主角助手的原型是後來的韓國總統文在寅。男主角的扮演者宋康昊,是韓國有名的民主派演員。
說到底,這兩部戲能拍出來,能上映,背後隱藏着的,是韓國兩大政黨的互相攻訐。
電影來源於生活,服務於生活。
這些道理,趙浮生明白,姜聞和于飛鴻不是不明白,而是沒朝着那個方向考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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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談話,沒有結果。
因爲不管是姜聞還是趙浮生,實際上都有他們各自的訴求和需要。
趙浮生更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從影視圈裡賺到錢,而姜聞,則希望能夠拍自己喜歡的電影。
至於這裡面涉及到的問題,就像趙浮生之前所說的那樣,上面的人會有考慮,在如今的這個國情下,想要肆無忌憚的拍電影,那是不可能的。
任何當權者,都不會允許意識形態領域出現不可掌控的狀況。
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一個星期之後,範寶寶正式在人藝開始上班,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正兒八經的國家事業單位人員了。
對此趙浮生表示很無奈,只能默默地給範寶寶點個贊。
同時在心裡,默默地祈禱,這丫頭日後不會嫌棄人藝的日子太無聊。
要知道,人藝對於青年演員的管理,可是相當嚴格的,尤其現在這個年代,像範寶寶這樣的新人,估計要遭罪了。
但對範寶寶而言,這其實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碼,能夠讓她迅速成長起來,演技得到磨礪,不至於變成一個花瓶。
不過範寶寶去人藝上班之後,楊盼盼倒是輕鬆下來,因爲不用再繼續擔任範寶寶的助理了,她倒是清閒了。
趙浮生想來想去,一時之間,還真的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安排她。
“我能做什麼啊?”楊盼盼自己也很糾結,畢竟趙浮生給的工資不低,原本每天跟着範寶寶倒是有事情可做,結果現在範寶寶進了人藝,電視劇電影是沒辦法拍了,廣告的話,據說一年只允許接兩個到三個。
“這個……”趙浮生坐在那也有點無奈,說實話,他真的找不出來適合楊盼盼的工作。
“要不然,你給我當保鏢?”琢磨了半天,趙浮生看了一眼楊盼盼說。
楊盼盼一怔,搖搖頭:“你不是有張謙了麼。”
“那我就沒轍了。”趙浮生一攤手:“實在不行,你就在家吧,每天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飯,寶寶有事的時候,你幫她處理。”
他反正是沒什麼好辦法,只能這麼做了。
“我又不是保姆!”
楊盼盼頓時傻眼了,無語的看着趙浮生。
趙浮生自己也笑了起來,歪着頭想了半天,最後說道:“要不然這樣吧,反正你也習慣了做助理,你乾脆去幫我管理一家公司,怎麼樣?”
“我?”楊盼盼整個人都不好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趙浮生:“你覺得,我像是那塊料麼?”
要說打人她或許有些把握,可管理一家公司,楊盼盼覺得,還不如讓自己去打架呢。
趙浮生笑了起來:“那你說怎麼辦,我反正是真沒辦法了。”
楊盼盼的臉都快成苦瓜了,看着趙浮生,卻發現他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頓時就鬱悶起來。
“不管怎麼着,我反正不去給你管什麼公司,我是真幹不了。”許久之後,楊盼盼站起身,對趙浮生說道。
看的出來,她是真的很抗拒這份工作。
趙浮生點點頭,搓着下巴道:“我也知道,這有點難爲你。要不然這樣,你給張謙當助理吧,他現在負責這些事情,但有時候忙不過來,你幫他跑跑腿,送個文件什麼的,應該沒問題吧?”
楊盼盼一怔,狐疑的看着趙浮生:“我怎麼覺得,你像是故意的呢?”
“你想哪兒去了,我是真心的,要不然就算了,你還是在家做保姆吧。”趙浮生滿臉無辜,正氣凜然。